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行于野》叶嘉

11、心思难辨

　　暮延朝蒋绥的房间走去，却发现她的房间中空无一人，心中便思量着蒋绥究竟去哪里了。他沿着山路细细找去，心中有些担心蒋绥会不会躲在哪里独自委屈伤心了。

　　在暮延四处寻找的时候，蒋绥正悠闲地行走在梯田中间，瞧着美丽的风光然后便觉得有些饿了，摸摸口袋中却没有火柴，看来只能吃生食。
　　其实生食也不错，这个季节的食物正是生涩中带着甜味，别有一番风味。
　　花生早已经成熟，蒋绥瞧着心喜便噌噌地扒了一堆，抱着花生离开之前回头便瞧见这一片田地都像被田鼠光顾了一般，顿时有些心虚地踢踢土掩住花生地中那些大坑小坑。

　　蒋绥将花生和山芋洗干净后便带到断崖上面吃，暮延在她身边坐下，瞧见她神情如昨不由松了口气，不过也不明白她究竟明白多少，半晌才开口问道：“你吃不惯学校的饭菜？。”
　　“有一些不习惯，但是也无妨，多吃杂粮对身体有好处。”蒋绥心中想着正好减肥，虽然她不算胖。
　　“其实你可以单独开伙，食物可以让涯伯送一份给你。”暮延瞧着她，认真地建议。
　　蒋绥递了个洗得干干净净得山芋给暮延。暮延接了过去，吃了一口，没什么表情，所以蒋绥也看不出来他究竟觉得好吃还是难吃。

　　“今天的事情，你......”暮延难得有些迟疑，不知道该如何言说。
　　蒋绥明白了暮延的意思，她瞧着一贯严肃的校长如此迟疑的表情不由觉得好笑：“校长，没关系，我知道这里不是我日常接触的世界......”
　　暮延抬头望着蒋绥，眼睛如坚硬的黑石，漂亮幽深。

　　蒋绥丢掉山芋皮，解释说道：“刚开始我也觉得惶恐，那时候我的想法是破罐子破摔，想着反正已经来了便看看这里究竟是个什么地方，也许还能拼出条活路。”

　　暮延沉默地听着，没说话。
　　“不过，暮月说的一句话点醒了我。”蒋绥说道。
　　“她说什么了？”暮延有些意外，暮月这丫头难道还有这本事，看来应该给予嘉奖。

　　“她说——只要他们不欺负你，就不可怕。”蒋绥想起世间缤纷万象，不由笑了：“我想了想也对啊，是不是同类又如何呢，世间那些自相残杀互相伤害的都是人类自己，他们这些同类不是更加可怕吗？仔细想想从我来到这里之后，你们对我多有照顾，便是人类也做不到这样的程度。”
　　“这里并不是你所见的那般无害，只是这一带比较安全。”暮延很担心蒋绥将这里看得太简单，便解释道：“你下次要进西山便叫上我，或者要去那些偏僻的地方也叫上我，如果我不在就叫上其他人。”
　　“嗯，我明白了。”蒋绥淡淡地笑笑，想起了一些有趣的问题，便问道：“校长，夏榕是什么？”
　　暮延愣了愣似乎并不愿意提起夏榕，不过见着蒋绥问起还是回答说道：“他的原身是一棵榕树，校舍便是建立在他的根基之上。”
　　“哦......难怪他身上有着树木的香气。”蒋绥若有所思，觉得很有趣，有遗忘症的老榕树竟然是个漂亮的男孩子。
　　暮延轻蹙眉，心头有些不悦。
　　“佘青说暮月是山魅，那么校长是什么呢？”蒋绥瞧着暮延似乎无害，便继续问道。
　　暮延轻轻扬起嘴角，冷硬的面庞顿时柔和起来：“以后你便知道了。”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
　　傍晚的风从崖壁中刮过掀起两人的衣角。暮色来临，有鸟儿在山峦悬崖间飞翔，各自归巢。
　　安谧的氛围。
　　“喀嚓”“喀嚓”剥花生的声音响起来。
　　蒋绥认认真真地剥着花生，这个季节花生正好熟透了，待会带着这些花生去让涯伯用油炒炒，肯定很香。
　　暮延转头望着低垂着头的蒋绥，微微发愣。

　　蒋绥自认无甚姿色，但是在他人眼中，她还是个不错的姑娘，眼睛清澈，肤色白净。
　　不过，在人类中她也许能算着清丽，但是在这森山中在一群相貌不凡的精怪中，只能用一句无甚姿色来解释了。
　　蒋绥煞风景地剥着花生，想着——好久没吃过正常的饭菜了，不知道今晚能不能吃到炒花生......
　　暮延瞧着蒋绥，心中想着——她怎么这么可爱呢......***********************************************************

　　第二日，蒋绥在上课的时候注意了一下，田琅的座位是空着的她今天并没有来上课，大概真的是到了危险期。蒋绥教了几页数学之后便布置了几道题目让学生们做。
　　安静的教室中突然有一个小女孩站起来说道：“老师，您的口袋中有什么东西？”
　　“咿？”蒋绥记得这个喜欢穿花裙子花衣服的孩子，她叫做花跃，似乎是夏榕的对头，经常欺负夏榕。
　　“好香，好香。”小女孩耸耸鼻子，似乎嗅到了什么美味一般。
　　蒋绥朝花跃招招手，等到她来到身边便摸摸她的脑袋：“鼻子可真灵哟，是花生，你闻得出来吗？”
　　“我只知道很香，但是闻不出来。”花跃仔细嗅嗅，然后骄傲地说道：“不过，我依然是这里鼻子最灵的人，没有什么能瞒得过我得鼻子！夏老师经常不洗澡身上有臭味，暮月老师身上是森林的气味，佘老师每天身上都有股很诱人的香味！”

　　“那蒋老师每天身上都有什么味道呢？”蒋绥逗着小女孩。
　　“食物的香味。”花跃飞快地回答，然后有些眼馋地说：“可惜，校长说您不是食物，不能吃......”
　　“......”面对花跃馋嘴得发亮的眼睛，蒋绥赶紧将口袋中德一包花生递给她，慈爱地笑：“这些才是食物，多吃吃这些东西对身体会比较好，吃肉其实是不好的行为。”

　　下课铃声响起之后蒋绥像逃一般地离开了教室，急匆匆地差点撞到人，蒋绥退了一步才瞧清楚面前的人是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身上穿着带有民族风情的衣服。
　　那男人瞧见她便客气地打招呼：“您好，蒋老师。”
　　蒋绥微微疑惑地瞧着面前的人，不明白这人是谁。
　　男人笑了笑，有些腼腆地说道：“我是田琅的父亲，我也是人类。”

　　蒋绥一愣，有些不明所以：“啊......您好。”
　　“叫我田咏便好了。”田咏笑着解释：“昨天是我爱人鲁莽了，对不住您。”

　　“啊，没事。”蒋绥笑着说：“田琅还好吗？”
　　“没事，在家休息几天便好了。”田咏递过来一袋东西，歉意地说：“我爱人误会您了，以为你伤着田琅......实在对不住老师，这是一点赔礼，山间的东西不足敬意，还请您不要见怪。”
　　“你是人类？”蒋绥倒也没推辞直接收下来了，心中想着不收才是傻瓜呢，人类送的东西肯定能吃。
　　“我原本就住在山那边的小山寨中，后来因为田琅她母亲的缘故，便来在西山。”田咏明白蒋绥话语间的疑问，便笑着解释。
　　蒋绥愣了愣，半晌才哦了一声作为应答。
　　田咏是人，田咏他老婆是狼，这笔账她似乎不太会算......
　　那么田琅是狼人？还有，人和狼怎么相处，狼吃人，人吃兔子？

　　蒋绥发愣迷糊的样子让田咏意识到了什么，但是这种事情似乎也不好解释，于是田咏推推眼镜，不好意思地笑道：“蒋老师，多谢您对田琅的照顾了。”
　　“这是我应该做的。”蒋绥想起了田咏是山寨里面的后生，便问道：“这一带有很多山寨吗？”山里面有人住的地方一般都有些山货，杨鹿曾叮嘱她一定要带些山货回去，所以她希望能去那些山寨中收购些山货。
　　“我知道的只有三个，不过你也知道这里山峦众多，也许还有些山寨是我不知道的。”
　　“山寨在什么地方？”蒋绥想了想问：“大概要多久能到达？”

　　田咏却没有回答，他的视线落在蒋绥身后，脸色一瞬间变了，似乎瞧见什么敬畏的东西一般。
　　蒋绥不明所以地转头看向身后，只见一个身材高大，穿着黑色风衣，手插在口袋的男人正一言不发地站在那里瞧着她们。
　　田咏手心出汗，勉强自己看着那男人，解释道：“对不起，校长，我并不是故意闯入这里，有所冒犯请您宽恕。”

　　暮延如黑墨一般的眼睛就这么瞧着田咏，面容上不露一丝表情，他淡漠地说道：“你是田琅的父亲？”
　　“是的。”田咏勉强地笑着。
　　“我曾经说过，除了孩子之外，其余的都不得进入校园。”暮延话语中透露出一丝严厉。

　　瞧着校长脸色不虞，田咏赶紧赔笑着解释：“昨天，阿练性格鲁莽不小心伤着了蒋老师，我是来赔罪的。”
　　暮延的神色顿时冷冽起来，这倒是好，还没去找他们算账，他们便自动送上门了：“之前才警告过的事情现在就明知故犯了，真是无可救药！”在蒋绥还没来到这里的时候，他便警告过这里的居民，绝对不得伤害山外人！

　　田咏只觉身体被什么缠住一般透不过气来，他心中明白校长想惩罚她，却不想在人类老师面前暴露凶性，田咏挣扎着喘了口气，匆忙叫道：“请您宽恕，实在是阿练舐犊情深，她只是性情暴躁，我们都知道错了，下次绝对不会伤害到蒋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