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行于野》叶嘉

57、债主上门

　　“唉！这年头脸长得好看果真能创收，看一次就得挂次号。一次挂号费就能买一份麻辣烫了，真心疼。”张萏从汤碗中翻找出一块鸭血，欢乐地吃着，感情受挫并不会影响她的食欲。

　　蒋绥微微困惑：“张萏，你这到底算是投入还是无聊打发时间？”

　　“我很投入啊！我这辈子就没主动和男孩子搭讪过。这次脸皮不要了，甚至花了不少钱，每次遇到美食都会带给他一份。如果他喜欢我，我养他都行。”张萏抬眼看蒋绥，直白地说：“只是你也明白，人都是现实的。如果他一直不喜欢我，那我肯定要撤退的。我都一把年纪了，怎么能在他身上耗费那么多青春。”

　　“言之有理。”蒋绥赞同地说。张萏家境贫穷，向来节俭，舍得花钱追男孩那便是动了真心。

　　“唉！我这样的好姑娘怎么就没人赏识呢？”张萏落寞地叹了口气：“别说我了，你怎么打算？难道真为一个男人去当山村老师？”
　　蒋绥点点头，想了片刻又笑着说：“暂时这么打算的。同你的想法差不多，如果顺利就在一起，不顺利的话我再撤退嘛。”关于自己的事情，蒋绥只对张萏说过只言片语。

　　“我们区别大了，我付出再多也没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张萏反驳道：“你不是富二代，这辈子想过得好只能靠自己。这个社会不进则退，特别是你们专业，你去当小学老师就相当于空窗期，到时候换工作可不容易。”

　　张萏提醒着：“你可别拿自己前途开玩笑，难道你真在山里生活一辈子？”

　　“你说的我都考虑过。”蒋绥笑了笑，说：“走一步算一步吧，计划赶不上变化。”

　　张萏不解：“且不提你们门不当户不对三观不合的，就从感情上来说吧，那男人难道不能为你到城市里工作？为什么要你放弃大好前途？”

　　蒋绥顿了片刻，笑着说：“不知道，他应该不会离开的。”

　　张萏无奈地摇摇头，也没多劝，只是说：“我倒真羡慕你。”

　　“为什么？”

　　“你随遇而安，心中不计较得失。”张萏啧啧道：“这样才能过得欢乐。”

　　“傻孩子，一时不计较得失还行，没有人会在切身利益上糊涂，我只是做决定后就不再后悔而已。”蒋绥叹了口气：“至于你说的欢乐，其实我也蛮多烦心事，经常给自己做做心理工作就看开了。”
　　“怎么给自己做心理工作？”张萏好奇地问。

　　“举个例子吧。如果你觉得没人疼爱自己，就不停地告诉自己——不要把自己当回事，我这样的人为什么要有人疼爱，这一辈子就应该过苦日子，形单影只。”蒋绥调侃道：“以后但凡遇见一个人对你友善，你就会分外感恩戴德。”

　　张萏盯着蒋绥半晌，叹了口气：“你太颠覆我的世界观，我还是远离你吧。”

　　“开玩笑啦。”蒋绥笑道：“不过都是一个理，就是顺其自然不强求。命中有时终需有，命中无事莫强求。”
　　张萏不赞同地摇摇头：“我目前正在强求一段感情呢，你可别乌鸦嘴。”

　　这时手机响了，蒋绥也不再逗张萏，看看号码接听后问：“你到哪了？这么快？”听了片刻嗯了一声便挂掉。

　　“前男友吗？”张萏好奇地问。

　　“不是，是债主。”蒋绥囫囵地吞掉食物。债主是不能得罪的，以后还得靠他帮忙安排出租车，因此务必要招待妥当。

　　*********************************************************8

　　只不过这个债主态度非常恶劣，和蒋绥汇合后就臭着脸不爽地说：“你这什么鬼地方，司机绕了好久才找到路。”
　　蒋绥解释：“我跟你说了要坐103路车，103路车直接到校门口，谁让你一定要坐出租车？！”

　　债主原本就是故意坐出租车浪费蒋绥的钱，谁知道自己还受罪，此刻又说不得，只能憋屈地瞪着蒋绥，半晌粗声粗气地说：“还钱！”

　　“别急，我没带这么多现金，你跟我去宿舍楼取吧。”蒋绥温和地说：“宿舍楼下便有自动取款机。”
　　“你想做什么？”债主一脸警惕：“为什么要带我去宿舍？”

　　“......是宿舍楼下，不是宿舍。你不用这么害怕，大庭广众之下我能做什么。”蒋绥忍不住笑道。

　　债主瞪着蒋绥，没好气地说：“两个司机都被你吓到了，谁知道你有什么企图。”

　　“真是误会。走吧，我请你喝饮料。”蒋绥好脾气地哄道。这个债主的声音很好听，温柔磁性，大概也正是因为声音动听才成为接线员。年纪轻轻的男孩子，长相清清秀秀，头发染成金黄破坏了美感，个性暴躁又减了几分帅气。

　　走在校园里，蒋绥笑着问：“小哥你怎么称呼？”

　　“别说得这么恶心，谁是你哥，我肯定比你小。”男孩一脸嫌恶：“老女人！”

　　“......”蒋绥愣了片刻，好脾气地说：“好吧，那请问你怎么称呼？”

　　奔波了半天，绕了半天路又被投诉两次的男孩喝着饮料一脸不爽，只可惜面前的女孩实在是好脾气，笑眯眯的样子让他实在没办法发作，于是不情不愿地说：“赵尘。”

　　“小赵，我可是良民，这两次都是误会，以后还要多麻烦你啊！不打不相识，是不是？”蒋绥笑容可掬地拉交情。
　　“老女人，你为什么去那么偏僻的地方？”赵尘一脸狐疑地瞪着蒋绥：“你是不是在杀人越货？”

　　蒋绥温柔地笑：“我像吗？”

　　赵尘哼了一声：“你们这种笑面虎最狡诈了，谁知道呢！读书越多越变态。”

　　蒋绥没跟他计较，解释道：“我住在山里。”

　　“怪女人。”赵尘嘀咕道。

　　**********************************************************

　　宿舍楼下停着一辆车，眉眼细致的男人站在车边手中夹着一根烟，白衬衫和西装裤的搭配显得他身形分外挺拔。

　　蒋绥瞧了一眼，那辆车是本田雅阁。虽说精算行业工资高，但对于普通人家的孩子来说，毕业两年能买得起这样的车只能说明孟羡徵的事业发展非常好，不知道其中有没有那个女孩的功劳......

　　孟羡徵盯着蒋绥和赵尘，讥讽地说：“终于舍得回来了？”

　　如今同学们大部分都没有回校，来往的学生中多是陌生的脸庞，但终归是在学校中。蒋绥和气地说：“我现在有事，以后再说吧。”

　　“没关系，我等你。”孟羡徵没那么容易糊弄，他特地利用中午休息时间来堵人，怎么可能轻易离开。

　　蒋绥微笑着问：“你中午的休息时间应该没那么长吧？”

　　孟羡徵眼神冰凉地看着蒋绥：“你明知道我忙，为什么还闹呢？蒋绥，好几个月不见踪影，现在还要闹吗？！”

　　“我真的没有闹。”蒋绥无奈地说：“我们早就分手了，我是认真的。”

　　“分手？”孟羡徵冷冰冰地说：“你凭良心说说，你给过我机会吗？耍脾气也应该有度，你一生气就跑到没人能找到的地方，你让我怎么挽回？我找过你多少次你知道吗？”

　　蒋绥苦笑：“不破不立，我不会轻易舍弃但一旦决定就不会给自己反悔的余地。”

　　“你无非就是觉得我辜负了感情，好，我承认，我也愿意改正。”孟羡徵咬牙道：“你回来，我不会和她再见面。”

　　“已经回不去了，你不需要妥协。”蒋绥淡淡地说：“也不需要为了我耽搁了你的事业和前途。”

　　孟羡徵愣愣地瞧着蒋绥半晌，忽然冷笑道：“你才是真正的自私无情，蒋绥，我们多年的感情你竟然能这么决绝，没有丝毫留恋。但凡在感情上用心的人都会拖拖拉拉，可你从来没有，你一次机会都没给我。”

　　蒋绥沉默无语。

　　“你真的爱过我吗？”孟羡徵语气冰冷。

　　蒋绥抬眼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从略显青涩的男孩成长成这样的男人，她何其幸运陪伴他。她是真心付出了这些年的感情，只是终究错过了。

　　“你很难让人不动心，阿徵。我喜欢你很多年，比你想象中要多。”蒋绥叹了口气：“但是如今我不再喜欢你了。”
　　“这么容易消磨的喜欢，算什么？”孟羡徵语气中带着些微恨意。

　　“你回头时我不在原地，你就开始恨我。那么之前我站在原地看着你和别人的身影是什么感受呢？”蒋绥淡淡地说：“至于你说的喜欢......我曾经非常疼爱小侄女，她也喜欢粘着我，把我当作最知心的朋友，可是有一天她有了一群小伙伴便忘记了身边的我。这很正常是吧？可我再也不愿意陪她了。”

　　蒋绥语气温和但不乏坚决：“如果真心对一个人，那么他也应该如此对我。如果他不能，那么我会放弃。”这其实也是她与杨鹿之间交情的实质，感情的对等。

　　“这些年我只有你一个人女人，以后也可以只有你。”孟羡徵质问：“这样也不行吗？就容不下一点瑕疵......”

　　“阿徵，我已经开始新生活。”蒋绥打断他：“也已经有新男友了。”

　　孟羡徵不敢置信地瞪着蒋绥，半晌才回过神：“是谁？”

　　蒋绥没说话。

　　孟羡徵的视线落在赵尘身上，不屑地说：“这个人肯定不可能，那么就是上次遇见的男人了。”

　　“有什么了不起？”赵尘被这样明显的轻视，很不爽地嗤笑：“老子又不是没男朋友。”

　　一阵寂静。
　　赵尘这才意识到口误：“啊呸，老子又不是没女朋友，谁稀罕这种老女人啊。”

　　蒋绥无语。
　　悦耳的轻音乐响起，孟羡徵从口袋拿出手机，接起来没一会便看了一眼蒋绥，语气平淡地说：“知道了。”然后打开车门很快离开了。

　　“就这么走了？”赵尘嗤笑：“没种！”

　　蒋绥淡淡地说：“为人打工都会身不由己。”

　　“你竟然帮他说话？”赵尘斜睨着蒋绥：“你脑子果真有病，被劈腿也正常。”

　　“与感情无关。”蒋绥轻声说：“他这些年也不容易，往上爬是要付出代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