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若有情》紫藜

4、第 4 章

　　这两天陆续进了许多兰花的新品种，有什么寒兰，竹叶兰，四季兰，春兰，报岁兰，种种不一。据说这些是皇帝为了讨兰妃娘娘欢心，派人从各地搜罗来的名贵品种。

　　送花来的太监临去时扔下一句话，“皇上吩咐，许活不许死，限一年内开花。”

　　这可苦了我们。

　　要知道兰花这个东西最是娇贵。喜半阴半阳，喜湿润透风。尤其到了夏季，天天浇水不说，还要时时为它除虫。即便这样，它也不见得在一年内能开出花来。据红霞姐姐说，有的兰花养了四五年也不曾开过花呢。

　　因此苑中有一座专为养兰而建的花房。花房的顶，全是由半透明的琉璃瓦搭成。每一片琉璃瓦的价钱，都足够穷人家吃穿十年的。真够奢侈的。

　　我和阿桃小心翼翼的将这些兰花搬到花房安置好，阿桃开始拉着我，一盆一盆指给我看，这是春兰，这是蕙兰，这是九月兰，这是墨兰。这盆是送春，那盆是绿云。这盆叫鹦鹉墨，那盆是银玲。

　　只看得我头晕眼花，在我眼中，每株兰花的模样都差不多，都和野草颇为相似，我真弄不明白，这些兰都未开花，阿桃是怎样分得出每一株的不同，居然还把它们的名字也记得清清楚楚。

　　我正要溜出门去，忽听得阿桃“啊”了一声，声音中充满喜悦，我回头去瞧，她一把拉过我，指着一株绽放了几个花瓣的兰花，兴奋的叫：“小堇，快看！开花了！这株雅梅开花了！终于开花了。走，咱们快告诉红霞姐姐和紫薇姐姐去。”

　　她喜滋滋的拉着我向外跑去。

　　我纳闷的跟在后头，搞不明白为什么一盆开花的兰花会让她如此高兴。

　　“啊，我忘了你不记得了，”阿桃边跑边对我说，“兰妃娘娘曾经有旨，这盆异域雅梅几时开花，红薇姐姐便几时可以出宫。现在雅梅终于开花了，红薇姐姐可盼到头了。”

　　原来如此。我不禁也为红薇感到高兴。

　　我小心翼翼的捧着那盆雅梅，亦步亦趋的跟在红薇身后，向兰妃娘娘的宫中走去。

　　原来这送花的活儿也轮不到我头上，只是她们都异口同声的说我应该出去熟悉一下宫里的道路，为免以后迷路。

　　说实话，我对这个皇宫还是很好奇的。穿到古代都快一个月了，我还从没有一次在大白天踏出过毓花苑的大门呢。当然，晚上偷出去游泳不算。

　　电视剧上是见过，可真当我亲临其境，我才傻眼的认识到，这个皇宫，还真不是一般的大啊。

　　红薇走得很慢，经常小声告诉我，这条路是往清安殿的，这是往颐和宫的，这是凤鸣台，这是御花园。我一边默默的记路，一边东张西望打量周围的风景。

　　“不要东张西望。”红薇回过头来小声警告我。我立刻垂下头，目不斜视。

　　为了给兰妃娘娘送这盆花，她们足足花了一个时辰来教我各种宫中规矩和礼仪，因为，“我”居然把这些也全部忘光了。

　　“一会到了馨芳宫，切切记得，不可抬头，不可多言。”她叮嘱我。我点头记下了。

　　从毓花苑到馨芳宫这条路真的好长。脚下的路也由青砖变成了白玉石，看来这兰妃还真得皇帝宠幸啊，听说她住的宫殿是整个皇宫里最好的避暑之处，穿过一条长长的□□，眼前是一片波光。好清澈的湖啊。一看到水，我的心又开始蠢蠢欲动。

　　湖面上架着一座九曲石桥，领路的太监带着我们穿过小桥，来到了一座宫门前，停下了脚步。

　　“你们在这儿候着。”那太监尖细的嗓音，“待咱家去通报兰妃娘娘。”

　　我们垂着头，在宫门外等候。

　　足足等了半个时辰，里面还是没有一点儿动静。

　　我开始觉得头晕。虽然时值初夏，但午后的阳光热辣辣的，晒得久了，我已经开始出汗。手中的那盆兰花变得沉甸甸的，我几乎要捧不住了，可还得小心的把它护在阴影里，以免阳光照射。

　　用余光瞄了瞄红薇，她还是安安静静的垂首站着，容色平静，脸上一丝汗也没有。“红薇姐姐，”我小声唤道，“再站下去，兰花就要枯死了。”

　　她飞快的抬起头扫了我一眼，轻声说，“嘘——别说话。”便又垂下头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只觉得手腕都要被花盆压断了，终于，先前那个太监晃悠悠的出现了。

　　“娘娘刚醒，唤你们进去哪。”

　　随在那太监的身后，又弯弯曲曲的走了好一会儿，来到一扇镂花门前。

　　“启禀娘娘，毓花苑的红薇送兰花来了。”

　　门里传来“嗯”的一声。

　　那太监挑起门帘，努努嘴，示意我们进去。进了门，里面还有一道珠帘，估计全部是用珍珠串成，莹然生晕，端的是贵气逼人。

　　我不敢多瞧，紧随红薇跪在珠帘前。哎，既然到了古代，进了皇宫，这磕头下跪可就是家常便饭了。膝盖啊膝盖，以后你可就要多多委屈了。

　　“启禀兰妃娘娘，三年前异域所贡名品雅梅今儿初绽花蕾，奴婢特意给娘娘送来。”

　　帘来传来一个娇媚的声音，带着一丝慵懒，“红薇，你有心了，这盆兰花三年未开，如今正值哀家生日之前开放，哀家自会重重赏你。”

　　“此乃红薇份内之事，不敢领受娘娘赏赐。”

　　“红薇，你的心事，哀家岂有不知。明日哀家便即传旨，着敬事房令你即日出宫。”

　　“多谢娘娘恩典。”红薇磕下头去，声音中满是喜悦。

　　“罢了。绿蕊，将兰花摆放在厅中的花架之上，待皇上来了，哀家要与皇上一同赏鉴。”

　　“是。”珠帘一动，一个大约十五六岁的少女挑帘而出，淡绿色的裙裾飘扬，轻巧的走到我身前，从我手中接过兰花。

　　我如释重负，暗暗揉了揉早已酸痛不堪的手腕。

　　“娘娘，奴婢们告退。”

　　“嗯。”

　　我轻轻呼出口气，站起身来，正要随着红薇出门，忽听得兰妃说道：“且慢。红薇，你身后是何人？”

　　“回娘娘，是毓芳苑宫女小堇。”

　　红薇对我使个眼色。

　　我立刻转身，复又跪下，“奴婢见过兰妃娘娘。”

　　“小堇？”帘里的人沉吟着，“便是那个投井自尽，又死而复生的宫女么？”

　　“正是。”

　　“你进来，让我瞧瞧你。”

　　“是。”我应道，站起身来，绿蕊挑开珠帘，我低俯着头，走进帘内。帘内一张湘妃竹塌，上面斜斜倚着一人，身着秋香色的罗裙，一只涂着粉红菀丹的纤纤素手垂在榻边。

　　“抬起头来。”我依言抬头，顿时，只觉眼前一亮。好一个千娇百媚的美人儿，那冰肌雪肤，宛如凝玉，那峨眉微蹙，似群山拢翠。我只看了一眼，便飞快的垂下眼帘。在现代，与人对视是最基本的礼貌，可以这皇宫里，这可是犯大不敬的罪。

　　我只感觉她的目光久久的停驻在我脸上。

　　半晌，才听她懒洋洋的说道：“听说，你醒过来之后，以前的事情都忘记了，可是真的？”

　　“是，娘娘。”我毕恭毕敬的回答。

　　“哎，真是可怜。”她又盯着我看了半天，慢慢从手腕上褪下一个玉钏，说道，“这个赏了你吧。”

　　我大吃一惊。红薇养兰有功，她都未有赏赐，怎么会平白无端的把她自个儿戴的玉钏赏我呢？

　　我急忙跪下，“奴婢不敢领受娘娘厚赐。”

　　“收下吧。前儿个你送花前来，哀家见你说话讨喜，本来便想赏你些东西，偏偏你又出了事，所幸活了下来，这个便算是赏你压惊，去去秽气吧。”

　　我琢磨不透她话中含意，也不知她所说是真是假，看情形她是真的要赏，便磕了个头，做出感激涕零状，“奴婢多谢兰妃娘娘。”

　　伸手欲接。她却轻轻握住我的手，将玉钏套在了我腕上，有意无意的一只指甲在我手背上轻轻划过，我只觉心里一阵发慌，也说不出为什么。

　　“好了，你们回去吧。”她松开了我的手。

　　我如释重负，只觉一口气闷闷的憋在心里，压得我呼吸不畅。

　　回到毓花苑，我立即将玉钏褪了下来，放在桌上。她们听说我得了兰妃娘娘的赏赐，都围过来吵着要看，阿桃拿着玉钏来回把玩，羡慕得两眼放光。

　　我却百思不得其解，兰妃为什么要把这么名贵的玉钏赏给我呢？我看看红薇，她也是一脸深思状。

　　然后，她拍拍我的肩，“好生收好了。”便离去了。

　　算了，管它是什么原因呢。将玉钏收在柜子里，我很快便把它抛在脑后了。以后，我是尽量不踏出花苑半步了，这宫外的世界，真不是我能承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