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行于野》叶嘉

58、同门聚餐

　　蒋绥沉默地看着孟羡徵的汽车远去，心中的感觉很复杂。也许是因为放下了这段感情，如今她才能理智地看待孟羡徵。看着他憔悴，蒋绥心底也会有感同身受的难过。

　　同学少年都不贱，学校中的恋爱不涉及太多的利益，彼此没有太大区别。从学生时代走来，如今蒋绥已经跟不上孟羡徵的脚步。孟羡徵想要出人头地，他不想伤害恋人，但是捷径面前还是会考虑委屈恋人。
　　孟羡徵这些年的日子很艰难，没有关系也并非天才，工作之余便是证书考试，他的休闲时间接近于无，没有人比他更努力。
　　没办法陪伴他走这条艰难的路，是蒋绥唯一的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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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答辩前两天，导师发话召集学生们聚餐，地点就在校外不远的茶屋，环境不错，窗户正对着湖水，风吹粼粼。
　　蒋绥向来守时，到了茶屋的厢房后就瞧见三个师姐正在喝茶聊天，而导师尚没过来。导师正是四十一二的年纪，专注于学术和事业，这些年带的研究生并不多，算上蒋绥也才八人，其中还有四个学生在外地工作，常年见不到人。

　　导师忙于自身事情，平日和学生们的联系不多，因此师姐妹们的感情也比较平淡，各自忙着自己的事情，见面也不过是客气地说笑。
　　众人正不咸不淡地说着话，导师带着两个新学生推门走了进来。

　　“这是你们的师弟，下学期就来报道了，先带过来给你们认识认识。”导师介绍道。

　　两个新学生都是男生，一个长相俊秀，另外一个看起来老实忠厚，师姐们都起身笑着欢迎。

　　蒋绥瞧着其中一人愣了半晌，还是导师笑着打趣：“蒋绥，怎么？你男朋友告诉你他报考我们学校吗？”
　　两人早已分开，很久没有好好说话谈及各自的生活，怎么会知道近况呢！面对孟羡徵疏离的笑容，蒋绥瞥开眼，微微笑着说：“导师你终于有男学生了。”

　　蒋绥说这话也是有缘由的，精算专业的学生本就稀少，况且女多男少阴盛阳衰，导师这几年带着的都是清一色的女生。
　　师姐们也都想起这茬，便都笑了：“可不是，难得有两个帅气的师弟，老师心中肯定高兴吧。”

　　导师笑着点头，她虽专注于自己的事业，没有太多时间带学生，但心底也希望学生们有所成就。只是这些年看来，女孩子野心和志气终归要小于男生。特别是蒋绥，向来是心无大志，对学习也是不温不火。虽说平时不淘气用不着她操心，但作为研究生对学术没有明显的追求本身就不正确。

　　说起来，蒋绥的男朋友孟羡徵倒让她很满意，进取心强，刻苦用功，是个很有想法的男生，看问题也是一针见血。虽是在职研究生，但就发展来说，肯定比师姐们要好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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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座后，师姐们感兴趣地询问导师在国外的经历，导师便挑拣些有趣的事情说起。

　　蒋绥嗑着瓜子，漫不经心地听着，偶尔插两句话。

　　众人说了一会话，饭菜便上来了。孟羡徵和另外一个师弟给众人敬了一圈酒，说起如今行业的近况时，孟羡徵忽然话题一转：“师姐们的工作都怎么样？”

　　导师与学生的联系不多，也只知道她们大概的情况，因此也饶有兴趣地听着。精算行业是传说中的金领职位，有着响亮的头衔和丰厚的工资，不过岗位寥寥，工作比其他行业要难找。

　　三个师姐工作都不错，一个进了咨询公司，一个在保险公司，还有个师姐进了事业单位拿稳定工资。
　　问及蒋绥时，蒋绥沉默片刻，还是开口坦白：“我在山中教书。”

　　导师之前曾听蒋绥说起工作是教书，但没想到是在山中，不由诧异地问：“在乡下你这专业可就荒废了。你这一届工作不好找吗？”

　　孟羡徵在一旁轻描淡写地说：“她根本没找工作，直接就去山里当小学老师了。”

　　小学老师？导师皱皱眉，不解地问：“为什么？”

　　蒋绥看了孟羡徵一眼，勉强笑着说：“我喜欢山里的生活。”

　　“就因为这原因？你糊涂了吗？”导师很不满，神色严厉起来，责备道：“蒋绥，你读了多少年书？于公于私都不应该这么草率，国家和学校为培养一个学生花费巨多，可你至今还没有认识到读研的意义。”

　　蒋绥沉默不语地听着，她清楚导师反感她的这种生活方式。

　　导师也察觉到自己太过严厉，缓和了语气，继续说道：“支教是好事也是善事，但不是用你这种方式。术业有专攻，你应该最大化地利用专业本身。如果真想帮助山民，你应该投入资金和更好的方案，而不是让学校多一个不专业的教师。你赶紧辞掉工作，如果工作来不及找，我给你推荐几家公司试试。”

　　蒋绥沉默半晌，低声说：“对不起，老师，我很喜欢这份工作。”

　　“你怎么这么不思进取？你喜欢的不过是安逸的生活！”导师一片好心，没想到学生竟然当众拒绝，心中更怒。

　　师姐们瞧气氛不对，忙劝道：“老师，您别气，师妹不过是一时糊涂。”

　　“算了，算了，我也不管了，只是几年后师姐弟们出人头地时你可别后悔。”导师很失望，不再理睬蒋绥。

　　蒋绥心中微微的歉意，导师虽管得不多，但对她还是有所期待。现在，彼此都失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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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来的一餐饭，蒋绥在无意间被排挤了。大家并非故意，但饭桌上难免会谈及精算行业，这是蒋绥无法插嘴的。她的工作离开了这个圈子，也已经很久没关注行业的事情。
　　导师和学生们尚在把酒言欢时，蒋绥吃完饭一个人走出房间，站在茶屋的走廊上瞧着灯红酒绿的夜间发呆。
　　张萏和导师说的话不无道理，也是蒋绥曾经在思虑的问题。这个社会，不进步就意味着退步。离开这片城市天地，就意味着被这个圈子所抛弃。精算专业比其他专业更势利和残酷，一旦停滞就会被排斥。

　　导师已经比较留情面，她听说蒋绥去山中当小学老师只责怪蒋绥不思进取，并没有对她的能力否认。但是其他人不会这样认为，只会觉得蒋绥找不到工作，表面上不说难听的话，但心底都会轻视。
　　不过，没有关系，已经有自己的一方天空了。蒋绥心中想着，不知道如今远在山中的学校是如何的光景。

　　“这样就难过了？”孟羡徵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出来，站在蒋绥背后神色冷淡地问。

　　蒋绥回头瞧着身后穿着白色衬衫的男人，夜色中，他的眉眼是熟悉的俊秀，只是神情中有难以掩盖的疲倦。
　　这是个天性凉薄的男人，可是他也是一个人，会疲倦会孤单，会有不尽如人意的事情。

　　“这不是你希望看见的吗？”蒋绥并未动气，只是平静地阐述事实。

　　“这不过是小菜一碟，如果你继续执意妄为，以后的路只会更难走。”孟羡徵淡淡地说：“你会遇到更多这样的事情，并且会更明显，除非你一辈子都生活在山里。”

　　蒋绥分不清孟羡徵是报复还是规劝才这样引导师骂她，但也不想再探究，只轻轻地说：“没想到你会成为老师的学生。”

　　“这样的学校我根本不屑一顾，二流的一本院校算什么？！”提到这个话题，孟羡徵的语气更冷：“你觉得我们越来越遥远，所以我来你的学校感受你的生活，只是你决绝地要离开，根本不会回头瞧一眼。”

　　蒋绥知道在职研究生的考试不难，选择的范围也更广泛，孟羡徵的公司和他本人的能力足以选择更好的学校和导师。

　　“何必呢？”蒋绥叹道。如果孟羡徵曾经愿意为她放弃一些垂手可得的利益，她们也不会走到这一步。

　　“是啊，现在我做什么都留不住你，可是连前途和导师都没办法留下你吗？”孟羡徵冷冷地盯着蒋绥：“你还是一心要去山里当老师吗？究竟是为了那里的生活还是为了那个男人？”

　　蒋绥一愣，沉默半晌才坦白地说：“我不清楚，也许两者都是吧。”

　　孟羡徵狠狠地抓住蒋绥的手腕，怨恨地说：“你愿意为一个认识不久的男人留在山里，却不愿意给我们几年的感情一条活路？”
　　“我走得太慢了，跟不上你的步伐。”蒋绥平心静气地说。

作者有话说

　　哎......尽快回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