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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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地上铺了舒适暖和的厚毡，班渠卧在厚毡的一角，背上倚着为了不碰到受伤的肩膀而坐姿别扭的阳子。她身旁两侧是正襟危坐的景麒和两位女伴，对面六太揉着睡意朦胧的眼睛，尚隆闲闲靠着一棵冒出嫩叶的粗壮大树，手肘随意地支在膝盖上。被当作靠背的树干有二人合抱那么粗，但是在玄瑛宫中只能算是中等个头。除了围坐的六人之外，一众闲杂人等都被打发地远远的。
刚刚还打着哈欠对付官员的尚隆此刻一脸无奈的苦笑：“咱们能不能先不要互相道歉了？这样下去到天黑也说不到正题。”话音还没落地，头上就挨了结结实实的一下。
“罪魁祸首没资格这么说！”
尚隆把收到的爆栗原封奉还，附带一点利息。
“宠物也没资格打饲主！”
“好痛！”
祥琼无比羡慕地看着这一幕，幻想着阳子也在景麒头上敲出一个包的情形。
阳子满怀歉疚，担负起劝架的使命：“好啦好啦，都是我的错，你们别打了！”
“毋关阳指的事，是这家伙毋对债先！”六太脸颊被尚隆捏住，口齿不清地叫到。尚隆也好过不到哪去，头发不幸落到了六太掌握之中，正被用力撕扯着。
眼看着尚隆六太马上就要变成秃头和包子脸，阳子不顾精疲力尽还带伤的身体奋力站了起来，向二人扑去。尚隆慌忙扶住她，六太也被血腥味吓了一跳，松开手退了一步。于是雁主从之间的不知第几百次世界大战宣告平安结束。
尚隆清清嗓子，开言道：“那么，我就简单总结一下。首先，景麒很生气；然后，发狂了；最后，昏倒了。完毕。”
众人齐齐落下落下一滴冷汗，果然是“简单”总结。
完全无视大家的反应，尚隆接着说道：“接下来说明细节问题。第一，景麒发狂时有很高的速度和力量，可以理解为增高的神力；第二，血红的眼睛和角；第三，景麒发狂时佩玉发光；第四，玉的光熄灭后发狂也结束了；第五，结束后感到异常痛苦，六太也受到了波及；第六，阳子的力量被玉抽走了；第七，玉自行移动；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景麒，你是不是不怕血了？”
阳子不由的愣住了。
确实，他们改到保密性不好的庭院讨论，就是因为六太厌恶留在室内的血腥味，但是景麒却没有为此抱怨，就连一开始在伤口尚未完全愈合的阳子身边醒来的时候也没有说什么，原本阳子还以为是景麒的性格使然，现在想想，就连最细微的表情变化也没有，确实平静地有些不正常。想到这里，阳子转身去看景麒。
从没有见过，这么僵硬的他。
仿佛失去了全部的存在意义，惊恐的神情，僵直的颈背，颤抖的身体。
他转向她，目光茫然失措，努力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刹那间明白了他所有的心思。
濒！临！崩！溃！
祥琼和玲说了什么？六太又说了什么？空气的震动传达不到阳子心里，胸口的抽痛让她无法呼吸。
快救救他，在他毁了自己之前！
可是怎么做？怎么做？怎么做！
阳子一咬牙，伸手揪住他的衣领，触手的皮肤冰凉如雪。
众人围坐之处不远就是鱼塘，阳子把景麒的头整个浸到水里，然而他却没有一点反应。
多久了?
十秒？一分钟？一小时？一天？一年？
求求你快醒过来吧！
神啊！
景麒终于开始挣扎，阳子慌忙扶他起来，然而景麒却无法站立，跪在地上剧烈地咳起来。玲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二人身边，手里拿着一条雪白的干毛巾。阳子却不管这些，凑近景麒的耳朵以震碎鼓膜的声音吼道：
“就算不晕血你也是麒麟！就算能动手杀人你也是麒麟！就算不是仁兽你也是麒麟！不要钻牛角尖了！你是不折不扣的麒麟！是我的麒麟！听懂了吗！”
听懂了吗？听懂了吗！
景麒猛地抱住阳子，埋首于她胸前，感受到阳子回拥着他，身体的颤抖慢慢缓和下来，终于从牙缝中挤出了声音。
“……主……上……主上……主上……”
“好了，好了，你这冥顽不灵的家伙，快要吓死我了……来，赶快擦干。”
呼出最后一口叹息，景麒从泥泞中站起来，勉强挂上了平时没有表情的表情。
“主上，臣失态了。请容臣整理仪容。”
阳子点点头：“很好，去吧。回来以后我们继续讨论这件事。”
身后的尚隆露出嘉许的目光。与其遮盖伤口，不如割掉腐烂的肌肉，挤出毒血，然后上药包扎来得好。以一时的痛苦换来长久的健康。而阳子下这个决定时没有经过思考和犹豫，也就是说，她在几乎完全不清楚这么做的意义的时候就下了正确的判断，要不然就是她的思考过程理性果断而且十分迅速，按照尚隆的了解，后者对于现在的阳子来说不大可能。
这孩子是性情中人，没办法在重视的人受伤时还能进行完全理性的思考。她是和自己不同的，热血型的完美君主。也许“完美”二字言之过早，不过按照这种成长速度绝对是必然结果。
但是，得以她能渡过这次难关为前提，否则一切免谈。
拉她一把吧。
“阳子，”尚隆把她按坐在毡子上，“好好听我说。”
由于不能交给一般侍女，玲和祥琼跟去服侍景麒，六太慌里慌张地追在后面，此时就剩下他们二人。
“这是山，不过一般的状况是发生在登基以后三百年左右——没错，麒麟是王最大的山。个体意识或者力量的觉醒会让麒麟质疑其本身的存在，最后导致无法适应的王和国家的毁灭。”
“三百年是‘天启民意’这个咒语的时限，超过三百年麒麟的本性就会暴露出来。为什么景麒的时限提前了这么多，原因你比我清楚的多，不过跟死人无法兴师问罪，再气恼也没有用。予王留给你的大礼，你必须全盘接受。”
“阳子，从来没有王能翻过这座山，一个也没有。所有寿命超过三百年的王，有的都是沉睡状态的麒麟，宗王和我都是这样。麒麟沉睡的时间越长，醒来时的破坏性就越大。阳子，我希望你给我作个榜样，给现在和将来所有的王作个榜样。梨雪的状况不容乐观，就连六太也冒出了一点火星，而我们没有一点成功的经验可以学习，失道的可能性非常大。你是唯一的例外，对于某些事情，你不是靠理性和经验行使，而是靠直觉，因此最有希望翻过这座山。虽然它会耗尽你的所有精力，会让你痛苦不堪，会把你逼到悬崖的边缘，但是你能跨过它，你必须跨过它！阳子，以你最珍贵的东西起誓，你必须成功！”
尚隆的手和话语让阳子透不过气来，她用尽所有力气才勉强坐直。
景麒。她默念着。
她望着向自己走来的模糊身影。
景麒，我以你起誓。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 7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