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第十六章 清涟仙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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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这花都乃百余年前颜懿姬所创，如一百花园，各有司花之人。选拔其中最为佼佼者十二为首魁，号“天下花魁”，十二魁所司之花大体为古来深入人心之易见名花，像什么梅兰桂菊、牡丹、水仙，都是家喻户晓、喜闻乐见的，也为其如此，才更能引起寻常百姓的共鸣。但有时也稍有变化。那颜懿姬素喜梨花，故以之代替更为人常道的杏花而为魁，又以木芙蓉称芙蓉，后世都继承并沿袭下来。十二魁中最为独绝者为首魁，自祖芳十九岁起一直以桂花魁领第一魁之衔，直到今年初议婚。那翩翩旋落的女子便是新的第一魁，双十年华，华艳无双。
“良霄姑娘果然越发的不同凡响了！”薛宝臣目光炯炯地惊艳道。
张柳燕心里鄙视了一下，她就是良霄？花里胡哨，也就你个宝贝活公子会欣赏！可转眼一扫，似乎大家都很是觉得赏心悦目，一脸赞叹。再瞧一眼那光华中灼灼如耀的女子，明白了，长成她这样，花里胡哨那叫匠心独运、矫揉造作那叫别出心裁！传说中的西子效应啊，令人酸涩得心尖尖儿疼，捧心去！不过，这么爱显，她到底是牡丹啊还是芍药啊！
这边良霄耳聪目明，早就看出只有她小眼睛胡转、似有不屑之意，心说这么震撼的出场方式还摆不平你个小傻丫头？你是真傻啊还是真见过大场面？貌似江湖上现在还没人有这个创意吧。于是嘴角一斜，音如和风细雨、润物无声：“姑娘雅号芳名？有何见教？”宝公子被华丽丽地忽视了。
张柳燕轻轻“哼”笑一声，我不找麻烦、麻烦偏生青睐我，一肚子委屈本就无处发泄，正好天送来个美人儿，美得如此不可方物，不欺负一下不是对不起良心？于是灿笑瞎掰道：“小女素通轮回之道，记得数世之前本名西门吹雪，那时一位‘知交好友’正是喜欢姑娘这般的出场气派，不过啊，哎，在那紫禁之巅……”刚换上了一副惋惜的声调，却听那女子缓缓地道：“姑娘那好友可是叫叶孤城？”
张柳燕差点儿咬到舌头，愣愣地看着她，半晌无语后才颤声道：“他留下遗言说古龙竟狠心杀了他，他来世要改投金庸门下。姑娘可知金庸是谁？”
那姑娘继续悠悠缓缓地渺声道：“哦，就是东方不败的家严嘛！”众人不约而同地瞧了她一眼，她却连眼皮儿都没抬。
那张柳燕猛地想起小丫头曾提起什么一个月前、跳舞摔下台，不禁笑道：“有个拿绣花针的儿子真是福气啊。”那女子轻瞥了她一眼，“说那么含蓄干嘛？有个练葵花宝典的儿子真是福气啊。”上方花魁位置上的一个女子喷了茶。
“格非，莫急。这仪式就要开始了，紧张过头可不好了。”红衣美人转头对那喷茶女子说道。那女子一抬头，张柳燕顿时无语凝噎，只见那女子额上竟绘着一朵曼珠沙华，血红的颜色、灵诡的花形，让张柳燕有种想撞柱子的冲动。
红衣美人又歪头瞧向她，“你可知我这四婢的名字？”
张柳燕一翻白眼儿，忽然想到了刚来时经过的那个影影绰绰的小楼，长长的匾额，“花开”、“狂”，不是“花开花落二十日，满城人人皆若狂”吧？！嘴角一抽，“不是姚黄、魏紫、赵粉、豆绿吧？！”
“嗯，还有想裳和想容在家里呢。见你如此伶俐，今晚来我阁里面个试吧，正缺个丫鬟呢。”
“呵，那我叫什么？露华浓啊？”
红衣美人儿上上下下打量了她几遍，眉头轻皱，半天道：“大宝！”贺格非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
张柳燕抽着嘴角，转向正笑得突兀瘆人、令人侧目的贺格非道：“小姐叫格非？那以后一定要嫁给一位李姓公子，生个女儿，可以叫李清照。”
“为什么？”张柳燕眉一挑，“李清照她爹叫李格非啊。”“哦，好。大宝晚上见。呃，以后就是天天见了。”
张柳燕满头黑线，倒是把刚刚的气恼委屈忘了。他乡遇故知啊，（谁跟你故知？少往脸上贴金！）容易吗？（挺容易！）还成堆儿的遇！不过这老乡见老乡不是该两眼泪汪汪吗？怎么这俩宝贝就把我往死里损？合着在我看来人家是稀缺资源，在她们看来我就是世界大同、见怪不怪了？还丫鬟？丫你个大头鬼！“大宝也好，有内涵。和氏璧也不总比彩色玻璃贵啊，还得看买的人什么眼光不是？看姑娘如此华丽无双的出场气派，自是喜欢富艳繁丽多一些了。”
在场众人皆是当今江湖中颇有身份影响的大腕儿，来此是为了观礼的，自是不满这仨女娃旁若无人的自言自语，谁有闲工夫听她们闲磕牙？但苦于一时插不上话或压根儿不知如何插话而不得阻止。总不能挺大岁数、挺严肃模样、装成个好奇宝宝问一句“大宝是啥”吧？估计要是别人这样，张柳燕会很开心，要是江月明这样，她会直接一拳上去把鼻子打歪。
那薛宝臣更是不耐，本就为刚刚良霄竟晾着自己、把自己的面子活活晾成干儿而不忿，又见张柳燕又在那儿聒噪个不停，心说怎么哪儿都有这个倒霉女子，真是流年不利！实在忍无可忍，嗤笑道：“大宝姑娘，你就歇歇嗓子吧，连坐的地方都没找着呢，一会儿讨了茶来都没处儿喝！”果见张柳燕瞪向自己，又似自语道：“也是，这花都的茶可是有名得紧哪，在外面可是有钱都难买呢。既然能喝到，就是蹲着又何妨呢？哎呀！大宝你莫非就是为了有个讨茶的藉口才这般喋喋不休？放心，这花都可非小气之地，既然你都使尽心机、一哭二闹、连滚带爬地费事进来了，是不会短你几杯茶的。”说着端起茶杯嗅起了茶香。
不待他说完，江月明已拉过了张柳燕，见她眼圈儿有些泛红，小嘴儿倔强地撇着，当即脸一沉，甩出枚拇指般长短的螺尾针。此乃玄宫独门暗器，针虽极短而尾处的海螺状雕饰却稍显雍重，中间层层旋起的空处可注毒液，有精巧机关控制毒液流出与否，整体雕刻精致、造型浑朴古真、玄色斑驳，甚是讲究。
众人万料不到江月明竟会在此出手，幸亏在场的都是高手，反应迅捷。薛宝臣一把将茶杯掷出，慕容清抄起薛宝臣放桌上的折扇一击，那螺尾针才自茶杯中透出打在了椅背儿左棱儿上，将将地避过薛宝臣左肩，那茶杯已是“珰叮叮”摔个粉碎。
薛宝臣大怒，刚才可谓生死一瞬，不是反应快，小命就交待在这儿了，拍案而起，却被慕容清拽回，警告道：“是你说的太难听了！”薛宝臣挣开他，对江月明道：“此事我跟你没完！”
江月明刚欲抬手，猛地被张柳燕按住，对薛宝臣笑道：“正有此意！今日你辱我之仇不报，岂非太对不起你的小肚鸡肠了？咱们青山不改、碧水悠悠，来日方长、至死方休！不过今天格非小姐入魁、祖芳小姐出阁，良辰美景、不宜血腥，我看还是改日吧。”“你算个什么东西？！”“宝臣！”慕容清怒声道，“是你有错在先！”温飞卿也起身道：“我们是来道贺的，有什么事过后再说。”白芝轩则喝了口茶，“别让我鄙视你。”薛宝臣这才重“哼”一声坐了下去。
张柳燕则更紧地握着江月明的手，生怕他再有什么动作，心道果然是个外冷内热的主儿，还是自己先报个半箭之仇、消消他的火气吧。仍笑着道：“庞涓也定曾在心里无数次问孙膑‘你算个什么东西’！既然大家都是立于天地之间的人，就有最大的共通之处，对着一个人说他是东西，否定了人的本质也就等于否定了你自己，这可是最愚蠢的骂人法儿了！怎么，宝公子和文莹小姐认识吗？”慕容清一怔，水汪汪地看着她，欲语还休啊欲语还休，那薛宝臣却不耐吼道：“莹儿？又关莹儿什么事？！”张柳燕白眼儿，还真认识！
“阿弥陀佛。女施主所言似极有慧根，毁人终毁己。依贫尼看，二位就此放下，看开为上，冤冤相报何时了啊。”老师太慈悲留言。张柳燕眼儿一翻，老好人有用的话，世界早就和平地共产了。
“师太所言更讲慧根，一个‘似’字就意境全出，似是而非之间占尽真理。不过如果诸位没问题了，我们是否可以开始仪式了？”良霄无甚语气地道。师太一怔，“呃，当然。”
江月明抽出手把张柳燕带到椅边，一把把她按在椅子里。张柳燕皱着眉看看他，只听他淡淡地道：“先让你坐会儿。”又递给她一杯茶，“我们玄宫的茶更为难得，不过你走了那大半天、又废了那么多话，还是先将就着喝点儿吧。”语声不大，却也没背人的意思，听得大家的脸色都很精彩，慕容清沉黑、白芝轩挑眉、温飞卿微笑、薛宝臣冒火、良霄面瘫、贺格非撇撇嘴、祖芳似讶似喜、鱼臣瞠目结舌，更多的是跌破眼镜……传说中冷漠冷静冷情冷心冷到北极的“寒江月煞”啊，彻底北极熊撞企鹅、归于传说了。
“椅子够大，要不一起坐？”众人差点儿跌下椅子。
江月明脸一红，慕容清却道：“良霄姑娘，这魁园难道就再搬不出一把椅子了吗？”
良霄仍就面无表情，“小的她不坐，大的太远了，那就两个人一起坐吧。”众人凌乱。
“那就坐清涟仙子处吧，这时辰已近，恐仙子是不来了。”上头一面貌肃严的老妪沉声道。
“她一定会来！”江月明斩钉截铁。
话音刚落张柳燕就瞧见一红衣红冠散发艳异红光的广袖美人手捧一青光璧匣翩然而入。容色与那上头的良霄可谓登对的很，真如“荷叶罗裙一色裁，芙蓉向脸两边开”，性别更是登对的很，所谓“男女搭配、干活儿不累”。
张柳燕兀自盯着人家手里的璧匣发呆。不知是什么好东西？那红光美人也诧异地一路走、一路瞧她，似是瞧见什么珍罕物儿般，走到跟前忽地伸手在她眼前晃了两晃。她一惊，却听那人半纳闷半戏谑地调笑道：“呦！还真能看见啊！”语声清脆悦耳，张柳燕忍不住满头黑线地抽抽嘴角。刚一抬眼，那人已站在了良霄面前，将匣子打开、倏地青芒万丈，只见半颗碧珠子缓缓升起、又咻地飞入良霄袖子里。张柳燕一瞧，果然是好东西，竟控制不住、鬼使神差般奔了过去，仿若移形幻影、竟连江月明都抓了个空……于是，出现了另外三大武林不解之谜……
却说当时在场众人看到的可不是那么回事儿。众人只见一白衣翩翩少年郎在江月明话音刚落之时踏入堂内，与良霄的光艳四射、让人移不开眼不同，那少年流光婉转、清逸脱俗，一双俊目顾盼生辉、步步轻盈矫捷、白裳翻涌、如踏云而来。而那张柳燕便直直地瞧着人家，眼中满是惊艳之色，既而似是思量般盯着人家的手臂，一路目光相随。那少年也对她明朗一笑，神采更是奕奕。
众人只见她盯着人家、直到近前方才垂下目去，却又似是惊了般一颤，再抬眼竟向那少年奔过去。脸已全黑的江月明迅捷出手一拉，竟被她诡异地闪了前去。众人惊诧得脸色都很奇妙：慕容清最多彩，白里透着红、红里透着黑、黑不溜秋、绿了吧唧儿——大补啊；薛宝臣一脸鄙夷外带点儿幸灾乐祸，干净漂亮的娃娃脸硬生生得意地扭曲成了黑山老妖；温飞卿傻愣愣地思索着，不该啊，这娃咋了？白芝轩最淡定，皱着眉直视那也是一身白衣、却温和清净的潇洒少年郎，同是白衣潇洒，为啥待遇这般不同！锦袍老者“哼”了一声，瞥向别处；老师太一句“阿弥陀佛”闭目养神；美道姑唇边含笑，环视了下众公子；中年夫妇诧异地对视了下，女子皱了皱眉；玄衣男子瞧向慕容明允、眼带疑问，慕容明允喝了口茶、黠笑着送了个飞眼儿，意思是有戏看了，玄衣男子当场被飞倒，白眼儿回赠……
众人正自精彩纠结、莫名兴奋着，却见那张柳燕竟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飘过了那如切如磋、如琢如磨、鼎鼎大名、逍遥人间的悠游公子，直冲至良霄面前。还没反应过来、更还没来得及失落呢，只见顿时青光大作，张柳燕与良霄似是共执着什么，不待一瞬青光已杳。正惊疑不定，却见内堂四围墙壁格子板上常年陈放的莲花灯盏并上方众魁处大几案上的大白莲花灯倏地同时绽燃，光焰炽白、朵朵莲花、瓣瓣莹澈、动人心魄，一时之间整个内堂明耀如雪、璀璨恢宏，却透着令人紧张不安的躁动与疯狂。大半人都噌地站了起来，紧握十八般兵器。
却说那白莲花灯一亮，映得上方众魁容色倏然清晰起来，果然惊艳得回肠荡气，只见一个个俏生生地都已立起，各各面色惊诧莫名、透着神圣的峻肃惊惶。话说十好几个大美人儿一起受惊的模样儿可是难得一见、震撼人心、过了这村儿就没这店儿啊，奈何这世上还就真没个宝二爷，大家只顾紧张自己了，谁还顾得上管什么美与惊艳、不同凡响、千载难逢、盛况空前啊，任你再美，有时也只是蓦然回首时的消遣。
此时那身处美人窝、满堂美人环伺的张柳燕才刚刚醒过神儿来，瞠大双目、一后背冷汗，只记得刚才莫名其妙想把那东西抢下来，于是就真的来抢了。此时满室的灯火辉煌，她的疑虑啸成青烟漫漫……咳咳，言归正传，张柳燕诧异地看着良霄，意思是你咋不放手？良霄读懂了她的意思，皱着眉脑袋一歪、下巴一抬、睨向她，那你为什么不放？张柳燕眨眨眼，一起放？良霄微不可闻一“哼”，瞧向别处，不放！
张柳燕摇摇头轻如耳语道：“红果果的陷害啊！”那消失n久的红光美人兴奋地跳了过来，“你怎么知道我叫红果儿？我没有陷害你啊，是你自己扑上来的！”张柳燕白眼儿一翻，“缺心眼儿的死神仙！”“哇！你竟然知道我是神仙！”张柳燕干脆无视他，自信别人见不着自己的，不是神仙就是鬼，妖怪还有个声影儿呢，当然，此乃某燕的假设性猜想，具有极强的主观色彩，就她一人儿深信不疑。（妖言惑众者，斩！）
正自僵持着（其实一切也就那么几十秒，够NBA赛场上进几个三分球），只听方才那老妪又大声吩咐道：“关门！”张柳燕很没脸地在心里加了句“放狗！”两个门边的小丫头赶忙分外激动又听话地颤抖着要把门阖上，却听得一清冷脆净的女声喝道：“慢着！”白影一翩，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出尘仙子已立在堂中，发上一丝钗环装饰全无，只用一根银丝带轻轻一束，余者尽皆自然散落，身形婀娜、袅袅如风，颜如素月、眉如远山，眼神清泠泠仿若目下无尘。
只听有人叫道：“清涟仙子！”张柳燕立马回头，刚一直与良霄分不开的手也倏地劳燕分飞，那半颗珠子却也就此不见。红果儿双目大睁、小嘴儿撑圆，看看张柳燕又瞧瞧良霄，眉一皱、嘴一撅、脚一跺、委屈地一“哼”，转身红光大盛，抱着寒璧匣，遁也。
只说张柳燕这一转过头来，见那女子一身白色轻纱、如笼淡淡薄雾之中，被这满室的莲花灯盏的莹白之光一映，果如独立在一泓冰池上的纯白清莲，孤绝而圣洁，似是无人配与之比肩，一堂美人刹时成了陪衬，众星拱月般点缀着她的旷绝尘寰。
张柳燕忽然想起了一句话，“美如孤星，当单零零一颗独在蓝天闪耀”。蓦地，笑了。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第十六章 清涟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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