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归》第四号

18、阴差阳错被人误

　　白日里发生太多事，剪不断理还乱难免忧心烦心，但是天大的事也不能耽误睡觉。朱璃在房内点起安神助眠的熏香，两人阖眼睡下。大约半个时辰后，确定沁蕠已经睡死过去，她才悄悄起身穿衣出门。

　　沁蕠，作为你的专用红娘，我得去瞧瞧你心上人到底靠不靠谱。

　　夜幕里传来饮酒欢谈之声，一帮武林人士正谈论着早晨比试还有各自看好的选手，好不热闹。

　　“也不嫌冷，真是。男人也爱八卦。”朱璃裹紧身上披风小声嘟囔，她正发愁到哪儿去找杨晔，只怪当时心烦意乱没及时去搭讪才落得现在窘境。现在唯一能肯定的是，依照杨晔的身份，他的住所断不会同这些武林人士在一起，肯定是独门独院。

　　朱璃在脑中努力回忆着白日闲逛之时所见所闻，在她站立方向以东，是七座按北斗七星位置而建的殿宇，皆是独门独院气派非常，想必杨晔就在那里。想定之后，她便向东而去，一路雪满肩头。

　　到了七星所在，她又犯起难来，杨晔究竟在哪里？这七幢屋子外皆有青峰弟子站岗，她又不能上去问，难道一个个偷看过来？朱璃躲在山石后正在思考对策，廊下一队青峰弟子巡夜而过，忽然一盏长明灯一晃映出一张熟悉之脸，朱璃心思一动，当即有了办法。

　　“啊沉，啊沉！”朱璃用内力承载声音传至秦泷沉耳畔。

　　“璃姑娘？”秦泷沉眉毛一抬，不动声色转了转眼珠子寻找朱璃身影，无奈雪太大她又故意躲在暗处，根本找不到她的位置。

　　“快想个理由脱离队伍！”

　　“啊？哦哦！”秦泷沉虽不知她要作甚却还是答应了。

　　“啊！师兄，我把娘亲上山前亲手给我绣的锦袋丢了，夜里风大，我怕被吹走了，想回去找找，你们先走罢。”秦泷沉扯谎能力倒是一流，看得出来平时没少练。

　　“哦，来，拿着灯笼，仔细找找，我们先去交接班了。”

　　一行人走远之后，秦泷沉正打算叫朱璃出来，冷不防背后一双手将他拎起带入廊外黑暗之中。

　　“嘘！是我！”

　　摇曳灯光之中，一对凤眸雪亮。

　　“璃——璃姑娘！有什么事！”两人实在靠得太近，秦泷沉不禁后退一步。

　　“嘿嘿，其实呢，”朱璃笑眼一眯，手肘搭在他肩上套近乎，“想让你帮个小忙。”

　　“什么事？”

　　“把这个交给逍遥王爷，让他来见我。”朱璃从袖口割下一块碎布交给秦泷沉。

　　“什么？逍遥王爷？不是小道不愿帮你，而是——”

　　“愿意帮就帮，哪有可是！我又不会害他，你只需将此物交与他，说我约她一见。他想见不见，你都不过是个中间人罢了，就算出了什么事儿也是他自己的选择与你无干。”

　　秦泷沉思量了一番，压根没想到朱璃的真实动机，觉得她说得确实有理便答应了。

　　朱璃内心欢呼雀跃，催促他赶紧去办事。自己则悄悄跟踪其后。

　　到了天玑洞，秦泷沉和同门打过招呼便轻松入内。不久，杨晔果真开门而出。秦泷沉带着他前往方才的地方，忽见一道人影横出他便靠着廊柱滑倒在地。

　　“放心，很快就醒了，醒了，你的锦袋就找到了。”朱璃轻声说道。

　　她刚刚用了“谜语”，此物能使人昏睡，并利用语言篡改记忆。

　　“不知璃姑娘何意？”杨晔一手负背而立，面上尤带笑意。

　　“此处随时都有人来，我们还是找僻静之处让本姑娘好好调戏调戏。”朱璃媚眼一抛，软若无骨靠在杨晔肩上，一手抚在他心口一手游走在他背上，风韵绝代媚态百生。

　　杨晔眉心微蹙，冷峻之情一闪即逝，顺势揽住朱璃的腰，“好。”

　　朱璃却是把他带入了天枢府后院林子内。天枢府里住的正是宁子辰与欧阳蓉。

　　“你想要什么？” 杨晔压低声音，诱惑十足。

　　朱璃唇角微勾，妖娆百媚地勾住杨晔脖子，嘴唇贴近他的耳畔，柔声道：“告诉我，是不是你指使人围攻魔宫？”

　　“本王不过是挂名王爷罢了，无权无势，何苦招惹江湖新贵自寻死路？”杨晔揽住她腰，亦在她耳边轻语。

　　“那么，你是不是和无先——就是前朝丞相洛卿一伙的？”

　　“洛卿？”杨晔神色一暗随即又挂起玩世不恭的神态来，“当然不是。”

　　“可是我听无先说，他正打算和一位王爷联手搞垮魔宫，这位王爷既然不是你，又是谁？他又为何这样做？”

　　杨晔紧了紧臂弯，两人靠得更近，“本王有很多皇兄皇弟，璃姑娘给的范围如此广阔，本王又怎会知晓？何况本王游历四方，为了保命避嫌鲜少同他们联系，又何处得知他们心思，璃姑娘真的太抬举本王了。”

　　朱璃只浅浅看他一眼，继而又问些别的问题。

　　第一关心点，自然是那无先究竟是欲要害哪两个倒霉催的，遣人行那调换路标的缺德事，却殃及池鱼害她二人险过鬼门关命逃阎王殿。杨晔答曰，无先。洛惜，凌曦。朱璃心中窃喜，这老家伙早就在她掌控之中，还真应了她当初誓言，古人云：贱人有剑报，真是不假。

　　又锲而不舍八卦之道，问洛惜洛卿之关系。答曰，爷孙。

　　朱璃表示惊讶。爷孙俩，倍儿亲，疼还来不及，莫非那洛惜是个野种，以此无先对其恨之入骨？

　　杨晔对她的猜测表示压力很大，只好稍作解释，原来洛惜之父洛飞为当今圣上之心腹，而无先则效忠于先皇，两人政见立场敌对，说不得势同水火，终究难逃不太融洽。以此，虽是亲爷孙，隔阂比天大。然而终究是血浓于水，他猜测，无先不是为了要取他性命才着此一招，而是想要给他个下马威罢了。

　　他如此解释，道理虽通，但朱璃亦听出些别的门道来。那无先的目标不止洛惜一个，还有凌曦。洛惜这方面，杨晔说通了，但凌曦呢？他显然有意回避，若不是朱璃早就知道无先的目标有两个，他必定不会抖出凌曦来。看来这少年，不是一般的皇亲国戚，肯定深处权利漩涡中央。朱璃心里虽然澄澈，但终究未将之成言。

　　而杨晔，也透过她的各种问题，大致猜到她来意。她定是偷听到了无先同属下的谈话，得知他欲要和一位王爷联手对付魔宫，她便猜疑到自己头上。又知道是他换了路标想要威吓某两人，只是让她和沁蕠做了炮灰。所以急急忙忙半夜来拷问自己。他虽然知道那位王爷的真身，但却假装不知。

　　杨晔背上刺痛加剧，呼吸也愈加困难。原来方才朱璃种种亲昵举动，只是将毒针扎入他体内的假象。

　　沉默在两人各自的沉思中渐渐衍生，融入那夜色飞雪，无声无息。

　　“璃姑娘，虽然在下与此事无关。不过还是得提点一句：朝廷险恶，好自为之。”

　　头顶上的浓密枝叶挡下不少雪花，朱璃目光胶住其脸上，思量着他方才所言。单凭他片面之语，朱璃自然是不能妄下定论，然而心底里，其实她是信他的，也许原因很简单，沁蕠喜欢他。趁夜来拷问，她倒不是为了答案而来。朱璃虽顽劣，做事从不懂得何为三思，但她不愚。她深知，如此相问即便她以命相挟，若杨晔真是同谋，他也未必和盘托出。她来，不过是来考验考验，此人究竟是否值得沁蕠托付。若他所言皆真，那他行得正做得端，也不愧为良胥一人。但倘若他狗嘴不吐真言居心十分叵测，那她必然得好好“栽培”他一番，让他明白明白何为自作孽不可活。

　　“好罢，暂且相信你。”朱璃便将一颗解药塞到他手中，“这是解药。解药被我分成四份，每日一份，武林大会结束后你的毒就真的解了，前提是在这期间我没有发现你在说谎。”

　　“好男人是不会欺骗女人的。”杨晔在她耳边吹了口气。

　　“那样最好。还有，把方才给你的碎布交出来，这可是证据，对不对？”

　　杨晔不禁佩服她的周到，在袖中取出碎布交还给了朱璃。

　　“那就告辞了。你自个儿回去罢，不送！”朱璃拱了拱手转身，足见轻点穿过树林踏过围墙消失在飞雪之中。

　　杨晔低头看着厚厚雪地，竟是一点足印都没有，真是了得轻功。

　　然而这片林子内，不止他们二人。某棵树后，有一双眼睛一直盯着他们，直到两人的分开。

　　“他们——在干什么……”沁蕠无力地靠在树背上，心中百味杂陈辨不出个所以然来。她不相信朱璃和杨晔互生情愫夜半相会，可是她也找不到别的理由来解释方才所见。是朱璃在用美人计刺探军情么？也许是的罢。

　　可惜，她只瞧见两人雪中相拥，未见银针惊闪；只见林中亲昵，未见暗礁凶险剑拔弩张——都怪雪太大。

　　应该去问清楚么？

　　沁蕠自嘲地一笑，她凭什么去问？万一是真的，那不是自取其辱么？就当作自己没有醒来，没有瞧见方才所见到的一切罢。要怪就怪那一扇窗，为何被风雪推开，惊扰一夜好梦。

　　朱璃回到屋内，看见沁蕠正睡着，便安了心。然而这件事她得详详细细告诉白剑，让他好生调查。其实她也想过干脆毒死无先得了，这样魔宫就少了一个潜在的敌人，但是权衡之下，还是得留着他。他是一切的关键，现在灭了他，那就等于掐掉线索源头。她也不能当面去质问，看他那狡猾样，肯定是不会如实招来的，保准给她们撒些烟雾弹让魔宫查错方向自乱阵脚。还是得让他自露马脚，如今他在明，她在暗，就让他自鸣得意地去做螳螂好了。至于杨晔究竟有没有骗她，在这三天内，应该就可以看出来。念及此，朱璃自得一笑安然睡去。

作者有话说

　　老衲好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