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第五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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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宛卿在租住的小屋里，每天不是跟陪护通电话问病情，就是学做一些简单的菜。有时也学炖汤，当然免不了报废许多鸡鸭红枣等材料。
她现在每天有了一个习惯，问林叶吃了没吃、吃了多少，就像热恋中的女孩每天等情人的情书。如果陪护告诉她林叶吃了她亲手做的东西，哪怕只有一点点，她都会高兴一整天。
然而看着林叶一天天地吃下东西，幻觉发作一天天地减少，她总忍不住想到以后，想到将来。将来会是什么样子……小叶病好了，然后呢？然后就是两个人真正的分开，永不再见。
是啊，那时小叶一定会离她远远的，真正地不再回来。
也许她病好以后，依然怀着厌世的心理，还会像从前那样，偷偷地找个什么地方……
立刻，程宛卿的心里又开始绞痛。
她实在不知道应该怎么样去爱，她无法去勉强爱的人，也无法忍受去顺从。
渐渐地，这种痛苦随着日子的增长蔓延滋生。
她看林叶的次数越来越频繁，租住的房子离医院只有几十米，她一天来看好几趟。甚至林叶没睡觉，她也敢悄悄去看。
她要抓紧一切机会，因为时间不多了。看着她身体恢复，是用着相聚的时间。
但看的次数一多，好几次都差点被林叶看见。就像上回，小叶在吃午饭的时候，她看得久了点，差点在小叶望过来的时间闪之不及，幸好有护士在这时进去，吸引了小叶的注意力，她才逃过一关。
程宛卿提醒自己，这很危险！如果被小叶发现，那就前功尽弃了！不去见她是自己的承诺，违背了承诺那就意味着小叶也可以违背她答应的一切，要知道她尽力配合医疗是在履行自己提出的条件！
可是……忍不住。
她已经不满足于听陪护人员的汇报，必得每天偷偷摸摸地躲在窗外看她，如同做贼，她才感觉充实地过完了一天。
成了习惯的东西，就更加改不掉。无论怎么提醒自己、利弊剖析，她还是日复一日地偷偷看她。
开春的雨又阴又久，下了一整天。程宛卿本来打算等雨停了去看她，可直到傍晚，雨都没有停的迹象。于是在此刻雨势稍小时出了门。
也许是雨声的衬托，医院里显得很静，下雨来探望的家属也少，走廊里空荡荡的。
程宛卿照例放轻脚步，慢慢来到病房外。
林叶醒着，在和陪护人员说话。
陪护人员很专业，性格也非常开朗，每个细节上都能找出轻松的话题，聊天也是恰到好处，既不让病人觉得疲累，也不让气氛陷入冷清。
程宛卿看着，觉得那时自己的照顾，真是糟透了。
为什么做不到让小叶放松心情呢？为什么做不到幽默风趣善于委婉呢？为什么做不到话题总是恰到好处呢？
她觉得自己太差了，连最起码的做不好。
屋里还在聊天。忽然她听见林叶问：“……宛卿呢？”
她一震，屏着呼吸仔细听。
陪护笑着问怎么了，问起程小姐有事吗。
“她还好吗？”林叶顿了顿，慢慢地、以一种不知道怎样形容的语气，“我觉得她身体不太好，情绪也……”
“当”地一声轻响——程宛卿急促抓上窗棂的时候，指节猛地撞到了玻璃。
林叶回头，只看到影子闪过窗前。
程宛卿想也不想地向前跑。被发现的惶恐完全笼罩了她。她没有遵守承诺，她违背了她许下的条件！快……马上离开这里，侥幸的话，也许小叶还没有发现……也许小叶会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还差两步就是楼梯口——
“宛卿。”
程宛卿急奔的身体猛地一顿，林叶的声音再度从后面传来，“宛卿。”她站在打开的病房门前，望着十几米外的程宛卿。
一切都完了……程宛卿脑里空白了两秒，哗啦一下巨大的悲伤冲泻下来。她从来没有这么绝望过。眼泪刷地就流下了。
所有希望的没有了……最后一点都没了……她跌坐在地上，什么也不顾了，放任地痛哭起来。当着林叶的面。
她眼泪一刻不停地流。她什么也想不到感觉不到，只剩下痛哭。
直到很多年后回忆起这一天，她仍感受得到这份绝望。
不知哭了多久，一双手轻轻地搂住她。“……宛卿。”
程宛卿抬起头，茫然地看着在她身边蹲下的林叶，泪水还在往下流。
“宛卿，不要哭……”
她对上林叶温柔的眼睛。
“宛卿，不要哭……不要哭……”林叶抱着她，用手拭去她脸上的泪水。
她眼泪忽然流得更厉害。不停地抽噎。
“不要哭……”一遍遍地柔声安慰。
程宛卿猛地一把回抱住林叶，仿佛用尽一生的力气紧紧抱住，把头埋在她的肩上。
林叶抱着眼前泪流不止的人，也轻轻把头靠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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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越来越黑，而雨渐渐小了。
“其实，我知道你来过。”听到程宛卿所怕的是什么，林叶忍不住微笑。
“你知道？”程宛卿不免怀疑。难道陪护说漏了嘴？
“宛卿，你学会煮饭了？”
程宛卿涨红了脸。“我……”
“那些饺子包得那么丑，我知道是你。”林叶笑着说，“还有那些笋，切得奇形怪状，一片厚一片薄……”
“好吃吗？”程宛卿连忙问。
“好吃。”林叶认真地点头。
“吃胖了没有？”程宛卿更急切地问。
“胖了一点。”林叶偏着头想，最近一次称重，比上回重了两三斤。
程宛卿粲然一笑。
林叶望着她，眼中却泛起了水光，“宛卿……对不起。”
程宛卿呆了呆，笑容渐渐消失，最后摇了摇头。“……你没有对不起我，是我自己……”她打住了，嘴唇颤了颤，顿了一会说，“我怕你会永远离开我。”
林叶叹了一口气，伸手拥抱住她。
感受到她的回抱和体温的热度，林叶慢慢闭上双眼。
当初真的打定了主意，既然有了一次又一次的教训，就不要再执迷不悟了。感情这种东西，总是瞬间性的，人在感情上也往往是冲动而自以为是的。等到下一次动摇的时候，两个人会品尝到更多的痛苦……所以，彻底的分开，才是明智的，对双方都是一种仁慈。
她不想拖累任何人，尤其是宛卿。
她惊异于自己的能力：从前连一句谎话都说不出口的她，为了这个目的，竟然可以面不改色地说出一句又一句违心的话语，天天地。
不知不觉中学会说谎了，还学得得心应手。
在后来她病情加重时，有时分不清眼前的幻象，有时精神恍惚，但大部分时候她还是知道，陪在她身边的人是宛卿。
看到宛卿痛苦憔悴，她也在心里痛。
她必须忍，忍到宛卿有一天如她所愿地离开。
可那天听到宛卿在她床前哭泣说“我好怕”，她实在忍不住，崩溃了。
意识到目前的情形令痛苦与日俱增，她要马上和宛卿分离断绝，马上！宛卿越早离开她越好，拖得久了，会……
她借口要吃东西，支开宛卿后离开了。
她清楚宛卿回来会有什么反应，可是长痛不如短痛。
听到周医生转述的、宛卿带有绝情意味的话，她安慰了一些，虽然心里也是痛，但高兴总归占了大部分。她是个普通人，听到爱的人冷言冷语，她会痛；能使爱的人避开深渊，她高兴。
可是接下来的生活里，依然布满着宛卿的影子。
陪护拿来的饭很奇怪，有时候做得精细专业，有时候厨艺生涩。
躺在屋里，她经常感觉到有人看她。
她知道是谁，但很多次她都装作没发生。
她以为自己做到了，可是宛卿依然停留在她身边。她每天夜晚辗转难眠。
这次她忍不住了。刚刚，推门出去叫破了名字，就见宛卿猛然恸哭起来，那么无助，那么绝望。
那一瞬间她真真切切地强烈感受到宛卿的心情。她无法克制地上前抱住她，安慰她，留住她……什么都不管了！就算将来有一天感情发生变故，她现在也心甘情愿地去相信她！
作者有话说
第54章 第五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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