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行于野》叶嘉

50、春游事件

　　蒋绥心中欣慰，暮野小学和学生们本身就与外界不同，这里的野性很重，民风彪悍，学生们虽经常打闹但好在感情不错，彼此都有克制。对待蒋绥的态度也与其他老师不同，比较尊敬也不曾红过脸，大概是因为蒋绥生性随和，不曾责骂过学生的缘故。

　　凭心而论，数学课枯燥无趣，语文课也不见得有趣。上学期的进度比较慢，蒋绥尚能绞尽脑汁地增加趣味性，但这学期侧重于应试教育肯定乏味。因此今日面对学生们期待的眼神，蒋绥心中总觉得歉意于是转动脑筋思索着春游的可能性。

　　趁着下课的时间，蒋绥推开校长办公室探探头，却没瞧见暮延。在校园逛了一圈，也只找到一心放在鸡儿鸡女身上的涯伯。

　　蒋绥在涯伯周围晃悠了好几圈，涯伯才舍得从小鸡身上移开视线，敷衍地问：“小蒋啊，找什么呢？”
　　“校长呢？”蒋绥惊悚地看看鸡群又看看涯伯。

　　涯伯指指方向：“去农田那里了。”

　　蒋绥走了两步，还是忍不住回头问：“涯伯，为什么你把那几只鸡身上涂得五颜六色？”

　　涯伯笑呵呵地解释：“小姑娘嘛，就应该打扮好看点。”

　　“唉！涯伯，别折腾它们，放养吧！让它们吃点青虫砂子过点好日子。”蒋绥不忍直视掉头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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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了校园便是一片芳草地，零散绽放着野花。阳光温暖，吹面不寒杨柳风。蒋绥在少女时候喜欢秋日，总觉得寂寥的季节更符合心境，但如今却是偏爱春朝，万物复苏，生机勃勃，一切都是那么温暖和明丽，便是雨日也其他季节多了几分温柔。

　　一路找到梯田那边，远远就瞧见暮延站在田边，神色平淡。而他的脚下是雄伟的梯田，弯弯曲曲，层层绿意，有几层已经灌满水波光粼粼。对面是巍峨高山，云雾缭绕。

　　暮延见到蒋绥并无讶异，只是朝蒋绥招招手，将她揽入怀中深深地吻。唇舌交缠半晌还是蒋绥忍不住呼吸才推开暮延的脸。静静地伏在暮延的怀中，他的衣服也是春天的气息，如同这片山峦一般温暖而包容。

　　暮延温和地搂着蒋绥。

　　蒋绥从暮延的怀中探出头，瞧着这层层叠叠的梯田中长势不错的菜苗：“校长，你在做农活吗？为什么不叫上我们呢？”

　　暮延微微笑没回答，其实这些并不需要他亲自做，但是他却想感受这般滋味、感受尘世的日子。每颗种子撒下，破土为一株株苗，经受风雨寒霜才能成为饭碗中的食物。食烟火，尝情爱本是分不开的。

　　“怎么过来了？”校长伸手将蒋绥被风吹乱的长发理顺，语气一如既往的平静，只是动作中带着宠溺的味道。
　　蒋绥笑眯眯地扬起脸，不无得意地提醒：“一个月的禁足在今天到期，我可以出门了。”

　　暮延嗯了一声不动神色：“我知道，天还没亮暮月就在校园里嚎了一嗓子。”

　　“我睡得太香了，没听见。”蒋绥心情依旧美好如同这晴朗的天气：“今天学生们都没兴致上课，我可以带他们出去春游吗？”想了想她又学着蒙蒙的样子补了一句：“带着课本去，便玩便学习。”
　　暮延不置可否。

　　“我可记得你说不再限制我，只需要向你报备就行。”蒋绥笑眯眯地说，和杨鹿暮月之流相处久了，歪曲别人的话不再是难事。

　　暮延并没有纠正蒋绥狡猾的歪曲，只是平静地说：“这是春季，万物萌生，山野中美味可口的东西很多。”

　　蒋绥不解其意：“你饿了？需要我带什么回来吗？”

　　暮延露出一丝笑意：“不需要，我只是担心。”

　　“我不走远，这一带平时也没危险。寓教于乐嘛，学生们肯定能学得更快。”

　　暮延瞧着蒋绥，没说话。

　　说到寓教于乐，蒋绥不由心虚地改口道：“额，知识的传播不一定成功，但是能让他们学会欣赏这个季节的美好，而且学生们一起活动也能增加感情和默契嘛。”

　　暮延沉吟半晌，才开口：“可以。”

　　“我终于可以给学生一个交代了。”蒋绥搂着暮延的脖子喜出望外。

　　暮延神色温和地亲亲她的额头，叮嘱：“不要走远，附近转转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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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个温柔慵懒的春日，和风徐徐，杜鹃正华。蒋绥带着一群小朋友沿着山林，找到一处阳光绝好、芳草青青的向阳地。

　　蒋绥待学生们坐下玩了几轮游戏后便拍拍手示意他们摊开书本朗读课文。学生们嘻嘻哈哈地半坐半蹲在草地上，意思性地打开书本稀稀朗朗地读出声，但很快便丢开书本开始玩耍说话。

　　蒋绥失笑，却也没多管，坐在草地上一边晒太阳，一边听着学生们的说话声嬉笑声。偏头瞧瞧坐在身旁低着头背书的韩袁，蒋绥不由皱皱眉。

　　韩袁是班级中最漂亮的女童，性格温顺乖巧，偶尔羞怯，平素都是安静地跟在蒋绥身边，不声不响，但是并不亲近，甚至有种疏离感。在学生群中，她也是最不合群的一个存在。

　　听暮月说，韩袁是腓腓。山海经中记载，腓腓，养之可解忧。可是腓腓自己会有忧愁烦恼吗？

　　“韩袁，瞧他们玩得多开心，你不想加入吗？蒙蒙挺和善，老师让他带着你玩，好不好？？”蒋绥摸摸韩袁柔顺的发，大概因为自身从小很孤单的缘故，她总希望韩袁能够活泼快乐，不要独自在角落过着无人打扰的生活。

　　韩袁抬头看看那群学生，眼中有一丝丝的警惕和戒备，很快摇了摇头，又低下头看书。

　　蒋绥在心底叹了口气，韩袁对其他学生敬而远之尚可理解，但是她和田琅也不亲近。按理说两个小女孩经常一道补课，总能说上话，可是独来独往的韩袁偏偏能视聒噪闹腾的田琅如不存在。

　　灌木从中伸出了长长的荆条，上面结出很多覆盆子，这季节正是泛红的时候，蒋绥便过去采摘了一些。学生们多不感兴趣，于是蒋绥便捧着覆盆子闲悠悠地吃了一颗，味道实在酸。

　　韩袁偏头瞧瞧倒是罕见地主动拿了几颗，安静地吃了。

　　“你平时吃什么？”蒋绥好奇地问。

　　韩袁抬眼看着蒋绥，眸似湖水，轻声说：“早芽初蕊。”

　　听起来不错，但吃起来肯定没有好滋味。蒋绥原本还想再问两句，但是瞧着韩袁的样子，总觉得自己不应该再好奇地打听。北丘霍山有腓腓，而这里是南方，其中肯定有隐情。

　　吃完覆盆子，手上也沾满红色的汁水。蒋绥瞧着学生们和睦融融的氛围，交待了蒙蒙几句便带着韩袁去找水洗手。
　　涧草青翠，溪水潺潺流过，叮咚作响。待韩袁喝了点水，蒋绥才开始洗手。溪水边香味馥郁，蒋绥四下看了一眼，瞧见山林间有一抹红色便朝韩袁说：“我们去看看，好不好？”

　　韩袁抬头瞧瞧蒋绥，不解其意但还是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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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中桃花始盛开。正值四月，这藏在深山中的桃花林静悄悄地绽放着花蕊，丛丛染胭脂，枝枝如彩霞，有种动人心魄的妩媚。

　　“缘溪行，忘路之远近。忽逢桃花林，夹岸数百步，中无杂树，芳草鲜美，落英缤纷，渔人甚异之。”——陶渊明
　　幼时阅读《桃花源记》时，蒋绥便心动不已。那是仙境般的存在，有家人相伴，与世无争，怡然自乐，纵其一世除了死亡再无离别之苦。大概因为这种想法，蒋绥也曾与杨鹿一起玩过网游，至今还记得其中的桃花林纷纷花落，妖娆而唯美。

　　蒋绥牵着韩袁走进桃花林，脚下是落花，不小心碰到桃枝便引起纷纷的桃花雨。这些桃花并非野生，那么附近应该有人家。再走至几步果真瞧见一个破落的茅草屋，走近后却是毫无人声，这里并没有人住。
　　“有人曾经住在这里。”蒋绥说：“后来大概搬走了。”

　　韩袁伸手抓了朵含苞待放的桃花塞进口中，没说话。

　　“你喜欢这里吗？”蒋绥牵着女童的手离开茅草屋，又钻进桃花林。

　　“嗯。”韩袁笑容浅浅，绝美可人，轻声道：“我喜欢干净纯洁的东西。”

　　蒋绥笑了笑，从桃树上摘下一枝开得正艳的桃花，插在韩袁的头发中，打量了一番满意了才牵着她的手回去。

　　还在远处，蒋绥就听到学生们的吵闹声，顿觉不妙，加快脚步赶过去。走近一看，学生们正扭打成一团，还有以蒙蒙为首的十来个学生在旁观。

　　“怎么又打起来了！”蒋绥震惊地问道。这些学生是她带出来的，如果在外面出事又无法管制那责任就大了。

　　“饿了，他们要抢食物。”田琅站在一旁说。

　　蒋绥蓦然明白了校长的话，顿时心中一惊。春季万物萌生，山野中美味可口的东西很多，学生们馋了便会争取食物，只是为什么不各自捕猎呢？

作者有话说

　　故事一直在缓慢+悄悄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