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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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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说到这里,沉默了,奇怪的是她并没有哭泣,甚至没有悲伤的感觉,仿佛在讲述别人的故事。过了一会儿,母亲抬起头:“黛珈,这些事情都是你应该知道的,虽然现在告诉你有点早,可是,孩子,记住吧。”那一个瞬间我怀疑自己是否看错了,母亲的神情竟然有些轻松,却透着一丝坚定,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窗外,深夜未央,偶尔传来打更的声音,使得漆黑的夜更加诡异,看不到天亮的希望。前面,还会有什么等着我们?
第二天,母亲买了很多珠宝首饰、绫罗绸缎,还去长安最有名的酒楼饕餮一顿,如此,我们花光了所剩无几的金子。母亲问我:“黛珈,我们现在身无分文,从今天起,日子会很辛苦,告诉阿妈,你怕吗?”我只顾着大块朵颐,完全不明白母亲的意思,遂敷衍回答:“不怕,黛珈和阿妈在一起。”母亲欣慰地看着我,喃喃地说:“好孩子,但愿你永远别怪阿妈。”
随后,母亲带我来到一户院子,我仔细的打量这里,雕梁画栋,花鸟鱼虫,比我们住的毡棚不知精致多少倍。一个中年女人走出来,看着母亲:“怎么样,你决定了吗?”母亲点点头,女人的目光扫到我时,似乎略显惊讶,:“这是你的女儿?她是混血的?”“我叫黛珈。”我迎着女人的目光,一字一字的对她说。她走上前来摸我的头,顿时一股淡淡的花香扑鼻而来,我下意识的偏了偏头,试图躲开那只手,女人察觉的我的反应,却并不勉强我,微微笑笑,对我说:“以后你们就住在这里,你可以叫我玲姨。”
这里是长安一个歌舞坊,老板就是玲姨,她算是随和的人了。平日里,坊里的姑娘们叫她玲姐,年纪小的女孩叫她玲姨。我见过有的歌舞坊老板狠狠地打跳得不好的姑娘,直到她们奄奄一息,与这些老板相比,玲姨好得多了。但是与那些歌舞坊相比,生意也差得多。因为歌舞妓都是卖艺不卖身的,可是有些老板看到客人出价高,逼姑娘卖身接客,牟取暴利。玲姨从来不逼姑娘做这种事,若是有客人想出高价买欢,玲姨也会断然拒绝。加之,歌舞坊开在并不繁华的街道,周围多是百姓,没有和那些“歌舞娼馆”同处烟花之地。所以玲姨的歌舞坊生意自然比不上那些黑心的老板,可是玲姨不在乎,依然自得其乐。关于玲姨的来历,似乎是个谜,据说她当年是誉满长安的舞娘,后来不知为何消失了几年,再出现时就已经是老板了,还有人说,她和一个朝廷官员关系匪浅,正因为如此,即便她总是拒绝求欢的客人,也没人来找麻烦。但是这些事情也无从考证,只是听一个人说然后再传到另外的人的耳朵里,并没有人清楚地知道。
唐朝与西域各国交往甚密,文化、艺术各个方面都相互影响,西域的胡旋舞也风行于长安。母亲在这里的工作是教姑娘们跳胡舞,我则是杂役,做些琐碎的事情。玲姨负责我们母女二人的食宿,起初玲姨想每个月再给母亲一些碎银子,被母亲拒绝了,母亲说我们能找到地方收留已经很满足,在坊里很少出去,要那些银子也没有用,只会徒增麻烦。之前,母亲和玲姨萍水相逢,可是却让人觉得她们好像是认识了多年的朋友,每次母亲教姑娘们跳舞结束后,玲姨都会亲自端去一杯茶,母亲接过也不道谢,只微微颔首或是淡淡一笑;有时候,玲姨点一枝檀香,然后在薄薄青烟中抚琴,而母亲就坐在一旁安静的聆听。
得益于母亲高超的舞技,歌舞坊的姑娘们越跳越好,渐渐在长安城有了名气,玲姨的生意也越来越好。外面都知道,玲姨生意的变化拜一位舞技非凡的胡姬所赐,可是这胡姬只在后面教姑娘们跳舞,从不高挂艳旗,亲自登台献艺。很多男人见过母亲后,都表示想将母亲收房,均被母亲婉言谢绝。母亲自言已嫁作人妇,在歌舞坊是教跳舞的先生,并不是卖艺的歌伎。即便是这样,来向母亲求爱的人依旧络绎不绝,有的人甚至每天花重金流连于此,只为了见母亲一面。看着这些男人,真觉得他们可笑又可怜,让家中的结发妻子终日以泪洗面,却为了一个心里有别的男人的女人魂牵梦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