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十三章 锦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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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柳燕随江月明一起跟着祖芳朝一座楼阁走去，与三位丽人已在假山处告别，各回锦阁。祖芳的住处在假山东侧不远处，适才从假山处望去已可见其半隐于葱茏之中、犹抱琵琶。
“燕儿妹妹的发髻挽得真漂亮。”祖芳轻笑道，语调温柔，漾着洋洋的暖意。
张柳燕一愣，讪讪地笑道：“呵，呵，谢，谢谢啊。”心里一阵发窘，转头一瞧江月明，却是一派清冷坦然、毫无表情，忽觉心头涩涩的、有点儿发苦。随即也收起微红的脸色，自在地赏着一路的旖旎万方。
祖芳看了她一眼，摇头含笑，自然地执起她的手，“只可惜月明只会这一种髻法，委屈妹妹了。”张柳燕怔了一下，随即笑道：“姐姐说笑了，再怎么也比我强，我还一个不会呢。要不是他嫌我披头散发跟着丢人，我可就怎么都跟这‘漂亮’的发髻不搭边儿了。”祖芳的手紧了紧，“我们月明只在小时候给他娘梳过这发髻。妹妹，可要珍惜啊。”
一旁的江月明忽道：“姐姐！”张柳燕看着他因不悦而皱起的眉，面若寒霜、眼中含厉，一时间竟觉得自己从不曾真正认识过此人。为掩饰那一抹诧异和惊讶、忙低下眸去，又故作嬉笑道：“莫非本姑娘真的貌美如仙，竟像他娘？瞧他这模样，他娘亲定是倾国美人儿吧？”江月明瞪了她一眼，牵起她的手径自前去，竟将祖芳抛在了后面。祖芳乐出了声儿，追上前道：“怪道今日一见月明、他就在笑，眉眼间也多了许多暖意，却原来是妹妹的缘故。妹妹日后可要努力拯救玄宫苍生啊！”江月明不可思议地回身看了一眼祖芳，见到祖芳那抹竟似调皮、似捉弄的笑意，心里忽然一暖，姐姐幸福就好。
众人来到那楼阁前，张柳燕见其上书“桂阁”二字，淡淡的金黄、温厚稳重中透着雍容典丽。进得门来，只见黄幔飘洒、圆窗对月、金盏银盘、红烛高烧，七八名侍女正或掀鼎添香、或煮茗焚烟、或扫琴拂画、或双剪烛花，往来络绎、翩翩若仙。张柳燕心里暗赞，如梦似幻。
西侧一角高竖一素雅屏风，只在略中间的一折上绘着一枝银桂，屏风后的侍女影影绰绰，似缘阶而登，绰约的身影轻缓升腾，渐渐在一道如水斜波中消失在屏风上缘。张柳燕举目一望，那屏风后竟是一雕栏镂空的楼梯，扶手很低、只勉强遮住膝盖，但被那似流云的裙摆一映，倒更有几分缥缈不世之感。
张柳燕与江月明被安排在祖芳寝室旁的两间客房中。二人知祖芳需好好休息，便不再打扰。倒是张柳燕央了侍女唤锦儿的将食盒中的佳肴热了，自己捧到江月明门外。
轻敲了会儿门，就在以为他已睡下时，门开了。只见江月明随意披了件白色长袍，墨发全散，清俊挺拔，长眉削成，眼似薄雾，直挺挺的鼻子优雅若剑，唇如丹英、又似明星煌煌般绚烂闪耀。张柳燕蓦地心里一跳，只觉这辈子从未见过如此刻般美得令人心悸的人。
江月明见张柳燕这般肆无忌惮地看着自己，不觉皱眉，冷声道：“何事？”张柳燕一回神，被他冷淡的语气惊了一下，又觉如此冷漠淡然、隐透厌恶的语气神态，也不过如此。随即尴尬笑道：“这一盒子酒菜刚热了来，本想给你庆祝生辰的，没想到你竟睡了。”江月明瞥了眼她手中的食盒，“这么晚了，早点睡吧。”
张柳燕微不可察地一颤，本就易被泪水打湿的眼睛微微一酸，马上笑道：“嗯，也好。”说着转身欲走，却又被江月明叫住：“你去哪儿？”张柳燕一愣，转头时已抹去了那一丝莫名其妙的哀伤，暗自翻了个白眼儿，“回房啊。”江月明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哦。”心里想着赶紧关门，却迟迟动不了手，看着她的背影轻哼道：“你可真有诚意！”张柳燕就当没听见，三两步进了自己的房间。
江月明重重地将门阖上，转身便坐到桌边、用力一捶桌子，心里暗自恼恨。却又听得开门声，不禁暗忖，她要去哪儿？随即又一皱眉，拂袖灭灯，躺回床上、准备就寝。
却说那张柳燕回房后一屁股坐在凳子上镇定了片刻，随即斜扬起一抹轻笑，眼波流转、自嘲地一挑眉，看向那满盒子的酒菜，心道：“撑死我得了！”起身提着食盒儿便欲下楼，咱找仙女姐姐去。
刚开门却见祖芳的贴身侍婢新晴神色澎湃地从祖芳房里出来。通过半开的房门正见祖芳一脸向往回味地执着一纸素笺，嘴角含笑，又似泣似诉。张柳燕似能感受到这温婉大方的女子此时幸福的心绪，想来他们一定很不容易吧？明天，明天过后就好了。他们的未来一定光明又甜蜜，男才女貌、又男貌女才，呵，果然天生璧人一对、造化大功啊。新郎，是叫南玄墨吧？英俊潇洒、人中龙凤，果然要祖姐姐这样的贤德美人儿来配啊。想着想着，也不觉嘴角微扬。
那新晴颤抖着手阖上房门，蓦地一转身就见张柳燕在望着自己笑，只惊得浑身一震。张柳燕回过神，尴尬地冲她笑笑，走上前拉起她就往楼下走。新晴全身僵直，警惕地看向张柳燕。张柳燕似也感到了不妥，傻笑道：“祖姐姐真美！刚远远地看着，我都痴了！哎！为什么我不是男子呢？！”顿足的模样惹人发笑。新晴却只直直地盯着她，盯得她一阵冷汗，结巴道：“咋，咋了？”
新晴见她一脸无辜惶然，强笑道：“刚被姑娘吓着了！一转身就见姑娘直朝我笑。”张柳燕心道，莫不是你做贼心虚？（果然有经验。）却白眼儿道：“得了！虽然你很美，但还不足以让我伫足呆望！”说着又笑推她道：“哈哈，开玩笑的！等你出嫁时一定也这般动人！人都说新娘子最美嘛！”新晴似是也想到了自己身穿嫁衣时的美景，脸现娇羞，嗔道：“姑娘真会取笑！”张柳燕哈哈一笑，挽着她的胳膊道：“走，跟姑娘我吃好吃的去！今儿你有口福了！”新晴好奇地瞧着她，“姑娘怎么想起请新晴吃东西？”张柳燕朝食盒一努嘴儿，“姑娘我怕撑着，更怕浪费。因此决定还是发挥群众的力量、大家一起把它解决！对了，这桂阁有多少侍女姐姐妹妹？没事儿的都叫出来呗，这可都是悦来的招牌名菜！”
新晴暗松一口气，温言道：“姑娘美意自是感激不尽。只是明早新晴还要侍候小姐早起梳妆、典仪，然后改妆、婚礼，现在还要去景嬷嬷那儿领……”张柳燕挑眉打断她：“得了得了，这么多藉口！”新晴忙解释道：“不是……”却见张柳燕又挚诚无比地望着她道：“这真是悦来的顶级招牌菜！我不骗人的！”新晴无语。
二人来到楼下，只见三五侍女零星闲坐，许是明日主子大婚，连她们也兴奋得睡不着，轻轻闲聊。新晴笑着对张柳燕道：“她们倒闲，姑娘找她们去吧。”张柳燕又拉住她，“嘿，不熟。要不你带我过去吧，我认生。”新晴黑线，心道：“你这叫认生？那这世上没熟人了！”将她带到那群侍女前，戏笑道：“姐妹们有口福了！张柳姑娘带了悦来的招牌佳肴，自己又用不了，想找你们帮忙呢！刚可是缠了我半天，你们谁，快来救救我，陪她吃一顿夜宵吧！新晴这厢有礼了！”说着作势要拜。那三五个女孩儿皆笑着上前扶起，又看着张柳燕道：“可叫张柳姑娘笑话了呢！我们小姐宽厚，竟纵得她这样儿！”张柳燕心下暗罕，笑回道：“哪里！还望各位姐姐妹妹慈悲，救我于水火啊！”说着举了举手中食盒。众女皆笑道：“张柳姑娘折杀我们了。承蒙不弃，又哪有推辞的道理？”新晴见众人设席开筵，笑道：“那我可是功德圆满了！这就少陪了！”说着走到门口，提了门边一排琉璃灯盏中的一个翩然而去。
这里众女列席把盏，又陆续来了两三个，锦儿也在其中。正自热闹，一片轻笑浅谈，却不觉喧哗烦嚣。那锦儿眨着大眼、纯澈感激，“原来姑娘要我热了这些菜肴是要请我们吃啊！”张柳燕看着眼前的小姑娘，又想到了小丫头。只是小丫头虽单纯、但却是以如此纯澈来掩盖凌厉棱角，而锦儿则是纯纯净净的令人心疼般通澈。张柳燕心下放柔，总算没白费了这桌佳肴，好东西当然要留给懂得的人好好享受，牛嚼牡丹可是人间悲剧啊！
众女海阔天空，从女工针黹到八卦隐私，聊得彬彬有礼、谦和可亲。张柳燕暗叹，瞧这素质，说八卦都说得这般风轻云淡、似烟飘散，听不见的还以为谈什么书画琴棋、盛世文章呢。
“说到江湖中最令人称慕的侠侣，可要算奇石门的韩前辈夫妇了。当年侠骨柔肠、儿女英雄，上演了多少轰轰烈烈又缠绵悱恻的故事！光是想到前辈为救爱妻只身勇闯落魂阵、夫人又舍命智盗雪灵芝的事就让人钦佩敬慕。”唤流碧的十七八岁女孩儿略显激动地说，某人一挑眉，嗯，估计那韩夫人叫白素贞。“只是不知韩姑娘为何不肯跟自己爹娘学本事，非得投到逍遥谷门下。”张柳燕被这突然急转直下的语气弄得满头黑线，心道女人果然善变，情绪丰富得跟衣柜里的衣服似的、随时能换上一套。
“我倒是觉得慕容先生夫妻更令人刮目相看！慕容先生狂傲不羁、视世俗礼法如无物、痴慕魔教圣姑、最后终于有情人终成眷属，多美的故事啊！”唤晓岚的侍女感叹道。“那都是过去了！现在最令人称慕的要数咱们家小姐和姑爷了！”名唤同悦的小姑娘不无炫耀地道。
“可不！小姐蕙质兰心，温柔贤淑，又聪明绝顶、义薄云天，可算是当今女侠中的翘楚。又不似那些不拘小节的女侠般粗豪放诞，可是个国色天香、温文尔雅的美人儿呢！想当年凭一个玉扳指便揪出水云洞天灭门悬案的真凶，令各大派都刮目相看、佩服不已！那时小姐才十七岁呢！”唤溢彩的小姑娘更见激动。张柳燕一听乐了，似曾相识啊似曾相识，咋不叫水月洞天呢？天下江湖一家亲啊！
“还有神医谷仙逝的苍云前辈，因卷入刀、剑二圣的争斗中被刀圣属下追杀，后来一念之差竟联合剑圣毒瞎了刀圣的眼睛。刀圣杀了剑圣后又要到神医谷报仇。”张柳燕心道，果然哪儿的江湖都不省心哪！“小姐因感念当初前辈在连城的相救之恩，奔走央告交好的各大派联手相助，才终于制住了那刀圣。刀圣当时悲号一声便欲自刎，却又被小姐出手拦下、反倒险些送了小姐的性命。小姐是这么说的，‘我知前辈委屈悲愤，此事确是苍云前辈有错在先，但却不能连累整个神医谷。前辈一世英名、慷慨刚直，我素所仰重。但苍云前辈有恩于我、我不能坐视，却也万不愿前辈含恨抱屈。祖芳愿替苍云前辈代偿此债，自毁双目，希望刀圣前辈能既往不咎、放过苍云前辈！’说罢便向双目剜去，全场瞠目却又都已不及。倒是那刀圣前辈迅疾地推出一掌，虽是将小姐重伤，却也算保住了双目。那刀圣最后只是重重地一哼，便飞身而去，从此绝迹江湖。江湖中人自此愈重小姐，交口称赞不绝。那一年，小姐二十岁。”唤流光的年龄稍长的姑娘缓缓道来，虽未如溢彩般激动难抑，最后却也不禁语声微颤。“也是那一年，小姐遇见了姑爷。”与流光年龄相仿的知霜也似怅然似感慨地追忆道。
“什么大恩大义，锦儿不懂，锦儿只知道是小姐带回了路边饿倒的锦儿。锦儿只知道小姐对锦儿好，不嫌弃当年一身癞病的臭乞丐、小锦儿，还允许锦儿帮助和锦儿一样的人。小姐对锦儿好，锦儿便对小姐好。”锦儿眼睛湿湿的，说得众人心里都一阵酸楚，一时静了下来。
“你倒是在此乐得逍遥！”江月明忽然带着一阵风出现在张柳燕身后，惹得众女一惊。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第十三章 锦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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