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行于野》叶嘉

44、端倪暗隐

　　对于庄老板出现的时间，张叔明显不确定，他想了想又迟疑地补充道：“大概有几年吧，短则三四年，也可能更长，我还真说不清楚。”
　　蒋绥皱皱眉觉得这种情况很蹊跷，可是具体也说不上来，于是便温言劝着田咏：“你还是回去问问阿练吧。”

　　愤怒仇恨以及恐惧让田咏心头大乱，他勉强笑笑：“也只能这样......”

　　走在回去的路上，田咏抱着田琅心神不宁，踌躇了片刻，他还是忍不住倾诉：“其实我心中也在犯糊涂......蒋老师，您看我今年多大？”
　　“三十岁出头吧？”蒋绥仔细瞧了瞧田咏，相对于四庆寨的人来说，田咏过得并不算好，皮肤较为粗糙，不过皱纹很少，较为柔和的五官以及和气的表情使他显得文质彬彬。

　　“我今年四十一岁。”

　　“你怎么保养的？”蒋绥在瞧到田咏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时忙改口道：“不好意思，你继续说。”

　　“......当年我见过丰华的那个姘头，年纪比我和丰华都大。”田咏觉得庄老板就是当年那个人，可是理智又在否定这一切，当年那人和丰华一起被阿练咬死，而且单论年龄也对不上的。

　　“是啊，庄老板瞧着不过二三十岁。”蒋绥明白田咏的困惑：“这世间长得像的人大有所在，又或者庄老板是那人的亲人，你现在也没办法判断，是不是？更何况，你能确定当年阿练咬死的人就是丰华和那人吗？”

　　田咏愣了片刻，才缓缓开口说：“我确定丰华是死了，但是那人......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一些事情，当初两具尸体被丢在村口，大伙能从衣服和模样认出丰华，自然就认为是丰华与她姘头遭毒手了，更何况两人被咬得血肉模糊，大家也不敢仔细瞧，草草地将两人葬了。”

　　“你们直接就将那人葬了，难道没有人找上门吗？”蒋绥问。

　　田咏摇摇头：“没有。”

　　“很奇怪，但我们依然无法确定任何事情，顶多只是怀疑。”蒋绥说：“你起码要问问阿练当初咬死的两人究竟是何人。”

　　田咏叹了口气，苦笑：“当年的事一直都是我与阿练之间的忌讳。阿练向来不喜欢说话，而我也不愿意谈及往事，所以这些年我们还没坦诚地说过这些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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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过树梢飒飒作响掩盖了众人细碎的脚步声。蒋绥朝四周看了看，心里微微发毛，总觉得这里不止她们。蒋绥不放心地推推一脸百无聊赖的暮月：“你仔细听听看。”
　　暮月茫然：“听听看？到底是听还是看？”
　　“都行，随便你。”

　　“其实我更擅长闻。”暮月得意地炫耀自己的优势。
　　“......”
　　“嗅觉比较实用，闻到香味就意味着有食物。”暮月以为蒋绥的沉默是不理解，于是善解人意地解释：“在深山里，嗅觉往往比看和听都......”

　　蒋绥打断暮月的发散思维：“那你赶紧闻闻看这一带是不是有什么奇怪的东西？”

　　“奇怪的东西？”暮月迷糊而不解地看向蒋绥，不明白她为什么说得这么含糊。

　　暮月本身也属于奇怪的东西一类，所以蒋绥没有直接说出鬼魅精怪这个词，而是含蓄地解释：“奇怪的东西就是这山里特有的生物......哦，不一定是生物，也可能不是活的。”

　　“原来是这样。”暮月恍然大悟：“有，而且很多。”

　　蒋绥和田咏脸色顿时变了，只是蒋绥脸色变化的程度很小，因为她总觉得田咏和暮月常年生活在这里大概能对付若干奇怪的东西。而田咏在瞧见蒋绥一副淡然的表情时脸色也缓和了，因为他觉得连蒋绥都能淡定那么暮月肯定能应付一切危险，所以大家都很快平静下来。

　　田咏环顾四周，用一副并不焦急的语气说道：“看来有危险。”

　　“危险？”暮月无知无觉地反驳：“不危险啊，死的都埋在地下又不会动了，活的只有两个山里人而已，能有什么危险。”

　　蒋绥楞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对于暮月而言，山里人也属于山里特有的生物。她哭笑不得：“为什么这一带有山里人？我们离四庆寨很远了吧。”

　　田咏插话：“虽然很远，但偶尔也会有人迷路绕到这边......”

　　暮月打断田咏：“那两个人跟着我们很久了。”

　　“跟踪我们？”蒋绥只能想到这一个可能：“难道是庄老板？”

　　“不是庄老板，跟踪我们的人是四庆寨的。”暮月说着停顿了一会儿，仔细嗅了嗅，然后确定地说：“味道不一样。”
　　蒋绥无语地瞧着暮月煞有其事的样子，心中思考着这味道究竟有什么不一样，就比如对于鱼虾，新鲜与腐烂的味道的确很明显，但是你能闻出鱼虾的老家吗？

　　田咏却是毫不怀疑地相信了：“庄老板肯定与当年的事情有关，我们今天只去见了张叔打听那件事，庄老板这明显是做贼心虚。”

　　“抓住问问就知道了。”暮月不耐烦地撇撇嘴。

　　田咏与四庆寨的村民经常有来往，所以本性中还是淳朴的人类，于是他踌躇了：“抓？”

　　暮月翻了个白眼，不高兴地反问：“你不想知道答案？”

　　“想知道。”田咏迟疑地看向蒋绥：“但他们都是四庆寨的人，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抓似乎不太好。”

　　蒋绥安慰地对田咏笑笑：“抓的确不合适，我们用请。”

　　“......”田咏沉默，虽说改了说法，但还是原来的意思吧。

　　“低头和抬头都不让他们看见你就行啦。”暮月不以为然，豪爽地摆摆手：“你们先回去，我来摆平。”

　　“我留下，田咏带孩子先走。”蒋绥不放心地说。

　　田咏呐呐地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也可以留下。”

　　“都不用。”暮月笑嘻嘻地推了推蒋绥，催道：“你们先走，我能对付他们，不用担心我。”

　　暮月的力气实在不小，蒋绥一个踉跄差点摔倒，赶紧抓住暮月的手哭笑不得地解释：“别推，别推了......我不是担心你，我担心他们。”

　　“哎呀，我自有分寸。”暮月瞅着蒋绥依然质疑的表情只好无奈地再三保证：“我不会吃他们的，放心吧。”

　　蒋绥觉得暮月此刻的神情及行为很有深意，虽不明白，却也随和地应了：“好吧，你别生事，早点回去。”

　　离开之前，蒋绥回头看了一眼暮月，她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背影纤细玲珑却并不弱小，看起来有那么一丝可靠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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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来的路程很安静，因为大家都累了。田咏背着田琅的姿态很快便改成抱着，再后来蒋绥建议：“我们抬吧。”
　　“......”
　　“跟你开玩笑的。”蒋绥微微笑：“我来抱一会儿，你歇歇吧。”

　　田咏的确累了，也没有推辞，平时他出门多半是有阿练跟随，不至于这么疲劳。两人很快翻过这座山，刚穿过树林却瞧见一个人正站在路边耐心地等候，黄昏的光线在他身后投下长长的影子。

　　田咏仓促地从蒋绥手中抱过田琅快速离去，余下蒋绥独自面对校长。校长站在那里神情平淡，仿佛山崩地裂也会波澜不惊。

　　蒋绥走到校长面前，莫名地尴尬。

　　“田琅也在？不要再和学生在校外见面。”校长扫了田咏消失的方向，淡淡地说：“另外，以后每周你跟我出门一次。”

　　“啊？”蒋绥没反应过来：“采购物品吗？”
　　校长平静地说：“散步。”
　　“......”蒋绥神色讪讪地转移话题：“这么巧你也在这里。”

　　暮延没回答，只是俯身亲了亲她的唇，其实只是轻轻地印了上去，但是蒋绥那一瞬间心慌了，不知道是因为暮延的眼眸幽深暗黑中带着的强势还是因为她心动了。其实的确心动的，一直期待有个属于自己的家，有个人能给她带来安稳，而暮延给了她这样的感觉，所以在喜悦的同时她会慌张，就好像这幸福是偷来的一般。

　　“回去吧。”暮延抓住蒋绥的手，平静地说。

　　走在山路上，蒋绥小心地瞟向暮延，察觉到她的目光，暮延只是偏头温和地看看她，并无言语。
　　“有人跟踪我们，暮月留下处理了。”蒋绥小声问：“是不是不能让人知道暮野小学的所在？”
　　“普通人找不到暮野小学。”暮野语气平和。

　　傍晚的山林，山路很长却也很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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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暮月只是装神弄鬼地吓唬了那两个人一番，回来告诉蒋绥时捂着嘴笑得可乐了，蒋绥见她主动提起，便笑着问：“你让我们先离开是不是有什么深意呢？我原本猜测是不能暴露暮野小学所在地，但校长似乎并不在乎。”
　　“哎呀，这个我忘记了。”暮月一拍脑袋，尴尬了：“其实校长不准外人踏足学校的，我应该第一时间甩掉那两个跟屁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