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枯枝破雪傲骨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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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你没事罢？”
面前的女子半仰着头，双目澄澈面颊飞晕，肩头雪花如蝶坠落。
沁蕠刚刚跑来，气喘不定间只见不远处站着一男一女，男子正是蓝岚，正死死攥着女子的手腕呢。不禁心中大惑。她拱了拱朱璃的手肘，小声问：“诶，怎么了？”
朱璃却没反应，只是怔怔站着，喃喃自语，怎么会，怎么会。
“到底怎么了？”沁蕠看这架势就知道肯定发生了什么惊悚的事，否则向来只有给人大惊吃的两人不会如此手足无措地呆在这儿。
忽而一阵剧烈的咳嗽声传来，女子眉心拢起，脸上红晕更浓，“公子——公子请松手——”剧烈的咳喘之间，她只能勉强克制才能说出话来。
蓝岚惊醒过来，匆忙松了手，方想伸手为她顺顺气，她却后退一步，一手捂住嘴转身就要跑。
朱璃下意识地冲出去拦在了她面前，“姑娘，姑娘请等一下！”
那女子无路可逃，半张脸被手遮住，因剧烈的咳嗽而大口大口地呼吸，霎时一片白雾袅袅。她微弯着腰，一手撑着旁边梅树，眼中透着惊恐犹如困兽。
“咳咳，你我无冤无仇，姑娘为何要拦我去路？”她的声音极低，却保持着一种强烈的自尊，毫无求饶。
“不是！”朱璃赶紧摆手，上前一步，“姑娘莫要误会，恩——我是大夫，看得出来姑娘久罹怪病，深受其苦，所以——所以想给姑娘看看，如何？”
那女子惊疑地看她一眼，摇了摇头，“不必姑娘费心了。我遍访名医，都说我这病已是药石无效，我早已断了这念头，咳咳——姑娘还是让开罢，我想回去歇息了。”
还未等朱璃开口，蓝岚便着了魔似的上前将她揽入怀里，紧紧抱着，“不会的，不会的……我不会再让你离开一次的！”
一边正等着看免费好戏的沁蕠，在她转身的刹那终于看清她的脸，终于明白两人为何有那样的反应。
“公子！公子！”怀中的人受此一惊，又开始止不住地咳起来。
“蓝岚，你先放开她！你这样会让她更难受的！”沁蕠反应过来，上前将两人分开，扶着那女子后退至安全范围内，一手不忘为她顺气。
朱璃看了看女子又看了看蓝岚，眼前雪花迷茫，“我们到暖和点的地方去说，这儿太冷，她受不住。”
沁蕠运功将暖流输入她体内，为她祛寒，“姑娘，我们不会伤害你的。”
那女子抬眼看过三人，许是被他们真诚的关心所感动，终是道，“好罢。请随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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瑶池林。
一座小桥通向居所，桥边有一座小龛，上写“瑶池林”三字。四周皆是桃树，此刻只剩了枝干挂雪，好似千树梨花。矮矮的篱笆，精致的竹屋，瑶池林充满着细腻婉约，和出云观其他建筑群有着明显的不同。
屋内点着熏香，烧着瑞碳，暖如仲春。耳边静得只剩瑞碳发出的噼啪之声。
朱璃收回最后一根针，关切地看着眼前女子睁开眼，“怎么样？”
“好多了，”她面露惊喜，笑颜舒展宛若明珠，“谢谢。”
朱璃松了一口气，“说实话，下毒才是我的老本行，施药治病我总共也就干过几回，不过不怕，一回生二回熟嘛……”
屋内又陷入了诡异的安静，蓝岚和沁蕠脸色发青，盯着一脸无辜不明就里的朱璃狠狠瞧着。
“噗——”女子忍不住笑出声来，“真是荣幸。”
两人这才松了一口气。沁蕠不忘在朱璃背后拍了一下以示警戒。
“多谢两位姑娘施以援手救我一命，感激不尽。只是不知三位——可是将我错认她人？”她笑意吟吟，不复方才的拒人于千里之外。
激动之情不必言传的三人深吸一口气对视一眼，最终还是朱璃嘴快，“敢问姑娘芳名？贵庚？家住何处？家中可有他人否？”
屋内继续陷入沉默。
“噗——”这是她第二次情不自禁地笑出来，这一次再也克制不住，干脆笑趴在桌上，“璃姑娘真乃女中豪杰！”
沁蕠蓝岚齐齐抚额，朱璃只能摸摸脑袋尴尬笑笑。
“姑娘莫怕，在下这位朋友向来如此，并无恶意。”蓝岚解释道。
“我并未怕这她，反倒觉得她的坦白真诚着实可爱。只是如何能问一位姑娘‘贵庚’呢？”
面对她的笑意，朱璃知道自己此刻已经是千古奇人了。老大啊老大，青痕啊青痕，真是给你们长脸了。
她也不再拿朱璃开玩笑，开始认真回答起问题来，“我叫暮浅浅，二十有三，至于家住何处家中亲属，一概不知。”说者云淡风轻，听者心惊肉跳。
“怎会？”
暮浅浅摇了摇头，“实不相瞒，我一年前便失忆了。醒来时发现自己倒在路边，却不知自己为何会倒在那边，也不知自己是谁。我想过是不是被人打劫了，身边却有很多银票，身上也无外伤，断不是劫匪所为。然而左思右想我实在是记不起一点前尘往事，我便知道自己失忆了。后来我在随身携带的包裹内，发现一本杂记，里面记录了许多名医的名字还夹着一些药方，有的名字上已被打钩，其旁还写了一些评语，多是说此病无药可医之类。之后我犯病时我便明白这些多半是我失忆之前遍访名医治病的记录。随后我又在一方手帕和几件衣物上看到暮浅浅三字，心想也许这就是自己的本名。而我的年龄，也是从那本杂记中记录的时间推算而得。”
“你失忆了……你的名字和年龄都是自己推算出来的？”沁蕠又重复一遍。
“正是。”
“还是一年前……”那是一个多么敏感的时间。
她绝不会是江凌渡本人，可是偏偏一切又那么凑巧，难道真的是冥冥之中注定么？
“那么，你又为何来出云观呢？你似乎已经在这儿住了有一段日子了。难道这儿有人可以医好你？”
“自然不是。我来这儿，只是因为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我也不愿再徒劳奔波，倒不如寻个清幽之处安安静静地了结此生。而我听闻青峰山是座灵山，我便想若是死在这儿，兴许还能上了天堂呢。”
“你不想找回记忆么？”蓝岚道。
“不想。”暮浅浅爽快地回答，“人之将死，想起前事又如何，若是快乐的事，徒留伤感不舍人世，若是悲伤的事，平添哀怨余愁难了，又何必呢？”
“不——不会的，这一次我不会再放手！璃儿，你告诉我，你可以救她，对不对？对不对？”听到她欲要放弃希望，蓝岚紧紧攥着朱璃的双肩，眼中满是狂热的期待。
朱璃咬咬牙，点头，“我可以治她的病，但是——”
“但是什么？”
“她这病耽误很久，她的身子就如一幢被白蚁腐蚀地即将倒塌的房宇，我只能驱除那些白蚁，却不能将建筑还原，之后的事——”
“那我就为它筑起铜墙铁壁，替它挡住一切风雨，将每一个细小的洞口填满，在没完善好它之前绝不会让它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他的眼神是那么坚定，仿佛透过了朱璃注视着遥远的某物。
暮浅浅虽然感动，但是她也疑惑，是很疑惑，此刻她关心的反而不是她的病，而是眼前这个男子究竟和她什么关系，“难道公子以前真的认识我么？”
“不，”蓝岚凝视着她，满是深情，“我们不仅认识，我还发过誓，要护你一生一世。”
“蓝岚！”沁蕠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他怎么可以把暮浅浅当做江凌渡，怎么能趁她失忆的时候让她成为别人的代替品？！
暮浅浅也同样惊愕。
“浅浅，其实，你和我们的一个很重要很重要的人很像——不——简直就是一模一样，她在一年前失踪了，你又在一年前失忆，虽然你一定不是她，但是今天遇到你肯定是上天给我们的缘分，我们不可能把你当做生命中的过客。浅浅，我一定会医好你。相信我。”朱璃脸上是难得的严肃沉静，此刻，她和蓝岚一样激动，但是她比蓝岚更冷静，她知道如何做如何说，才能不伤害暮浅浅也不伤害自己。沁蕠深深望了她一眼，忽然觉得她的璃儿，是个大人了。
“我——相信你……”暮浅浅顿了一顿，“但是今天发生之事，你们说的话，我一时之间实在难以接受——真的很抱歉，我可以一个人想想，冷静冷静么？”
沁蕠宽慰地笑了笑，“我明白，你也乏了，好好歇息罢。”
“恩，晚些时候我叫青峰派的弟子送药过来，你一定要吃了。”朱璃叮嘱道。
然而蓝岚还要说什么，便被两人点了哑穴架出去了。
“好好歇息。”
“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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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轻而易举地降临。雪还是没有停。
蓝岚很苦恼，朱璃为何不理他，将他拒之门外，他只好在门外徘徘徊徊逡逡巡巡，犹如一只受伤小兽。沁蕠虽然知道原因，但是并不打算告诉他，因为她也很生气。气他的卑鄙，气他的自私，气他的迟钝。
“关门！”朱璃不知何时站到沁蕠身边，砰一声将门给关了起来，不留一丝余地。
门阖上的一瞬，四目相视，灯光下，她的眸子很亮很亮，他的，却是很暗很暗。
门外，他就像一个孤独无依的孩子，茫然若失地站在荒原上，放眼四周，天大地大，却没有他归去的地方。
门内，沁蕠揽着朱璃的肩，陪着她静静靠在门上，仿佛那样，可以感受到那人的温暖。
蓝岚，你为什么不肯面对现实，为什么要彻彻底底地伤害自己，狠狠地伤害别人？
朱璃不明白为什么，她只知道自己很难过。难过的想要用这世上最尖锐的利器，刺入他的心脏，好让他知道疼知道痛，知道他还活着。
雪遏制不了地坠着，像是倾泻而下的悲伤，那样轻盈，一旦感受温暖便会死亡，冷，就是它的宿命。那些枯枝，仿佛利刃，刺破厚厚雪层，强硬而不服输。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枯枝破雪傲骨存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