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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第二十八章 竹书纪年 ...

  •   进了门,一个童子盯着张柳燕头上仅有的檀木钗,大眼睛滴溜溜地转,忽地从一长长柜台后头的高椅上跳了下来,颤巍巍跑至她面前。原来才不过及腰高。大大的双丫髻配上闪亮亮的大眼睛,充满好奇似的粉嫩嫩问道:“你是凤经天找来的高手吗?”

      张柳燕本来看着他白胖胖的小脸蛋儿就直想掐一把,闻听此言嘴角微动。那小童子见她不答,又急急地问了一遍:“你是凤经天找来的高手吗?”张柳燕只觉语气更像了!分明是红孩儿在那儿火急火燎地嚷嚷:“你是猴子搬来的救兵吗?”、“你是猴子搬来的救兵吗?”……

      思及此,张柳燕阴阴一笑,吓得童子一哆嗦、向后退去。“呔!何处来的小粉面团子!正好给我当午餐下酒!”说着狼爪便向可怜娃儿粉嘟嘟的小脸蛋儿上抓去。那童子见此“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响遏流云。四条人影如从天降,忽然落在张柳燕四周,将她牢牢围住,四柄剑齐刷刷指向她。

      只会轻功不会武功、杀伤力为零、天然无公害的某绿色环保新型“高手”束手就擒。两柄剑慢慢从后一左一右架上脖子,冰冰凉甚是舒服。张柳燕强大的小心脏“扑通、扑通”直跳,小心翼翼地朝左向右动了动脖子,尽量避开那冷铮铮的锋利剑刃,撇撇嘴,忽地艳羡起不记得是新疆还是印度的脖子舞来。

      果然,欺负人家落单的娃是要有报应的。果然,敢把个小屁孩儿独自个儿摆那儿当掌柜的店都是有恃无恐的。果然,江湖人士就和江湖一样,也是无处不在的。张柳燕谄笑着摆摆手:“嘿,那个,啊哈哈,帅哥美女好啊……今儿,天儿真热啊……”

      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这四人,两男两女,男的紫衣、女的青裳,俱眉目清冷,面容寒肃。那小童还兀自大哭不止。架着剑的右侧女子瞪了张柳燕一眼,从腰间掏出一包糖栗子抛了过去。小童接的倒准,立时止住了哭,小手三两下抹干了眼泪,又抽了抽小鼻子,跑近前,将小脏手在张柳燕狠着心买来的上好雪白衣裙上擦了又擦,然后大眼睛一眨,小舌头一吐,掉头又颤巍巍地跑了起来,直跑进后堂。

      张柳燕被那女子瞪得委屈,“我、我不过见他可爱,开个玩笑嘛!何必如此兴师动众呢?”伸手欲把剑尖移开,拿剑的女子反而逼得更紧。讪笑两声,无人搭理。“咳咳,敢问各位高姓大名,不知有何见教?总不会真认为俺存心欺负那个小娃子吧?”

      “龙泉。”“太阿。”“紫电。”“清霜。”

      自东侧的男子开始,四人报了各自名字。张柳燕不禁瞄了瞄自己脖子上的剑,感情掉古剑堆儿里了。点头道:“久仰久仰。”

      左一持剑女子嗤道:“久仰?且不说你初涉江湖知不得许多,便是真正的江湖中人,也没听过我们,你倒是从何处久仰的?”

      “为何?”张柳燕纳闷,原来连无名小卒都这般厉害啊,看刚才他们从天而降的迅捷,内力武功均应不错,只是自己懂得少,辨别不出他们与玄宫中人相比、谁更厉害。

      龙泉答道:“我们从未在江湖上行走过,谁人知道?”

      张柳燕“哦”了一声,“我只是客气客气……”心说从未露过脸儿的隐士高手莫名其妙出现在你面前,意味着什么?当然是阴谋。

      “我们主人要见你!”刚瞪得张柳燕直委屈、又抛栗子给小娃娃的紫电说道。由于其虽面上清冷若不可亲近,但待小童却甚好,可见还是个有母性关怀的好姑娘。故此虽然人家才不过十八九岁的年纪,张柳燕依旧在此刻便决定以后在心里称她为“电母”。

      “你们主人?见我?那我是谁?”

      龙泉一笑,“张柳姑娘,单名燕。无稽山人士,年方廿三,先在慕容家为婢一个月,为免遭人陷害,毅然出走。路遇玄宫宫主江月明,共赴花都,自此形影不离、举止暧昧……”

      “够了!你们到底是谁?想干什么?”

      “随我们进去便知。主人并无恶意,不过钦慕姑娘卓绝的轻功,有事相求而已。”紫电放柔了些声音。

      “有事相求就这副架势?”

      清霜道:“还不是怕你跑了?连暗香红都不及你,好不容易请了来,我们可不敢怠慢!”

      说着已至后院一室的门前。龙泉恭敬道:“张柳姑娘已到。”

      半晌,里面一懒洋洋声音响起:“进来吧。”

      张柳燕被推入房内,房门紧接着阖上。

      张柳燕一个踉跄,站稳后发现身处一间书房,除了房门一侧,三面都是书架,上面满满腾腾看得人甚是闹心。靠近西侧窗子,一雕花大案,案后斜坐着个暗白色长衫的男子,头发松松地绑着,两侧各有一绺垂在前面,细长的凤眼眯着。案上一册竹卷半展开,也随意地斜躺着,想是刚被扔在那儿,见那颜色,应已是属于陈芝麻烂谷子的旧物了。

      敌不动、我不动。张柳燕搬个小凳儿坐在男子面前,跟他相面。那男子见此倒是饶有兴趣,只是含笑、时而歪着头瞅她。一盏茶后,二人终于在心里给出了对彼此的评价——“脸皮真厚!”最后对视一眼,心照不宣,把眼神瞥开。

      张柳燕随手捡起男子面前的竹卷,听那男子开口道:“近日暗香红流连柳阳城,致使人心不安、甚至夜不能寐……”

      “夜不能寐?想他想得?”张柳燕摆弄着竹简,这是小、小篆?还是什么古文字?“关你什么事?你是府台大人?还是府台大人他外甥?”

      “我是个生意人。有人出钱买暗香红的影踪,我便需要有人能追得上他。”
      “没把握你还接?”
      “有你出现,我便接了。”
      “我凭什么帮你?”
      “分你四成。”
      “我刚赚得够了,用不着更多。”

      “呵,凤经天给你的不过是这单生意的一个零头。”眼瞧着张柳燕未有什么反应,又道:“以姑娘的挥霍性子,东家发点儿、西家给点儿,白天这位大爷说话风趣、中午那位大婶关心体贴、便一股脑儿地晚上散财重谢,只怕这笔银子也就撑得个小半年。”

      张柳燕脸一红,“我不过想检验一下那一百两银子到底值多少,谁还没个年少轻狂的时候?又有哪个蠢蛋再会想狂上第二次?”她的确不知道一两银子到底可以等于哪些东西,所以一不小心、散多了……对天发誓,她肠子都悔青了……并立志从此做个葛朗台那样的光辉人物。

      “那你不想想慕容府中的春绿姑娘吗?你出来时带走了人家的全副身家,你不打算把她接出来、免受那些冷嘲热讽吗?”

      张柳燕眼睛瞪大了一点,随即又恢复正常大小,“你倒是清楚得很。你们其实是个地下情报组织吧?赚那么多钱、却不能光明正大地露个脸,不觉得人生无光、都是笼罩在黑暗里的吗?”

      “这个,不劳姑娘费心。”

      “我不加入□□,不加入特务间谍组织,我要阳光明媚,谢谢。”

      “你不想知道花都那突然燃亮的莲灯和良霄的秘密吗?”

      张柳燕看着手中的竹简,有点熟啊……心里砰砰直跳,“舜”、“尧”、“取”、“帝位”,再一查字数,重新将那挨着的几个字连起来,莫不是“舜囚尧于平阳,取之帝位”?

      “我也想知道。若是合作,我会尽可能帮你查清,比如那一闪即逝的青光……”

      张柳燕再往前翻翻,磕磕绊绊地猜,“昔、尧、德……为舜……囚、也”,眼睛陡地发亮,猛抬头结巴道:“这、这是?”心说八王之乱没乱起来果然是造福天下的好事,没了八王之乱,自然也没了永嘉之乱,没了永嘉之乱,自然也没了亡佚散失……

      那人看看她、看看竹简,“《纪年》。”见她木木的表情,又道:“汲冢纪年。”

      张柳燕猛地拽住他手,“你、你怎么会有?”

      “这个,莫说出去。”男子计上心来,他可没打算真把这竹简给了张柳燕。“若是姑娘喜欢,事成之后,便送予姑娘如何?”

      “噗”,张柳燕想吐血,激动得。“真、真的?”才怪!
      “日月为证!”绝不给你!
      “好!天地为媒,成交!”其实天上掉馅饼的事儿还真能唬住人,端的看那馅儿是不是咱爱吃的……

      当张柳燕硬是在人家铁青的脸色下抢来了刚摆弄的那卷作“聘礼”,站在门口时,说道:“我只拿了小丫头八成的身家,你们的调查有错!总不会其实这江湖的大事小情、家长里短也都跟纪年似的,大家知道的是一回事、究竟如何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吧?”

      “可不,你可知如今泰山派贺掌门的二公子的右臂是如何没的?人都道是其义薄云天、为救结拜兄弟被磨云山的莫千妖使诈砍的,事实却是他与兄弟争风吃醋、技不如人被削下的。他那兄弟已被贺掌门派人灭口,如今死无对证。而莫千妖,只是碰巧那时刚好在同一镇子落脚而已。”男子又一副懒洋洋不甚在意的样子,“呵,我们这儿可是个很有趣的地方,还真就跟你怀里的竹简差不多,哈哈哈……”

      “你叫什么?”
      “呃,叫什么?嗯,孔方。”
      “果然掉钱眼儿里了。”

      深夜。

      张柳燕和衣躺着,还紧搂着那破旧的竹简,像抓着根救命稻草似的——真不知没了这玩艺儿他们是不是要直接给自己灌点毒药下点蛊?似睡非睡,脑袋里做梦似的回忆着今儿一天的事儿。一切从碰见那姚小姐开始变得诡异。姚小姐……姚小姐……她叫什么来着?

      猛地坐起,可不就是这里不对嘛!那本就是被破格留下的姚小姐,明知道早已满员,怎么会问自己是不是要进阁去学什么礼仪容态呢?定是一开始便存了骗自己进去的心,十成十是凤经天派出来的,还好意思说巧遇?巧你个头!

      莫非,这便是凤经天允她入阁的理由?话说果然有一技之长的人才吃香啊,被人如此费心机地设计一回,也说明咱重要不是?只可惜了那如花似玉的姚美人,连救命恩人也卖,不愧是商贾之家的好女儿啊……果然,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不知月亮在做什么呢?他,找过我吗?还会再遇见吗……

      第二日一早,袖了那一卷竹书,张柳燕神采奕奕地来到饭厅,与昨日碰到的那“四把古剑”一起,喝豆腐脑儿。自此,张柳燕便算是正式入伙了,虽然没哪个傻帽儿真把她当自己人。跟龙泉学会了点穴的功夫,心里甚是得意,自谓此般轻功再配上这点穴手段,堪称天下无敌。以后若是与人打架,便先迅雷不及掩耳地闪近人家身边、再那么重重一点,嘿嘿,还不任我施为?

      于是,三天来她做得最多的一件事便是偷袭那日拿她衣服当抹布的小童。点来点去,各种定身法儿,然后看着动不了的小娃娃、露出猥琐的笑。掐掐脸蛋儿、画个花猫儿、抹抹胭脂、顶个花瓶儿,直到小娃娃小嘴儿一撇、清泪两行,再抱起来亲亲、喂颗糖……如此几番下来,紫电终于忍无可忍,扔给张柳燕一把破剑,要单挑。血战了三十秒,张柳燕撇下句“电母饶命”,脚下生风、白裙翻涌,紧闭上房门的那一刻,听得一声暴喝,自此结了大仇。那小童叫古茗,是前台老掌柜的小孙子,未来的小掌柜,年方六岁。

      五日后,张柳燕再次见到了似已阔别已久的“孔方兄”,她道:“茗茗这孩子我甚是喜欢,便让他跟着我可好?”半晌,他问,“用竹书来换可好?”半晌,张柳燕白眼儿,“你还是自己留着吧,我不干那买卖儿童的缺德勾当!”

      是夜,古茗小娃娃莫名其妙被某人偷走当抱枕。第二日偷人家娃的贼人多了个大紫眼圈。她捂着眼睛赔笑:“昨儿晚上打大雷,我不是怕你一个小孩子自己呆着害怕吗?”小娃儿又是“哇”地一声嚎了起来,“我要娘娘、我要娘娘……”“你娘呢?”“不知道……”“你爹呢?”“不知道……”“你怎么不和爷爷睡在一屋?”“我要等娘和爹爹。”“那你现在哭什么?”“我怕打雷。”……待得紫电冲入抱起古茗,这娃哭喊了一句“姨娘”,张柳燕才恍然大悟,原来这娃是电母的外甥。

      午饭桌上,茗茗小盆友给张柳燕夹了块鸡屁股,然后别扭了半天,见她愣在那里不吃,抬起小脑袋眼巴巴地瞅着她。

      张柳燕嘴角抽搐,咬牙道:“茗茗真乖啊。”用手摸摸他的头,趁他不好意思低头之际,右手用劲儿一弹,直接将碗里那块肉弹到了偷笑的清霜嘴里……

      入夜,风和月清,正是天上月圆、人间月半的时候。

      庭院里,古槐下。孔方兄对月邀杯,悠悠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张柳燕见此情此景,四处撒嘛了一下,没板儿砖。强稳住想打人一顿的心神,“我才来此六日!你自己失踪了五日!养你个头的千日啊!”随即笑道:“见你举杯望月,还以为要诗兴大发呢,憋了半天、憋出这么一句来,也不觉得愧对列祖列宗?”

      “明日东湖画舫,有一女子丛烟,号称艳冠群芳。有可能会引来暗香红。”
      “追上了我也打不过他啊。”
      “我让四卫相助。你只要能缠住他就够了。”

      张柳燕挑眉,又站了一会儿,见他只是对着古槐若有所思,便想离开。刚抬了脚,却听他又悠悠地道:“良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子?”张柳燕仔细分析了一下他是否在问自己,正要答,他又自言自语道:“很霸道……”张柳燕确定自己判断失误,人家压根儿没想过问自己……

      有水的地方果然少些令人烦闷的暑气。张柳燕站在一株柳侧,望着满湖的波光,想着刚刚的巧遇。

      刚出了门便在市集上瞥见慕容清正陪一女子从衣饰店出来,那女子看着好生面熟,仔细一想,不就是几日前坐着马车冲进城的姑娘?当时她的车夫抹额上还戴着块小镜子,模样煞是滑稽。

      张柳燕眼见着二人走入不远处一酒楼,当即寻了家卖文房四宝的闪身进去。在内堂写了张字条,又仔细描述了慕容清的样子,央伙计雇个小孩儿给他送去。自己则在酒楼斜对面的茶摊上要了杯茶,眼见着慕容清拿着纸条冲出来又随便捡个方向跑过去方罢。

      那字条上写着:“护好春绿,必有重谢。”只是八个字写得似是而非、歪歪扭扭,不过她知道慕容清认得,在他书房的那些日子曾因了这个让他开怀了好久,他边笑边抹着泪道,如此上品的墨宝,估计他此生难忘了……

      正自出神,一枝柳条拂过面颊,她躲了开去,那柳条却似不甘般再次拂来,左躲右闪了几番,她一抬头,一白衣公子翩翩而下,正落在她面前。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第二十八章 竹书纪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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