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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二十二章 荣华落菲 ...

  •   进来的是一队很奇怪的人,十来个,除了带头的两个男子是中原打扮外,其余男女或头上戴角、或纹身绘面,男子多是短褂肥裤、露着半截手臂,女子及腰窄袖对襟短上衣、曳地随体长筒裙,项上还都挂了个闪闪流穗银项圈,纤腰微露、灵动轻巧,倒都凉快。

      带头的一名男子一摆手,众人立刻分向堂内众人而去。张柳燕还没待有啥想法,众人穴道已解。谢雨一把搂过慕容雨,感觉已不像先时那般酸软无力。小雨抱着娘亲又哭了起来。

      薛宝臣猛地穴道被解,呛了几声,道:“楚真,你说你为什么总迟到呢?凡事慢半拍儿、做什么都不着急、活像个姑娘!你娘教你绣了几朵花儿了?”楚真,也就是那带头的年轻男子,面无表情、不慌不忙地解了白芝轩的穴道,又拔开水袋塞子“咕咚咚”全浇在白芝轩头上,一丝不苟地收好水袋,看向薛宝臣,平静地答道:“我没有娘。”

      白芝轩湿漉漉地煞是精神,一下子跳起来,“没事了。”“嗯。花家的天驰香成分极为复杂:黑鸩山的鸩王纯白额心羽、百只红衣凤凰鲜胆汁混合赤昆山极品丹砂炼就的血鲛泪、千年以上古墓中方可生长的绿玉苔藓、西池国皇家秘传心字断肠香、蝶谷蝶中之冠……”“闭上你那张药匣子!有工夫倒是去看看躺着那几个还能不能救!”“不能了。否则我也不会先招呼你们。”依旧冷静平静文静得很,果然医者父母心啊!此人便是如今神医谷谷主楚真。

      只听那楚真接着低沉着如玉的嗓音慢条斯理道:“花弄影前辈真不愧是天才中的天才,竟能将那许多极为珍罕之物想方设法调和在了一起,果非我等凡夫所能及。不过,这集合了几十种我药界神品的标志性奇迹——天驰香,”只见他眼中全是迷离向往的神采,“其实没什么用!”仔细听了他话的人很想扑过去。“直到一次偶然的意外,弄影前辈竟然发现当天驰香与绿水烟遇在一起时,便会发生很奇妙的变化!”楚真有些激动,激动得很虔诚,“但使这种变化消失的方法却也很简单——用水就行了。”说着一示意,一短褂头饰两角、活似牛魔王的汉子将一大袋水冲慕容清兜头灌下。慕容清调理了一下,果然也精神焕发了。原来如此超豪华阵容的强强联合也可能是纸老虎!话说楚同学和弄影妖女还是很有科学的无聊精神的,也是时代的骄傲啊!

      张柳燕嘴角抽搐,这是、这是、传说中的可逆反应、平衡移动吗?为什么花家虎头蛇尾的事儿那么多!啊不,是这江湖腊八粥果然很让人惊叹地美味啊!老天,从来这么会玩儿人!十年后,张柳燕思及此,特地发表专文论水的重要性,呼吁江湖大好儿女节约用水、像宝贝自己兵器一样宝贝自己的水袋,并死活附在某本艳传之后搞配套出售,那是,赚翻了哇~当然,也遭到了全江湖的鄙视……奈何,她不在乎!

      话说此时,张柳燕与江月明已经换了个位置,成了她扶抱着江月明,见楚真的法儿甚灵,便道:“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先扔袋水过来!”楚真瞥了一眼江月明,拿袋水走了过来,又取出一粒药丸,“这是启苏通经丸,希望能帮到江宫主。”张柳燕小心肝一颤,奶奶啊,您这是起的什么名字?月亮,千万别吃啊~~江月明苍白着脸很争气地一把打掉那颗“面包通经丸”、抢过水袋往头上一浇,动作潇洒爽利,竟让张柳燕有种骄傲自豪地想抱住他的冲动。待得稍定,又自己取出枚药丸服下,盘腿调息起来。

      楚真眨眨眼,摸了下鼻子,捡起“通经丸”,又看向张柳燕道:“莫怪江宫主,这药丸是在下刚炼成的,还没在人身上试过。”张柳燕白了个眼儿,又狠狠瞪了他一眼,您令尊的令堂的,此人比慕容清还神经!“你怎么那么了解天驰香啊?”“咳,在下是专家。”一句话让张柳燕恍如隔世,嘴角大抽,且听他又说:“而这天驰香又是我药界传奇。但如今坊间将此香传得太过神乎其神,直似是见血封喉的毒药、人人闻之色变。难得逢此机会,我便将真相讲出来,也好……”“辟谣!”薛宝臣也已神清气爽。“嗯对。可这并不代表我对此香有任何轻蔑之心,我还是很崇敬瞻仰此项研究成果的!”“哼,省省吧!我就从来没听说过什么‘天驰香’,今儿第一次碰见!不用你来装佛菩萨、普渡众生!”顿了两秒,薛宝臣终是没忍住,“早干什么去了?!”

      “呃,在下先时被花家的人拖住,现在还有七八名谷内弟子留在城外林子里调理将息。花家的下毒功夫果是十分了得。”说罢又对一女子道:“玲珑,去让这里和外头没事的侍女小厮们多打些清水来,为众位侠士姑娘们解毒。”“是。”那女子答应一声便和几个已闻言跑上前的侍女出了前堂。

      江月明调息得差不多了,也不管堂内如何个折腾法,只是握着祖芳的手,一脸悲戚落寞。看着她娴静的面容、似睡着般闭上的眼睛,仿佛也看到了姐姐小时候把自己护在身后、不让师父责罚自己的情景。那时才五岁,一个刚刚没了爹爹和娘亲的孩子,被师父带到了玄宫,都是这位姐姐跟自己做伴,给自己讲故事、偷东西给自己吃,稍大一些还会给自己做衣服鞋袜。十三岁之前,这位姐姐都像是娘亲一样照顾自己。江月明常常在想,她要是亲姐姐该多好。这些年大了,倒觉得是不是亲姐姐又何妨呢,总是要一辈子爱惜珍重的人。姐姐因了师父的命令投身花都为自己搜寻密报消息、以报毁家灭门的大仇。好不容易遇到了心爱的人,却又遭到师父的阻拦,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师父觉得欠了自己家。师父去了,本该告诉她,但死者已矣,还是她幸福才最重要,那就等她安定下来再说吧,师父应是也这般想吧,曾偷偷地见过他在姐姐以前的房间叹气,那房间师父总不让人动,还是姐姐离开之前的样子。师父其实是个重情重义的好人。但却因太执着于义竟似薄了父女之情。也或许,正是因为是自己最亲的女儿吧,心里觉得和自己没什么两样,才这般舍得。

      江月明碰碰祖芳的面颊,眼泪忽地在眼眶里打转了,姐姐,已经有点冷了。是不是应该把师父去世的消息告诉她,师父最后说的名字,是“芳儿”,但太突然了,竟来不及让姐姐来见上最后一面,两人,已经多久没见面了呢?这世上,谁又知道哪次见面,就成了永别?刚刚姐姐是气糊涂了吧?眼见着跟自己相处了多年的侍女为自己而死,全心所系之人还那般质疑自己,姐姐那样善良温柔的女子哪能受得了?我要是能动一动该多好,就不会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姐姐在那样惊怒心伤、万念俱灰的时候冲动地自尽。她后来应是想到师父了吧?可有后悔?她若是遇见了师父,又是会惊喜还是伤心呢?我若是早告诉她,或许就不会有这场婚礼了吧?那她是不是就不用死了?

      张柳燕看着江月明强忍着不让眼泪流出来的样子,忽地抓起他的胳膊,撸起袖子竟结结实实地咬了下去。江月明本就伤心,这一剧痛,倒忘了防备,把眼泪放了出来。既然流出来了,便索性收不住了,张柳燕上前心疼地抱着他的头,哭道:“难受就哭出来,别憋着,对身体不好的。”既然抱都抱了,江月明索性抱得更紧点,低着头,把眼泪都流在了张柳燕的脖子上。

      哭了一会儿,只一会儿,有人递上来一方帕子,白得跟刚刷过的墙似的,张柳燕也不看是谁,接过来先自己擦擦,又要给江月明擦,这才发现,人家明明没流了多少嘛,貌似只有自己在抱着人家哭?

      “你留着吧。”一个清润的声音柔声道,“莫再伤心了。总会有些人离我们而去,日子却照样得往前过。开心点,他们走得也安心。”“你死了亲人还开心啊?”张柳燕仍在哽咽,叠弄着手帕,也没抬眼。“对啊,你就这么想,人生苦闷、身不由己的无奈处有多少?他们离了这烦恼,也是解脱。总好过用一辈子去滋养怀疑的种子,过了两年,累了、厌了,反目成仇,什么‘绿杨烟外、素妆佳人’都成了虚妄。何如现在,美的东西都在,并且永远很美。想着想着,或许就会好受点。”

      “夏公子,我们小姐找您过去有话说。”张柳燕抬头欲看看是谁在这儿歪理邪说,那人却已转身离去,衣角飞扬,忽让她想到昨晚回头寻江月明时消失在路口处的那一片雪白衣角。

      不一会儿,良霄已换了衣服过来,“我命人将这几位的遗体抬走吧。”

      江月明闻言一颤,抬头看了看良霄,又看看张柳燕,脸色依然很是苍白。张柳燕此时已在锦儿身旁,拿着檀木钗发怔,闻言也一惊,只觉不舍。

      “流光和同悦都是有家人的,我们不可擅自焚化。估计她们家人也不会同意。至于锦儿,倒是无亲无故,你看是入土还是……”“锦儿无亲无故,应是乐意随着祖芳姐的。便也一起吧,日后我便将她葬在姐姐姐夫的衣冠冢旁边,也算个归属。”张柳燕抚着锦儿的小脸,将檀木钗揣回怀里,又半抱起锦儿,紧紧搂了会儿,算是最后的告别。眼见着锦儿被抬上粗布架子朝外走去,心里只觉被狠狠地攥着,如此戏剧化的生离死别为何要让自己赶上?又拜了拜流光和同悦,说了句“走好。”转头看向江月明。

      这边厢江月明只是握着祖芳的手,不让人动。张柳燕走过去牵开他的手,也像抱锦儿那样分别抱了抱祖芳和南玄墨,对江月明道:“你也抱抱他们吧,就当是最后的告别。再不忍,也终是要舍的呀。”

      江月明看看她 ,又看看祖芳,终是轻轻抱了抱姐姐,管它什么礼法规矩,又岂能比自己重要?

      当内堂收拾停当,一些与江月明相识的或与祖芳、南玄墨交好的,纷纷来宽慰了几句。今日大家是都累了,好好的来参加喜宴,竟生生地看着那大红的“囍”字改作了“奠”,心内自是都百感交集,连那因了女儿喜气洋洋的泰山掌门贺老爷子都不免唉声叹气、一副惋惜模样。大家都纷纷想,这大概会是江湖上二三十年内最大的一场变故了吧?而其实,这只是个序幕。江湖的平静从来都是等待被打破的,而这个江湖,已经平静了近百年,太久了,爆发起来只会更猛烈。

      慕容清望着肿着眼睛的张柳燕,递过一块浸过凉水的帕子,“擦擦吧,会舒服点。”张柳燕看看他,接过,“谢谢。”慕容清一笑,“你何时去西域?”“干什么?”“我陪你去。”“不用。”“你又不会武功,会有危险的。反正我是闲人一个,有的是时间。”“嗯,从西域回来再去我们蝶谷转转吧,那是个养好心情的佳处,美得很。”温飞卿依旧温雅地笑着。

      江月明怒从心起,拽过张柳燕,她什么时候又和温飞卿混熟了?!眼中带煞、冷冷道:“我们先回玄宫,日后自会由我陪她去,不劳各位费心。”薛宝臣嬉笑道:“呦!江宫主真是疼妹子。”张柳燕没好气地瞪他一眼,“滚!马不停蹄地滚!”薛宝臣“嗤”了一声,“不是看在你护住了我们小雨的份上,我刚会帮你说话?还帮你骂那老尼姑?看在你现在心情欠佳的份上本公子不跟你一般见识,别做得太过分哦。”说完赶紧拉着白芝轩闪人。他从内心深处惧怕张柳燕张嘴。

      晚上,华灯初上,圆月高悬,花都的夜空满是绚丽的焰火,此方方灿、彼方又明,真是个人月两团圆的好日子。花都的百姓依旧像昨晚一样热闹地庆祝着,他们美丽的桂仙子今儿嫁给了一心挚诚、雄霸一方的南玄公子,真是一对璧人、天赐良缘啊。据说很久以后,有人还是坚持认为祖芳与南玄墨没有死。有的说后来有个世外高人把他们带走救活了,有的说当时他们只是诈死骗过花家的两个堂主、而花都替他们隐瞒真相成全他们逍遥世外清闲自在地去过悠哉日子,还有的说明明就在西域见过他们……

      张柳燕和江月明陪二人看了最后一场烟花,在烟花燃尽、街外笑语渐歇时突降一束蓝火,分外明烈纯净。

      事后良霄只说悠游公子先师,那位著名的逍遥世间的天才浪子,曾打破并创造了无数江湖底线的千古风流人物,曾发明了一种以内力催生火焰的奇功,刚那火焰便是悠游公子耗了十年修为化成的。张柳燕对此只是冷“嗤”一声,江月明也不太信服地扫了一眼良霄。

      抱着此刻已意义非凡的嵇康琴,张柳燕望了望天上少的可怜的星星,知霜说她会跟着南玄堡的人回去,为小姐和姑爷立个衣冠冢。原来祖芳为纪念她那未出世的孩儿,将已做好的一件件小衣服都埋在了一处山冈上,竖了个碑,上只写着“对不起”。这下好了,一家三口团聚了,那他们的碑上要写些什么呢?后来的后来,张柳燕在竖起的碑上刻了“没关系”,又搭了个大亭子,并受良霄绣阁那块长匾启发,也加一匾——“恬淡快乐的一家安眠于此”。对此,江湖人士公认了二字评论——“妖女”!

      第二天,张柳燕与江月明一起送南玄堡的人出了花都。花都的四个城门分别叫“蕾初”、“绽蕊”、“荣华”、“落菲”,凡有喜事,送嫁新娘,都是从“荣华”门,也就是西门出去,而丧事、送葬则是从北门“落菲”出去。北门有条小径,叫“落菲径”,直通向历代未嫁而夭、或终身不嫁寿终正寝的花都姑娘们。景嬷嬷说应该从“落菲”出去,但张柳燕坚持本就是送嫁,要从“荣华”出去,祖芳姐姐怎会有凋落的时候?她很怀疑这景嬷嬷,总觉得她这是在幸灾乐祸、不安好心,怎能如了她的愿?偏激地认为“落菲”的凄凉景致还是等她老人家自己去看吧,既已害死芳姐姐,休想再看凄凉的笑话!“呵呵,景嬷嬷,我姐姐就是去了,也依旧光艳无双,唯‘荣华’配得上她,不比你,一脚踏进‘落菲’的人了。”

      那琴终还是让知霜抱走了,自己学会“恰年少”,得哪百年呢?张柳燕看着渐行渐远的马队,一会儿,就也要跟月亮启程了。刚来花都的时候是夕阳时分,走时,却是正明媚的时候,可心里却反比那时更觉苍凉……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第二十二章 荣华落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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