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火》小窗浓睡

30、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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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展眼过了三更天，校园内万籁俱息，冯敬勇还在宿舍熬灯备课。

　　他做事循规蹈矩一丝不苟，整洁的教案摆在桌上，笔尖如飞字迹工整，已经密密麻麻写满半页。台灯突然忽闪几下，冯敬勇下笔略一犹豫，钢笔忽然漏出一串墨水。他怕沾污了教案，连忙拿细纸擦拭，定睛一看，发现蓝黑钢笔里流出红稠的液体。

　　那支笔不知出了什么故障，淅淅沥沥漏个没完，细纸早被浸透了，猩红色染在冯敬勇手上。他轻轻一捻，感觉红水似乎微微发烫，凑近了闻，扑面一股血腥味。更多的红水流淌出来——与其说是水，倒更像是血，染满了双手，又淌到身上。

　　冯敬勇目瞪口呆坐在桌后，满身满脸沾满血水，仿佛刚杀过人似的，正不知所措等待判罚。

　　身后隐隐传来脚步声，好像有谁悄悄走来，台灯啪的一声熄灭了，脚步停在他身后。他双手染满血，不敢回头看，只一个劲的打哆嗦，素日的豪迈一扫而尽，满身冷汗浸透衣衫。

　　背后那人微微含笑，好像亲切热络的朋友，将一只手扶在他肩上。冯敬勇魂不附体跳起来，撑着桌面吁吁喘气，忽然色厉内荏高声咆哮：“我不是故意的！你要死要活，去找别人！”吼完这句话，他全身顿时瘫软下来，额头上血管乱跳，眼角皱纹积满泪水，心中恐惧又冤屈，好像受尽了委屈，额头用力抵着桌角，咬牙切齿低声哽咽：“不是我……不是我……当初都是你们不好，不能怨在我身上……”

　　背后迟迟无人应答，依稀又响起脚步声，从他身边渐渐远去。

　　台灯突然又亮起来，月亮依然守在天边。冯敬勇睁开眼，看到手上毫无污痕，教案也是整洁如昔，好像噩梦惊醒一般。他倏然长出一口气，领口浸满汗，身上黏腻得难受，手忙脚乱收拾教案，跑去浴室放水洗澡。

　　人离开不久，台灯又忽闪起来，房间里忽明忽暗，恍惚间，有道鲜红的人影立在桌旁，双目圆睁满面狰狞，全身就像血洗一般。
　　陆云峰入睡时，另一场戏拉开序幕。周力将孙明拖进盥洗室中，一路上得意洋洋呼朋唤友，召集

　　来十几个好热闹的学生，聚在水房展开游戏。两扇木门被反锁住，这些少年仿佛着了魔，一个个欢声笑语跃跃欲试，争相扒下孙明的衣服，往他身上浇冷水。

　　外面温度零下十几度，盥洗室内也丝毫不暖和，孙明冻得全身发青，一动不动蜷在水洼中。周力更加兴致勃发，拿拖把往他身上挥打，又命他学猪爬、学狗叫，面朝自己高声喊“爸爸”。众人笑得直不起腰，继而纷纷开动脑筋，想出无数新奇有趣的玩法，无休无止荒唐快活。直到四更时候，同学们困倦难当，才纷纷结伴返回寝室。周力余兴难减，纠集余下的几个朋友，在孙明头顶围站一圈，各自撒出一泡热尿，才相互道别扬长而去。

　　楼层中终于安静下来。早上五点半，起床铃声响起来，陆云峰睡眼惺松挣扎起床，全然不知道昨夜发生的事情。第一节是殷庆松的课，老师满面阴沉发下卷子，按照成绩分别奖惩，全班一半学生都要罚站听课。陆云峰这才注意到，孙明今天终于来上课，正好站在程德颂前面，小心翼翼倚着墙壁，像一个虚影投在墙上，随时都能消散无形。

　　班里的座位根据成绩分配，后排的人愁云惨雾，前面的学生大多洋洋得意。王鹏与张超是同桌，前者脾气孤僻，后者却是待人亲切的学习委员，二人常常暗暗较劲。王鹏头脑并不出色，靠夜夜点灯熬蜡力争上游，眼见此次成绩逊于张超，一边听讲，一边悄悄瞟向对方，片刻之后查出纰漏，顿时捶胸顿足悔恨难当，恨不能扑到墙上一头撞死。

　　下课后，殷庆松匆匆走出教室，学生们还在演算试题。老师刚才讲解飞快，很多人都未听明白，纷纷三五成群一起解析。张超因为人缘好，身边围了一群同学，众人七嘴八舌挤挤嚷嚷，都夸他聪明绝顶。有人不堤防碰了王鹏一下，对方原本已经怨气填胸，这时更加暴跳如雷，满脸涨红怒吼道：“滚！滚！滚！”将身旁的同学推搡出去。

　　前排的骚乱还未停息，张栋梁在后面又闹起来。原来朱真真受凉得了感冒，不停咳嗽擤鼻涕。张栋梁平时也不听课，今日偏说对方扰乱课堂，逼迫朱真真给自己道歉。女孩病得头晕眼花，盯着桌面默默含泪。张栋梁见状更加欢乐，唤来坐在墙角的程德颂，命令对方亲吻朱真真。程德颂起初不肯动，周力在旁看不下去，将他的脑袋压到女孩面前。看热闹的人围聚两旁，眼见两张胖脸凑在一起，顿时不约而同哄堂大笑。朱真真恼羞成怒立起身，朝张栋梁猛推一把，对方一时不堤防，扑通一声摔倒在地。

　　张栋梁雷霆震怒翻身跃起，冲着女孩狠踹一脚。朱真真吓得面色发白，双手紧紧抱住肚子，又被对方扯住头发。眼见班里要出事，班长陈雪正待制止，陆云峰大步走过去，硬将张栋梁的手掰开。教室顿时鸦雀无声，大家都等着看热闹，张栋怒指着陆云峰道：“你这个新来的，胆子倒不小！”话音未落扬起拳头，打算狠狠教训陆云峰。殊不知新同学昨日刚挨了巴掌，满腔积怨无处发泄，于是颇有余地抬起手，朝他轻轻推一把。

　　陈雪方开口劝道：“大家都是同班同学，不准打架，有什么话好好说出来！”陆云峰原本不会打架，又因为落寒声先前有交待，不敢当真与人厮斗，这会儿听到陈雪劝解，因为将他当做朋友，不好轻易忤逆对方，只得闷头坐回位子。

　　张栋梁不过被推了一把，却仿佛散了半身骨头，倒在地上眼冒金星，过半晌才爬起来，明知自己身手不及，于是灵机一动躲到远处，回过脸怪笑道：“你不是同性恋，喜欢男人吗，干嘛还帮那个丑胖子！”

　　学生们正当青春懵懂，乍听此言不明所以，纷纷询问缘故。原来昨日陆云峰强吻落寒声时，张栋梁恰巧路过办公室，透过门缝看到两人。他原本并未打量清楚，只觉得其中一人背影眼熟，今日与陆云峰打起来，心中顿时恍然而悟。

　　张栋梁是个人来疯，受到旁人好奇追问，越发得意洋洋说起来，一时滔滔不绝口沫横飞，将所见之事添油加醋，直诌出一场好春宫。众人好像听书一般，瞪大眼睛拍手称道，身临其境脸红心跳。陆云峰一时也听呆了，呆鹅一般立在旁边，倒不顾别人正在编排自己。

　　上课铃声响起来，学生们才意犹未尽各自归座。这一节仍是殷庆松的课，老师大步流星走进教室，还没写板书，先见座下学生神色奇异，于是厉声问：“都笑什么？”一个胆大的女生吃吃含笑，用课本遮着脸，缓缓举手起身问：“老师，什么是同性恋？”殷庆松狠狠咳一声，满脸嫌恶教育道：“同性恋就是心理变态，同性恋制造艾滋病毒，同性恋灭绝人性！都该抓起来枪毙！问这些做什么，还不快上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