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行于野》叶嘉

25、故人相见

　　在杨家吃完晚饭，蒋绥就匆忙拉着夏榕朝杨妈妈告别了,然后带着他搭车回到自己的家中。
　　杨家虽然与她亲厚，但是毕竟不是她的家，她一个人待在那里还说得过去，连朋友都入住杨家就有些不合适了。更何况，夏榕并非人类，住在杨家迟早要露陷，还是尽早离开比较好。

　　蒋绥从山中回来得比较匆忙，屋里的东西被翻找之后还没来得及整理，此刻都乱七八糟地堆在地上，两人走路都得小心地避开。所幸夏榕向来没有洁癖，他四下打量了一眼，只是评价说道：“小蒋妹妹，你的房间好小。”
　　的确，与杨家的楼上楼下相比，蒋绥的房屋实在是太小了，只是普通的一室一厅，简洁的家具，磨得发白的地板砖。
　　蒋绥弯下身子将落到地上的塑料袋捡起来，没好气地说道：“我这房子总比学校的木房好吧。”

　　夏榕想了想也对就没有在说话，他站在原地漫不经心地打量着周围，嘴里咬着鱼干。很明显，他还没有吃饱，而且没有吃好。
　　蒋绥顺手将身边的东西归整到一起，然后翻找出一支笔与一张纸，递到夏榕手中：“给你。”
　　“给我这个做什么？”夏榕的视线落在纸张上，脸上浮现出诧异的表情。

　　“要寻找几十年前的人，自然要了解她的情况。”蒋绥拿起一块布抹去桌上的灰尘，示意夏榕坐到桌边。
　　“你想让我画出她的画像？”夏榕哦了一声，了然地笑道。
　　“不需要，也用不着。”蒋绥斩钉截铁地回答，对于夏榕的画功她没有丝毫期待，而且他手下的画也绝对不能作为客观依据。
　　“把你知道的那个女孩的所有事情都写下来，哦，对了，我只要客观事实，不要你的推测和感性认识。”蒋绥继续说道。
　　“你明白我在说什么吗？”蒋绥看着夏榕茫然的脸，试探着问。
　　夏榕想了想哦了一声，坐到桌边开始回忆很多年前的那些事情，他已经想不起来那时候的学校的日子甚至想不起来那个学校在哪里，可是与她有关的事情却仿佛从未被他遗忘。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在那些已经记不得的岁月，有那样一个人突显在记忆中安静地笑着。为什么会这样......
　　夏榕愣住了，他从什么时候开始如此无法遏制地想起她？明明已经放在脑后这么多年，明明没有那么深的感情啊！
　　夏榕想着想着不由痴了，一时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今日又是哪日。

　　蒋绥偶然抬起头看到他一副痴痴傻傻的模样，也没言语，只是低下头认真地打扫房间。
　　时间过得很快，等到蒋绥打扫好房间，抱着床棉被放到沙发的时候，夏榕依然在发呆。蒋绥叮嘱他几句就回房间睡觉了。
　　而夏榕一直痴痴地想着心思,连她说什么也没听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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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夜好眠。
　　蒋绥睡眼惺忪地从房间中走出来的时候，太阳已经挂在半空了。她睡眼惺忪地伸手打开冰箱，然后摸了个空。
　　冰箱里面空空如也，蒋绥在原地愣了愣然后才反应过来，啊哦，她刚回来，冰箱插头都没有插，里面更加不可能有食物。

　　蒋绥饿得有点烦躁，她转过身却看见夏榕依然以那副痴狂的表情趴在桌上，面前摆着被划得乱七八糟的纸张。
　　蒋绥讶异地问：“大夏哥哥，你是起床之后继续保持这个姿势呢，还是整晚都保持这个姿势没变？”
　　夏榕仍然傻傻地发着愣，漂亮的脸上带着一丝失魂落魄的气息。
　　蒋绥伸手推推夏榕：“喂，你在干嘛？”
　　夏榕恍然惊醒，抬起头看着蒋绥，嘴唇嗫嚅了几下，似乎说了什么但是声音太小。

　　“你说什么？”蒋绥问道。
　　“我饿。”夏榕睁着幽黑的眼睛，认真说道。
　　“......”
　　“我饿了。”夏榕微弱地笑了笑，重复道。

　　“我家的餐桌上可不适合出现血糊糊的东西，我们就吃萝卜烧肉好吗？就像昨晚杨妈妈烧的肉，我瞧你吃得挺开心的，今天中午我们就吃那样的肉好吗？”蒋绥说道。每当他们饥饿的时候，蒋绥就觉得有些恐慌。
　　夏榕顿时就委屈地皱着鼻子，眼巴巴地看着蒋绥：“我好久没吃过一顿好的了，当初在学校就难得吃一次，一直陪着你吃熟的，现在到了你的地盘，就算不能吃生的，起码不能太熟......”
　　“好吧好吧。”蒋绥随和地答应了一声。
　　“你会烧饭吗？”夏榕咧嘴笑道，如果不会烧饭就生吃好了......

　　蒋绥白了他一眼，哼道：“笑话，论琴棋书画我是不会，但是烧菜，哼哼，那可是我的强项！只是......我不喜欢我家的餐桌上出现泛着血丝的肉块！”
　　“走，我带你出去吃饭。”蒋绥拿起包说道。
　　夏榕哦了一声，把手上的鱼干丢到桌上，然后兴高采烈地跟在她后面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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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餐厅中，悠扬的音乐、柔和的灯光、淡雅的气氛让人不自觉也举止优雅起来。
　　两人坐在桌边，夏榕面前摆着一份一成熟的牛排，而蒋绥的面前摆着一份十成熟的牛排。
　　夏榕看着面前摆放的刀刀叉叉愣了一愣，然后视线又落在泛着血丝的牛排上，眼睛开始发亮。

　　蒋绥瞥了他一眼，知道他肯定不会用刀叉，于是体贴地说道：“用刀切肉，如果你切不了，我可以帮......”

　　夏榕高兴地用手轻巧地撕开一块牛排，塞进嘴里，满意地咽下去之后抬起头问：“你说什么？”
　　“......”蒋绥看看自己手中的刀叉，再看看用手撕着牛排的夏榕，平静地回答：“没什么，请随意。”
　　“小蒋妹妹，我喜欢这个地方。”夏榕吃着，兴高采烈地说道。
　　“我也喜欢，但是我的钱包不喜欢。”蒋绥平静地回答，这里的价格太高环境也太拘束，今天选择来这里就餐主要是因为只有这里才能够同时满足她与夏榕两个人的口味。
　　哦，不对，火锅店也可以，只是......火锅店离她家太远了。

　　“你很穷吗？”夏榕善解人意地问。
　　“不是穷，只是没钱。”蒋绥吃了块牛排，从容不迫地回答。
　　“这两者有什么区别吗？”夏榕问道。
　　“主要是感官上面具有差异，不过实质上也有点细微的区别。”蒋绥微微笑：“例如穷不仅代表着现实状态还带着一点心理上面的妥协，而没钱只是一段时间的状态。”

　　夏榕愣了愣，哦了一声，不过看表情他似乎并不清楚这两者有什么区别。

　　“蒋绥！”一个穿着正款羊绒衫，大衣搭在手上的青年走了过来，他的眉眼细致，眼角微微上扬带着一丝天生的风情，身材瘦而不单薄，此刻他的脸上正带着疏离而冷淡的笑容。
　　蒋绥微微一愣，是了，这种地方自然是社会“精英”常来的地方。她抬头看着孟羡徵，几个月不见，他一如往昔，没有丝毫变化。

　　两人相顾无言，都沉默着，气氛一时有些尴尬。蒋绥看了看正埋头吃东西的夏榕，然后转头微微笑道：“好巧。”
　　“是啊，很巧。”孟羡徵冷冷地说道，看着埋头吃东西不急不躁的夏榕一眼：“他是谁？”
　　蒋绥拍拍夏榕：“大夏哥哥，打个招呼。”
　　夏榕听话地放下刀叉，抬起头礼貌地笑道：“你好。”

　　夏榕的容貌是那种罕见张扬的漂亮，这种耀眼夺目的容颜对于同性来说是一种不言自明的威胁，所以孟羡徵眼神一瞬间冷下来，他淡漠地点点头然后转头盯着蒋绥质问道：“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也不回我的短信？”
　　蒋绥露出诧异的表情：“你有联系我吗？不好意思，我的手机已经很久不用了。”
　　孟羡徵沉默了一会，然后打开手机飞快地输入了号码，很快蒋绥的包里传来震动的声音。孟羡徵收起手机，淡漠地看着她：“你还没有学会不动声色地说谎，蒋绥。”
　　蒋绥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多谢指教，下次我会先关机。”
　　孟羡徵脸色更加阴沉起来。
　　夏榕低着头径直吃着东西，虽然动作有点粗鲁，但是看起来却自有几分挑衅的味道，虽然他本人对此根本无知无觉。
　　一个穿着雪色大衣的女孩袅袅走了过来，纤白的手搭上孟羡徵的手臂，轻声说道：“徵，你认识他们？”这个女孩长长的卷发披在肩上，看起来很迷人，她的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容，只是眼神太过傲慢。
　　孟羡徵回头看了她一眼，淡淡地说道：“一个老同学，你先回位置吧。”
　　女孩狐疑地看了蒋绥一眼，并没有离开，她语笑嫣然地道：“我正想认识你的朋友呢。”
　　“孟羡徵，有机会再聊吧。”蒋绥看了夏榕一眼，歉意地说道：“我和我朋友还有些事情要谈。”
　　孟羡徵盯着蒋绥好一会儿，然后不发一言地转身离去。女孩看了蒋绥一眼，也跟着离开了。

　　蒋绥低下头，叉起一块牛排塞进嘴里，只有她自己才知道此刻心里的感受是多么复杂。他们的距离已经越来越大，早就已经不属于一个世界了......

　　“他是谁啊？”夏榕抬起头问道。
　　蒋绥懒懒散散地瞥了他一眼：“你管呢，吃你的！”
　　夏榕回以微笑，笑容甜美得令人感觉全世界都是美好的。
　　蒋绥也不由笑了笑：“吃吧。”一场几年的爱恋，归于湮没，再相见的时候，前男友，前男友的女友......原来是这么令人意兴阑珊啊。

作者有话说

　　额，校长还没出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