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第二十三章 春风又绿江南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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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陟彼高冈，我马玄黄。”张柳燕牵着乌雎跟着江月明离了花都，鱼臣随在后面。三人都未开言，只是闷闷地走着。江月明思索事情或心情低落时（虽然基本没兴高采烈过）总喜欢牵着乌雎走一走，现在连乌雎都没得牵了，便索性自己闷着头朝前走。鱼臣素来知道他的脾气，便远远地跟着不说话。张柳燕瞧着他一副“我心伤悲”的落寞模样，虽也不过是面上看去更冷郁了些，但她就是觉得他此时定已悲苦交加，心里也不禁撕扯着疼起来。牵着乌雎走上两步靠近他，轻轻地牵起他的手握了握，只是想告诉他这世上还有人陪着他。他看了她一眼，任她牵着，放缓了脚步。
不知走了多久，都快走出这大片林子了。张柳燕终是弱弱地问了一句：“月、月亮，你累不？”每当她喊他“月亮”时，他便觉得她离自己很近。看着她通红带汗的小脸儿，一时心动便抚了上去。张柳燕脸更红，本就“扑通扑通”的心跳一下子颤成了“扑通通——扑通通——”。
江月明刚欲揽她上马，手都已搭在腰上了，鱼臣大叔“咳”地一声上前，“宫主，如今江湖皆知张柳燕姑娘是您结拜义妹，先时芳小姐猝然出事、悲难自抑顾不得男女之别也就罢了，以后须得慎重，江湖到处是耳目啊。”偷眼瞧向江月明，果见其正斜眼冷视着自己，心里一颤，还是稍微抖着继续道：“这也是为张柳姑娘好，女儿家的名声毕竟重要。”
“呵，呦，您这是怕我嫁不出去呀？那您怎么不去弄辆车来？姑娘我又不会自己骑马，自然不是同他一骑就是同你一骑，哪儿来的名声？”
“呃，属下三十有三，已有妻室，与姑娘初识，如今也算有主仆之分，倒是不会有人闲言碎语。而我玄宫所在之地乃机密，是不会去雇车的。”又望了望江月明，见他还没撒手，咬牙道：“老宫主嫡亲弟子已只剩下宫主和清涟仙子，我玄宫上下皆俯仰承之。值此危难多变之际，更是盼二位早日冰释前嫌、共同带领玄宫！”
江月明手一僵，张柳燕望着鱼臣便火从心起，妹你个头？从头到尾都是你这家伙在自说自话，月亮何时承认过了？当然，貌似也没否认过。再当然，他承认了也没什么用。但此时见江月明紧锁的双眉，只能火气更盛，一把打掉他的手，向鱼臣走去，竟灿烂烂笑道：“那就麻烦臣大哥了。”江月明脱口唤道：“燕儿！”
张柳燕一个踉跄，道：“江兄不倒牙吗？”仍旧对着鱼臣一脸笑意，“扶我上去呀。”鱼臣打了个哆嗦。据说此为张柳燕正式笑里藏刀的开始，鱼臣光荣地成为试刀白鼠，衅了张柳燕的妖女大旗。当代妖女控、妖女榜评选资深权威唐子西先生盛赞其功不可没、泽被万代啊，以至于后来非要跟他结了儿女亲家。
“你怎么不动？抱也行。这马又没个蹬子我怎么上去？哦对了，我要坐前面。”说着就要去拽鱼臣的袖子。鱼臣赶忙闪开，觑觑自家宫主铁青的脸色，转念一想，事已至此，后悔也来不及了，一咬牙，揪着张柳燕的衣领就拎上了马。心说，抱你？看咱家宫主那脸色还不把我给撕了！
三人两马一前一后地走着。江月明故意慢下来，鱼臣也跟着慢下来，江月明再慢，鱼臣再跟，就是很懂规矩地不与自家宫主并辔而行。当然，其实是他不敢——张柳燕舒舒服服地靠在他身上，也不知出来前哪个天杀的给了她一大包零食，一会儿饴糖、一会儿果脯，吃了个不亦乐乎。她吃，不是问题。问题是她能不能不往自己嘴里送！鱼臣胆战心惊地跟在后面，时时留意那位煞星宫主，老天喂，千万别让他瞧见啊！虽然知道以江月明的性子，碍于面子身份是不会轻易回头的，但鱼臣还是心虚气怒地想点了张柳燕。
张柳燕看着几十步外江月明的背影，心说，行，你还真不回头！也没了逗猫喂狗的心思，道：“你从哪儿冒出来的？”鱼臣如遭当头棒喝，“好像张柳姑娘才是突然冒出来的吧！我本就在安平镇等宫主，却不料宫主竟不知从哪儿带上了姑娘！我与宫主会合后便一路相随，只是宫主平素不喜有人随侍左右，故一路隐在暗处。”
张柳燕瞪大了眼睛抬头向他瞧去，只见他用那浓墨重彩、精光闪闪的大眼睛瞪了她一眼，然后目视前方。奈何二人对视之时恰逢江月明实在忍不住回头一瞥之际。有个成语怎么说来着？叫“惊鸿一瞥”。江月明转过头来，真如蓦地惊着般心里一撞。一时之间竟微觉气血翻涌，虽明知道什么事都没有，却管不住自己心神，方才知道原来有时冷静也是一门需要潜心钻研的技艺。
却说张柳燕惊讶地瞧了人家半天，忽道：“他让你查过我？”鱼臣一愣，皱眉看看她，“你一个来路不明的女子硬是死缠烂打地赖着我们宫主，难道不该查？就是宫主不吩咐我自己也会去查！”“你就查到了慕容清？”“哼，在往下便查不到了，果然来路不明！若你真敢图谋不轨，玄宫上下让你死无葬身之地！”张柳燕很成功地又被惹火了，“你跟他说了什么？”“你与慕容庄主关系暧昧。”“你哪只眼睛看到了？”“没看到的就不存在那这世上就只我一个大周朝了，还开什么疆、拓什么土！”“你！”张柳燕咬牙，“你是怕你们宫主看上我？”
“宫主没怎么接触过女子，你又比一般女子脸皮厚，觉着新鲜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看你也不像个甘屈人下的，我们清涟仙子更是孤高清傲，怎能容得下旁人？若是因你之故，他二人不能和好如初，那才叫屈！”“屈？！”“哼，”鱼臣竟笑了，虽不是什么好笑，“若我玄宫的夫人竟是你这样的粗俗市井女子，岂不是要让整个武林笑掉大牙？还以为我们宫主真受了什么刺激！你若真为我们宫主好，就别害他被人耻笑了去。”张柳燕终于知道了，毒舌果然是可恨的。你还没被毒舌伤过吗？因为毒舌没舔到你在意的方位。“我如何粗俗市井了？”“我一直跟着宫主，你以为你一路来在各镇子上的丑态能瞒得了人？”“我那是天性率真！”张柳燕瞪大了眼睛朝他吼，心内已是急了。“动不动就口出恶语、一个姑娘家讲粗话脸都不带红的，你不觉得羞愧？”“愧你个头！”
江月明听她吼了起来，也转过来，见她满脸赤红，双目紧盯着鱼臣，甚是激动。想那薛宝臣般的无赖尚不能将她气急成这样，鱼臣哪来的这本事？（你有本事呗！）再看她一副只看得见鱼臣的样子（虽然是气得），心里更烦，甚至变态地觉得那副样子自己还不曾见过呢，他凭什么！可怜的鱼臣已将他家宫主得罪惨了尚不自知，活该日后倒霉啊。
江月明冷冷道：“你们在做什么？”已纵马跃到了二人面前。张柳燕一肚子不知是火是气，只觉烦躁不耐得很，“关你什么事！我不想见到你！离我远点儿！”江月明一怔，淡淡瞥她一眼，转身飞马离开。
鱼臣见此一乐，心说宫主最没耐心与人周旋，这蠢丫头竟敢恃宠而骄，不足惧也！
三人一时又复沉默。出林子已是多时，大日头照得人甚是发闷。张柳燕坐得直直的，简直就是活受罪。心里泛上委屈，好像一下子便孤苦无依了。她望望江月明的背影，忽地觉得好远，微皱着眉，自己真要跟他去玄宫吗？是他带着自己融进了这个世界，可一时间竟又忽然觉得这个世界又复不真实了。微微歪着头，看看树叶间滤出来的阳光，果然哪里都一样，“天大地大、何处是我家”？又生出一种沧海蜉蝣的悲壮感来。闷着闷着，竟渐渐迷糊起来，许是前夜至今便没睡好，许是这大太阳从来就是催人颓废的，许是这马儿颠簸得太有节奏，许是这诡异的气氛、太安静……
见她这么睡着了，鱼臣也懒得去扶她，任她东倒西歪、不掉下去就好。江月明本离得远远的，许是怕乌雎累着，越行越缓。好像已一个时辰了吧？自捡她起来除了夜里休息好像没这么久没见着她的时候，后面也再没传来她的声音，于是他带着对自己的万般不屑回头了——很好，他捡回来的山精东摇西晃、瞌睡醒了再瞌睡，也没个人把她扶稳了，颤颤巍巍、好不可怜。
江月明眉一皱，已飞身掠去，鱼臣猛地被甩向乌雎，还来不及呼一声已栽在了乌雎背上。鱼臣大惊，宫主你有多恨我啊，把我往乌雎背上甩，谁不知道乌雎乃千里良驹、百年难得一见、日行八百夜行一千都行的另类神骑（张柳燕就不知道），当然，这都不是问题，问题是乌雎只认识你啊，别人上去不被摔个终身遗憾那都是它心情好！于是，鱼臣凭着自己高超的功夫和杰出的临场应变能力被摔了个狗啃泥，掌声鼓励！鱼臣爬起来，自是不敢再打乌雎的主意，（鱼臣鼻青脸肿地咆哮曰：俺从来就没打过！）也不敢再去抢自己的坐骑——江月明正端端正正地坐着，揽好了张柳燕，放缓了速度、稳稳当当地行着。自此人生昏暗的玄宫第一尊佐鱼臣大人于是乎便不得不老老实实憋憋屈屈地跟在自己坐骑尾巴后头、一步一个脚印地当起了步卒。
张柳燕靠在江月明身上，睡得倒是香甜，就差流口水了。像是要把这两日失了的眠都补回来一样，直睡到夕阳西下。缓缓睁开眼睛，匝了一下嘴，愣了愣，皱皱眉，渐渐清明起来，觉着自己竟靠在那个恶棍大叔身上？猛地起来，撞疼了江月明的下巴。江月明递过去水袋，也不想跟她说话。张柳燕见是他，先是愣了一下，接过水袋，只是看着他。
江月明瞪了她一眼，“渴了吧？”“嗯。”“快到前面的镇子了，一会儿吃点东西再好好睡。”“不困了。”江月明没再说话，也没再瞧她，只是把她转回去，继续让她靠着自己。半天，张柳燕道：“我，我，我想下一站自己走。”半天，“什么意思？”半天，张柳燕豁出去了，想说姑娘我觉得配不上你，就此分道扬镳！又半天，嗫嚅道：“就那意思。”半天，江月明“嗤”道：“你是我捡来的，既然已经跟着我了，还妄想说走就走？”张柳燕欲起身，被揽回来，“我习惯了。”“呃？什么习惯？”半天，“带着你，马背上，我前面。”半天，“哦。”
“你家到底在哪儿啊？”“江南。”“啊？你，还是江南的呢？”“嗯？”张柳燕心说，这么闷闷的一根冰棍儿，白瞎江南的好水土了。“我出来好久了。还是秋天时呢。没想到再回去却已是来年了。”“你干什么去了？”江月明沉思片刻，“不能告诉你。”
“又是春天了，应是绿环红绕了。”
张柳燕看了他一眼，“春风又绿江南岸。”“你挺会背诗的。”张柳燕吐血，“你咋知道是我背的？”“你做不出来。”“为嘛？”……
张柳燕随江月明一路来到传说中钟灵毓秀的江南，果然是才子佳人之乡，只觉连风都是婉转低回的，莺啼燕语、花明柳翠，心情也跟着好了许多。不一日，小舟轻摆，入了传说中不足且也不可为外人道的“迷津”，话说这名字还是很名副其实的，张柳燕只知七转八转，不知转了多少道弯，终于进了一处宽阔水域，行了半日，赫然一处堤岸，那上面，便是江湖传说中最神秘的地方之一——玄宫。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第二十三章 春风又绿江南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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