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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Chapter 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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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以来,流砂都很少在深夜里出行,偶尔的几次也仅是由于任务的关系。事实上,应该说即便在白日除却工作和必要的活动之外她都极少出门。相比起来,她更愿意卧于雨乾堂的枝桠之上看底下池塘里的锦鲤浮沉游戏,或者爬上队舍的屋顶悠闲地晒晒太阳。
而阿银则不同,或许可以说,撇开柿饼,他还热衷于散步。无论晴天,还是雨天,抑或者深沉的黑夜里,他都会饶有兴致地闲庭信步于瀞灵廷的大街小巷之间。在瀞灵廷的日子里,几乎每日都会见到他慢悠悠走过十三番队队舍,嬉皮笑脸地对着屋顶上的她打招呼。然后,在某一天突然发现那个曾经浑身带刺的倔强少年已经成长为一名足够出色的男人。
那天流砂翻身自屋顶跃下,挡住他的去路,比了比他俩之间身高上的差距,颇有些吾家有儿初长成的得意:“呐,不知不觉之间,阿银已经那么高了哟!”
早已不记得当时他说了些什么,在记忆里的只有擦肩而过时于风中带来的那句话。
“流砂,我终于不再是小孩子了。”
那是,他第一次不叫她“老师”,也从那时开始,再听不见他以特有的语调称呼她为“老师”。
仿佛是条分割线,从那之后,有什么正悄悄改变,直至造成无法挽救的局面。
今晚的夜色与尸魂界里无数个夜晚相似,墨蓝的天幕,如钩的月,以及微亮的繁星。
执着伞柄,漫步在这无边的夜色下。心思连同记忆一起晃悠悠回到数百年前的旧时光,仿佛眼前触手可及之处便是一个个熟悉的脸孔。只,不晓得隔了百年的沟壑需要花多少的力气才能跨越。
流砂堪堪停下脚步,在几米开外的地方有一抹人影。瘦削,却意外的精致,仿佛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人物。虽然隐在廊檐阴影之下辨不分明面貌,单凭那抹剪影就能感觉到那人自内心透出的温柔。
当那人慢慢走出阴影时,赫然出现在视线里的就是那张连嘴角纹路似乎都不会有丝毫改变的完美笑脸。
“呐,流砂你回来了。”
“不二学长,有事?”流砂偏头看向他,顿了顿,补充道,“我可不认为学长你是那样闲得无聊特地来等我的人。”
“难道就不许我是那样关心后辈的好学长吗?”不二清亮而柔和的嗓音里有笑意在蔓延。
流砂极其认真地打量了他一番,最终摇摇头:“怎么看都还是觉得不二学长最适合扮演坏人的角色呢。”
“这样啊,那依据呢?”不二似乎来了兴致。
“这样的学长让人觉得很难窥视内心呢,对于反派来说这可是十分难得的好品质。”指了指微笑着的脸,流砂继续瞎掰。
“其实我是很好懂的人,因为鲜少有执着之心。”
“那么,有没有人告诉过你,通常这样的人一旦认定某些事情就会变得特别难缠。”迎向不二忽然睁开的浅蓝双瞳,流砂的语气依旧是那样不变的缓慢懒散,“鲜少有执着之心只是由于没有遇见可以让自己为之拼上一切的事而已,就像武士没有找到那把名为‘守护’的刀一样。”
良久,默然无言的不二终于闭上眼,重新展露出笑容。
“现在,让我来猜猜学长找我的因由。难道是拜托我特别开小灶么?我说过哟,对于之前没有接触过剑道或武术的各位不能过于心急,否则会产生不好的效果也说不定。”收起伞,流砂迈步向前,一脸赞赏,“不过,对老师来说,尤其喜爱这样勤奋的学生。”
“虽然能被流砂夸奖觉得十分荣幸,可是,猜错了哦。我是来邀请流砂约会的。”
流砂发觉面对他那张泰然自若的笑脸,任何从对方表情中窥探一二的想法都是徒劳。
“呀咧,学长这么说还真是让人误会呀。”所幸,流砂最擅长的便是插科打诨,“要知道我的年龄……”
“呵呵,我知道流砂的真实年龄都够当我的曾曾曾祖母了。但是,约会这件事啊是不分年龄的。”
看着不二笑靥如花的模样,流砂的内心渐渐涌起一股无力感。果然,无论过去还是如今,自己都最不擅长应付的还是这一类人。
“嘛,我这样的老不死还能收到少年人的约会邀请,真是三生有幸。”摆摆手,流砂与之错身而过。轻轻勾了勾手指,颇有几分遗憾,“如此良辰美景竟无美酒相伴,可惜。”
“那就这周日哦,就当做是谢礼,毕竟流砂救过我两回。”不二也慢慢踱回别墅。
流砂侧头瞥他一眼,嗤笑一声。
“学长要不要考虑下以身相许来报恩?”
“啊,是个好主意嘛!”如水般清透的笑声在这无边无际的黑夜里轻轻回荡。
“呵呵,还好目前我们所处的世界全然不同,不会有成为敌对的概率。否则,面对这样一位臭味相投的敌人,我还真有几分不忍心。”活得太久的人,身上所背负的羁绊和责任便也越多。道义与情感之间的选择,自古以来就少有两全之法。
“老实说,我无法想象你们究竟经历过什么,但总觉得你们背负了太多却依然挺直背脊的样子很了不起。”不二似乎叹了口气,微微有些无奈,“虽然表面上看,都是些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怪人。”
“你们?难道把刚才那两个家伙都包括进去了?”愕然,接着心下叹息。看来面前的这名少年不光敏锐,而且过于温柔。有些时候,这样的温柔往往会成为致命的伤。
“看得出,尽管你们的相处模式挺特别,不过是相同的。”不二点头。
“呐,即使身上所背负的重量快要将自己压倒也要尽力挺直背脊向前走,那是亲眼见证自己在意的人在面前死亡后的无奈与悲哀。以如此痛彻心扉的代价,意识到肩头所负的责任,这样的人还能被称为了不起么?”
不二停下脚步,看着走在前头的人。脸色苍白、少有血色,看去永远一副病怏怏的瘦弱模样。走起路来轻且慢,仿佛漫步云端一般悠闲。表情与举止总是漫不经心的惫懒,似乎任何事都无法入她的眼。但,就是这样一个并不出色、甚至有些过于散漫的人,却坚守着自己的信念,即便被压得喘不过气也要挺直背脊一直走下去。不二发觉自己竟开始产生希望了解她过去的想法,这也许已经脱离最初好奇的范畴。
“流砂在意的人啊……”
“哎,人老了,记忆力就开始衰退。”流砂如是说。
火光冲天,连天空也下起血色的雨雾,全瞧不见原本的墨蓝。
耳畔充斥着绝望惊恐的哀嚎,以及震天动地的嘶吼。
遍地横陈着支离破碎的肢体。
中川菊代残破不堪的身体鲜血淋漓。流砂浅褐的眼眸渐渐黯淡下去,同天空一样灰败。
面前丑陋庞大的怪物已伸出利爪向她袭来,流砂只跪在菊代脚边一动不动。
明明说好的要永远在一起,明明自己还没有将真央录取通知书拿给她看。菊代说过家里能出一名死神是非常荣耀的事,为什么现在却不肯睁眼看看她手里那张赤红的纸?
身前有人影晃动,随着太刀挥动应声而落的是怪物被劈成两半的身体。救她的人是一名年轻死神,瞟一眼流砂手里的通知书。
“抱歉,我还是迟了一步。”
最后停留的画面是那名死神向她伸出的手掌,渐渐模糊成一片。
那一年尸魂界的烟火祭充满了死亡的气息,火光与血色共存。
流砂睁开眼,铭刻在心的记忆又一次于梦中纠缠。
自那年开始,她的世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此后所有种种,只为守护这个菊代曾经生活过的尸魂界,只为守护菊代已然消逝不再重现的温暖笑容。
集训结束回到东京之后,流砂的生活还是没有太大改变。依然懒散地过日子,依然执着纸伞在青学校园里旁若无人地穿行。只是,时常会接到从空座打来的电话,也时常会在授课老师的怒吼声中慢悠悠晃到教室门口罚站。
龙马知道她与那些人必定在谋划着什么,这从她越来越频繁的通话次数中就可以轻易看出。可就是如此似是而非的局面,让他越发地清楚目前的自己根本无法插足她的世界。明明该是最亲近的亲人,所走的路却越来越远。
不过,越前龙马从来都不是轻易放弃的人,总有一天他会让他们之间的距离渐渐缩短,他会让她亲眼见证他所能达到比天际还要高的高度。
自从青学网球部获得分区预赛的优胜,许多学校的学生都纷纷前来探查。
“哦,来的人竟然是朽木家的小鬼,那黑崎一护岂不是被修理得很惨?”隐于枝桠之间的流砂挑起眉,“我这边有人过来,稍后再聊。”
利落地挂断电话,低头向下一看。两名身穿其它学校校服的学生鬼鬼祟祟地藏在茂盛草木间探头张望,而他们注视着的方向分明便是抱着书走进图书馆的龙马。
“你们在干什么?”流砂抬起手,用伞尖戳了戳其中一人的肩膀。
“混蛋,居然戳我的肩膀,我是前辈耶!”那男生倏地转回头怒瞪另一名唯唯诺诺的小男生。
“前辈,不是我。”
然后,两人同时抬头,看见流砂时足足愣住一分钟的时间,惊天动地的喊声方才响起。
“天呐,被,被发现了!”
抬手遮于额前,流砂看着那两人连滚带爬地离开,轻声说:“难道这就是乾学长所说近来急剧增加的来青学网球部探查的各校间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