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火》小窗浓睡

29、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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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饭时间并不长，等他擦干眼泪回到教室，预备铃声已经响起。陆云峰失魂落魄坐在后排，两眼痴痴盯着课本，脸颊高高肿了半边，心中既恨又委屈：“我不过喜欢他，有什么罪过？”

　　老师站在讲台高声讲课，最前排王鹏等人争先探讨提问，最末排的陈雪又昏昏欲睡；张栋梁隔着老远捉弄朱真真，轻声细气喊她“母猪”，惹得旁边的女生都笑起来；角落里孙明的座位一直空着，老师同学都毫不在意，有人将垃圾砸在那张桌下……各种声音融汇交织，像一股股浪头砸在身上，几乎让他坐立不住。

　　足足过了一下午，陆云峰还未完全清醒。自习铃声响起来，陈雪倏然抬起头，笑嘻嘻将一叠习题试卷堆给同桌，理所当然一般道：“张超是我的好兄弟，待会儿他把作业传来，你帮我抄一份！”陆云峰呆头呆脑微微犹豫，想到早上刚抄了对方考卷，只得勉强点头答应。

　　陈雪又趴在桌上打起盹，俄而前排果然传来一叠作业本。陆云峰随手翻开陈雪的习题册，料想这人果然交友广泛，每隔几页便有一样不同的笔迹，周末还有一次家长签字，倒不知是出自谁手。
　　晚上九点多，暮色漆黑月照星稀，晚自习才终于结束，学生们纷纷从教学楼出来。陆云峰心中煎熬不绝，魂不守舍大步流星，径先回到宿舍寝室。他立在屋中呆怔半晌，才想起自己一直未吃饭，正准备打开水泡方便面，忽然听到墙角发出几声闷响。寝室里空荡荡，垃圾杂物堆在地上，海蓝色的窗帘随风飘拂，像一团波纹爬到墙上。他近日虽然见惯神怪，心中却还趋于胆怯，此时提心吊胆寻声望去，视线最终落在那一排铁柜上。

　　他注视了片刻，再未听到声响，本以为是自己多疑，悬起的心刚落下，铁柜里又传出撞击声。这次的声音尤其响亮，仿佛谁被锁在里面，费尽力气挣扎呼救，震动得其它柜子都微微晃动。陆云峰吓得一颤，两眼发直僵在原地，过半晌才挪步过去，伸手轻轻掰开锁头，轻易便将柜门拉开。铁柜子里塞满杂物，一开闸门，各种储物好像洪水奔淌出来。一股骚臭随之扑出，漆黑的铁柜里又传出细细的抽噎。陆云峰捂着鼻子定睛打量，但见柜子深处蜷着一个人，满身青淤眼珠发蓝，瘦得好像一具骷髅，被五花大绑锁在里面。

　　陈雪曾经描述过，几十年前，有一个学生素行不端，被寝室中的舍友教训，塞进铁柜关了一天一夜。那个学生后来惊吓成疾，从楼顶纵身跳下去，死后一直阴魂不散，常在公寓楼中徘徊。陆云峰呆呆望着脚下的东西，忽然之间浮想联翩：也许那个鬼魂并没有走远，一直躲在柜子里哭泣求助，等到终于有人搭救，他就将对方也拉扯进去！

　　那东西好像一条花斑大蛇，蜷在柜中沉默片刻，突然拼命扭动起来。陆云峰头皮一炸倒退几步，等对方完全蠕动出来，才发现那竟是个活人，双腿双臂都被绑住，嘴里堵着一团破布。他心中更加惊悚诧异，慌忙扯下对方口中的破布，目瞪口呆轻声问：“你是谁？怎么被关进铁柜里？”那人从昨天下午被绑到现在，屎尿撒了一裤子，蓬头垢面臭气熏天，真真好像一条活鬼，一边哭一边说：“我……我是孙明……周力他们……把我绑起来……”

　　陆云峰闻言越发疑惑，眉头紧锁强忍着臭气，手忙脚乱帮他解开绳索，正要再问别的话，走廊里忽然传来一阵欢笑声。孙明陡然一震，抬头却见周力和张栋梁搭肩走进来，顿时吓得所成一团。那二人看清屋里的情形，忙捂住鼻子开门开窗。周力先朝孙明踹一脚，张牙舞爪大声叱骂：“你他妈怎么这样臭？比粪坑里的蛆还臭！”对方唯唯诺诺不敢出声，周力又一把薅住孙明的头发，仗着自己身强力壮，将他一路拖出寝室。

　　陆云峰原本要阻拦，张栋梁一边挥舞拖把收拾污秽，一边挤眉弄眼劝告说：“他们闹着玩，甭当真。”转而又嘻嘻笑道：“昨天那巧克力真好吃，再给一块呗！”陆云峰对着房门微微发愣，听到盥洗室传来哗哗的水声，因为白天冲撞了落寒声，这会儿心思忐忑低落，索性也不管闲事，从背包里抓出一把糖，随手搁到桌上。

　　外面寒风凛冽，残雪又成冰，三三两两的学生围着操场跑步，教学楼上亮着几面窗，不知哪个班级还在补课。落寒声翻了一下午校报，未找到任何有关吴响的线索，此时头昏脑胀迈下楼，看见冯敬勇立在不远处，正横眉怒目教训两个女学生。他扶着手杖缓缓过去，一个女孩微微抬头瞄一眼，细微动作被冯敬勇看见，又招来一场雷霆怒骂。眼见对方口沫横飞没完没了，落寒声只得走上前，冯敬勇回头看到他，更加痛心疾首数落学生，骂这二人审美低俗精神萎靡、白白辜负国家栽培——实则学生不过因为戴了蝴蝶结发卡，惹教导主任看着不顺眼罢了。

　　落寒声不耐烦，不等冯敬勇发作完，径先问道：“冯主任曾就读于84级11班，同班是否有一个叫吴响的学生？”对方闻言面色骤变，不假思高声道：“不记得！”言罢慌忙转过身，顾不得再骂女学生，卷着疾风飞快走开。

　　落寒声无力追赶他，只得悻悻返回平房，推开门，却见狐狸正扒在桌边咬肉丸子。话说狐狸闲来无事到树林闲逛时，认识了两只年轻美貌的小母猫，一时心花怒放得意忘形，玩到天黑才回来。他满嘴流油叼着肉丸，眼见落寒声进屋，踩着桌面扑将过去。落寒声见他跑得四爪污黑，连忙侧身躲闪开，看也不看狐狸一眼，走进里屋熄灭灯，脱下大衣倒在床上。

　　他本是好逸恶劳的脾气，这一日楼上楼下几番奔波，早已经累得头晕目眩，沾着枕头双目紧阖，不多时便昏昏沉沉盹过去。屋中一片漆黑寂静，朱砂的气味弥漫在各处，好像温暖的潮水淹没全身，缓缓钻入五官七窍。在梦里，隐约响起一阵哭声，好像细细的藤蔓贴在耳畔，仿佛有谁受了莫大的冤屈，踩着荆棘一路前来，泪珠子簌簌滑落脸庞，千言万语噙在唇边。

　　落寒声深深沉入睡眠中，费尽力气都支不起眼皮。有人悄悄爬到床上，像一只走兽缓缓行动，从背后伸手拥抱住他。落寒声以为离月化作人形洗漱干净，跑到床上撒娇胡闹，恍惚间扣住腰间的手腕，打算将其拉扯下来。触手之处凉腻入骨，身后那人抖如筛糠，俨然并不是离月。

　　他大惊失色倏然惊醒，起身拍开枕边的台灯，发现狐狸正沉沉睡在床底下，自己身侧哪还有活人。屋外寒风森森，月色如霜洒落天际，落寒声深深吸一口气，在微光中拧起眉头。因为失去颌珠龙角，他如今法力将尽，几乎已经分辨不出鬼魂的气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