57、第五十一章 开筵 2 ...
-
那贺全还待不从，奈何满堂之人瞠目，目之如寇仇，形势所迫，终是不甘不愿地仰首饮了一杯，只觉如此辛辣难以入口之酒，平生所不遇。那女子已是气息奄奄，白衣被血浸透，本来一张芙蓉玉雪脸面一时间血色全无，直比白纸还白。
席间乐起，众人心情略沉，饶是如此，张柳燕命众侍从殷勤相劝，仍就渐渐酒酣耳热，肴馔悦口，美人赏心，名物宝器在手，倒也是人生难得之享受。
酒过三巡，张柳燕开口道：“我古灵阁以加入武林正道为荣，自此自当尽心竭力，与诸同道戮力同心，共图兴复。”
贺全倒是未甚醉，阴阳怪气道：“那可真是我正道之福。”说着把眼儿一瞄，“看张柳阁主行事，分明是玉京遗风，怎的竟还敢口口声声说自己是我等同道？刚刚行事狠厉不提，便是这一众年轻婢女侍从，打扮得鬼里鬼气，一个个眼目勾人，还偏偏男从配女宾，女侍伴男客，分明的无耻邪道，怎好与我等同列！？”
张柳燕倒是笑了出来，“没想到贺大掌门竟还是个正经人。”一语完了，正值大家酒酣之际，少了些许顾忌，兼且那贺全平日为人，江湖中人亦颇有耳闻，只忌惮他身怀绝技，一身功夫堪称当今一代宗师，是以不敢得罪，但正如诗品并非人品，那贺全名气虽大，口碑却不甚好，是以众人中颇有随张柳燕一起哂笑者。
“那前日里琼华派那小弟子……”张柳燕话声未落，贺全已是老脸通红，睚眦欲裂。琼华派掌门闻言也是一怔，不禁就露出几分怯懦心虚来，眼睛不自禁就朝下首某桌的自家弟子瞧去。
“张柳燕！”贺全拍案而起，杯盘振振。
张柳燕嘴一撇，“我不说就是了，您老保重身体。”
见那贺全已羞恼得乱颤，张柳燕又笑道：“不怕大家见笑，张柳燕本就不是什么规规矩矩的名门侠女，所谓行事，随性所致而已。不过黑猫白猫，抓着耗子便是好猫，只要能为己所用，管我是不是像贺大掌门一般的道貌岸然呢？如今江湖，可有什么真正的正邪之别？说白了，不过阵营不同罢了。既是如此，我又有心向善，众位难道就舍得距我于千里，为丛驱雀？”
顾天姿倒是笑道：“我倒觉得这安排也没什么，别致得很。”
张柳燕笑看向顾天姿，越看越顺眼，“可不，当年屈原作九歌之时便是以巫迎男神，以觋迎女神，古人之所为，我等何由不可效之？”
“不过话说回来，就是因我古灵阁受不得那诸多拘束，才邀众位前来相商，如今便进入正题可好？”
话音一落，忽地有凌空声响，只见数十甲士破空而降，共持着一硕大青布毡向首席上的众人罩来。众人俱是一惊，刚待起身晾家伙，已然身处青布帐中，帐外银甲武士团团围住，散桌弟子欲上前而不可得。
那青布毡极是厚实严密，外间对里头的声响闻不得半毫。
且说众人只觉眼前一黑，与刚刚烈日当头实别天壤，正自惊疑，忽听张柳燕一笑，有风动之声，俄而四角并帐顶正中有布帛滑落之声，帐内瞬时大亮，光线柔和剔透如入龙宫晶馆，原来是各坠了明珠。
“古灵阁果然收藏颇丰，富可敌国啊！”贺全的话虽是好话，但语调可不是什么好意。
张柳燕这才起身道：“所谓财不可露白，尤其是当着虎狼贪戾之人。但古灵阁本就被诸位觊觎，险些便付之一炬，若然如此，这些宝物也不过是白白便宜了他人。今日索性全拿出来，以尽诸位之欢。”
“张柳施主这般铺张，让我等于心何安？”
“师太不必如此，今日之举还有另一番意思。”
“张柳姑娘向来不干赔本儿的买卖，更何况，这东西不过是借我等用上一用，赚得咱们的艳羡，以提升古灵阁在大家心里的价值声威，过会儿谈判时也好多占些便宜，不过是无本儿的买卖，何乐不为？若说怕人觊觎，既然敢拿出来，张柳姑娘自然是早就想好了对策，有恃无恐。”慕容明允笑得甚美。
张柳燕也笑道：“兄长怎的这般逗小妹？以为一句‘张柳姑娘’就能撇开咱的关系了？莫不是你也暗暗中意了小妹，所以如此？”眼见着谢雨色变，重又笑道：“开个玩笑而已。至于这满席的珍宝作何处置，各位一会儿就知道。若说起筹码，我古灵阁倒是有，只是，绝不是这些身外之物。”
“哦？是什么？”华山大弟子颜如道。
张柳燕垂眸一笑，顿了半晌，忽抬头痞笑道：“若说是诸位各派中见不得人的秘闻……”
众人本等着她下文，忽听此言，加上她极不正经很欠扁的表情，只觉落差如天渊，却半分也不觉得好笑。
“呃，依旧是个玩笑哈。”张柳燕见众人俱是铁青了脸色，估计都想将她杀之而后快。
“事实是，百余年前，落日山巅，神仙秘籍，去留无迹。”
话毕众人一惊，顾天姿率先道：“你知道那秘籍所落何方？”
张柳燕正色道：“我知晓当年八大派与魔教那场血战伤及甚广，在座各位先师先祖多蒙其难。但我要说的是，那不过是受人挑拨，魔教根本就不曾有过那本秘籍。”
“你从何知晓？红口白牙，就想让我们信了你？”
“颠覆你们百十来年坚信的想法是不太容易接受。但诸位不妨去查访，即使遍搜魔教藏史阁典籍，可能搜到关于一个姓东方的教主？此人本不存在，何来持秘籍以创教之说？分明是有人蓄意造谣，意欲引起武林大乱。”
众人岂能信她，颜如道：“那掀起这场大战的目的是为何？”
“天下太平。”
“什么？！”众人大有不解。
“当时形势，天下大乱，朝代更迭，群英争雄，百姓不得安生。乱世之人如草芥，实是有亏天德。偏巧秉正邪之气者生之，其意良善，其行刻毒，设计使武林两大势力火拼，两败俱伤之余，无人再有实力动摇国本，得天下安生。”
“谁？！”
慕容明允沉吟道：“颜懿姬。”
张柳燕笑道：“聪明。”
贺全完全不能理解，“你信口雌黄之言，毫无证据，如何取信于我等？分明是你在骗我们，意欲哄我等同意你一会儿提出的条件！”
“我是不是在信口雌黄，你们仔细查一查魔教史籍便知。而当年两败俱伤之后得益最深的是谁，诸位请细想想。若然还是不信，那我再告知各位一个消息，花绝代，尚在人间。”
众人哗然，一时议论纷纷。
“你确定？”慕容清道。
“若是谎言，便极容易被拆穿，我又岂会笨到如此地步，宁愿朝不保夕？”
“张柳姑娘说的筹码就是这个？”
“除了我古灵阁，再没人能查出那秘籍所在，花绝代和颜懿姬，当年事，如今会如何，便是我的筹码。”
“你要什么条件？”
“只有一个。”
众人屏息以闻，但听张柳燕道：“我要古灵阁今后能与慕容世家和四大派相并，共同决断正道大事，日后凡遇诸决定，我三方共商，以两方以上同意为可行，对类似惩处门派之决定有单方否决之权。”
贺全等先是一愣，这分明是提高了四大派的地位，能和慕容家相并驾，自是少了很多束缚，只是论实力四派确不如慕容世家，若是慕容清执意不肯……
张柳燕此言还有离间之用，当今江湖虽说正道不昌，但终是比邪门歪道要有些气势，也是古灵阁最大威胁。先时正道各派兴师而来，始有今日之事，究其原因，不过所谓正道，更易于在一个名正言顺的堂皇藉口下拉帮结伙仗势欺人而已，相对于那单门独户没半丝相互信任的基础的邪派来自是有气势些。
如今将正道中最有实力的慕容家和四大派对立起来，一直处在劣势的四大派定会动心，若是慕容家不同意此提议，四大派便很有可能动心眼儿结盟古灵阁，慕容家为防此招也会采取行动，或拉拢古灵阁，或直击四大派，总之，其同盟之意定会受到影响。即使终是离间失败，其心也必生嫌隙，这便是人之常情。
但出乎张柳燕意外的是，“好。”慕容清道。
没有第二个字，干干净净，就像他的人。
慕容明允一惊，瞧向慕容清，未待开口，却见慕容清一摆手示意他莫言。
虽说多了个古灵阁，但四大派的地位忽然便与慕容家对等，日后少了诸多束缚，对自身发展自是有利，即使慕容家口是心非，但凡事也总照先时自由些，好处总会有的。是以贺全等人竟一时无言，未再有何异议。而其余门派，较之二者，不过是陪衬而来，如今二家无言，谁更复来找不自在？
张柳燕不料想竟这般顺利，赶紧借机趁热打铁，“一言为定，日后我古灵阁所获重要情报当先与慕容家和四大派通晓，共图匡扶我正道之大义。”
“且慢！”颜如从一时惊讶中回过神来，“张柳阁主空口便得此高位，为免太过儿戏。刚所说之事究竟真假还待求证，即便是真，搜查秘籍、探知真相也不能遥无尽期，张柳阁主须得说出个具体时限来方显诚意，使我等信服。”
张柳燕“哼”了一声，“五年。”
“太长。”
“四派找了百余年尚无结果，现在倒嫌五年太长，若觉得我无能，那贵派历代前辈岂不都成了废物中的废物！”
颜如一时怔住，不知如何接口。
张柳燕续道：“这青毡中暗含机关毒粉，只要我一触动，大家便同尽于此。百余年前颜懿姬以万人之命换天下安定，如今我古灵阁生死旦夕之间，若是有诸位鼎鼎大名的侠士陪葬，幸甚至哉！”
众人当即惊立，贺全嚷道：“莫听这妖女胡说！”
“胡不胡说可立见分晓。”
“张柳施主何以又有此一说？明明刚刚已是几近谈拢，怎的突然生此大变？”
“条件我已说明，但颜少侠颇有疑虑，想来也是代表了众位心声，我已许下期限，但众位依旧逼人太甚，既是无心与我谈成，便只好为此下下之策。这也是为何这青毡之中只有我一个古灵阁之人的原因，同时，也是我能收服古灵阁，为其阁主的条件！”
顾天姿略皱眉道：“那便请张柳阁主立个誓词，保证今日所言属实，且五年之后定能给大家伙儿一个交待！”
张柳燕冷笑一声，“要何誓词？张柳燕笨得很，不会那冠冕堂皇的花言巧语，如有虚言，但如这满桌的宝器便罢！”说罢袖中忽地甩出一条鞭子，红彤彤晃人眼目，倏然过处，杯盘尽碎，长桌轰塌。
青布毡忽地拔地而起，天光骤明。外间弟子争相瞧看，却是尽皆愣住，只见杯盘狼藉，无一全者，张柳燕缓缓地收了鞭子，瞧向对面呆立众人。
作者有话说
第57章 第五十一章 开筵 2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