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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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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欣还未说出话,落寒声已经摘下手套丢进垃圾桶,眼睛瞧也不瞧她,径自走到衣架前,一边由陆云峰服侍着穿衣,一边草草吩咐道:“胎儿现在发育迅速,你要补充蛋白质,安下心休息,别随便出门。孩子临产时,我会再来替你接生。”言罢转过身离开,好像一阵风,来得仓促,去时更急。
黑色房车正在粉红楼下等着,落寒声带领陆云峰上车后,司机好像木头一般,一言不发发动汽车。
两边景色从车窗外飞过,陆云峰坐在宽大车厢中,手足无措暗暗窃喜。二人也算独处一室,他忍不住悄悄打量落寒声,以为对方果真通岐黄术,忐忑片刻轻声问:“落先生得了空,也帮我瞧瞧吧,最近总是头昏,不知道是什么缘故。”话音未落,汽车突然停住,前面不知出了何事,车辆堵得水泄不通。
落寒声不愿在外耽搁,吩咐司机绕路行驶,陆云峰不敢再多话,小心翼翼转过头。前面缓缓驶来一辆车,仿佛经历过车祸,整个车顶都被掀开,几个头破血流的人坐在破车里。他赫然看清楚,车中一人面朝向自己,脸颊上染满了鲜血,脑袋也被掀开半边。
那二人离开后,想着刚才所受的轻慢,韩欣心中又气又恨,奔到镜前凝眉审视,正准备再抹一层鲜粉,忽听到外面传来一阵拖曳声。她终日在家无所事事,料想有人新搬进来,忍不住出去察看,挺着肚子倚在门前,果然看见一群工人正搬运家具。一个年轻女孩在旁边指挥,额头上忙出一层细汗,大红夹克敞开怀,短裙下露出赤裸的大腿。
韩欣打量这人十分眼熟,好像就是刚才出门偶遇的少女,忍不住多看几眼。
瞧完热闹,她又回到屋里。楼上的响闹仍未停歇,好像一把刀子割着头皮,不时又传来几声摔砸,吵得人片刻难安。韩欣抚着肚皮怒火中烧,正打算打电话给物业投诉,门铃突然响起来。她慢吞吞出去开门,却见新搬来的姑娘正立在门外,手里捧着很精致的点心盒子,态度诚恳致歉道:“我叫马冰冰,从今天起住在您楼上,因为安置家具,打扰您休息了,真对不起!”
伸手不打笑脸人,韩欣不好再说什么,看到对方脉脉含笑不肯离开,只得请马冰冰进屋。小姑娘不过十七八岁,青春明艳千伶百俐,将点心放在客厅桌上,又细细欣赏房间的布置,一边欢天喜地大加赞赏,一边拿出各式慕斯蛋糕请主人品尝。韩欣闻言得意非常,将刚才的烦躁一扫而空,于是亲自盛起慕斯,又沏了一壶热奶茶,与对方寒喧交谈。
原来这姑娘是个艺校生,因为在宿舍住不惯,求父母另给租房住,素日口齿伶俐泼辣大方,不露痕迹几句褒奖,就把韩欣逗得心花怒放。两个人相谈甚欢,吃着点心喝着奶茶,不知不觉消磨到傍晚。马冰冰喝过几杯茶后,嘻嘻笑着跑去卫生间,过了很久,她才脸色煞白的出来,重重坐在沙发上,哆哆嗦嗦端起奶茶,未喝进口,先洒出大半。
她恐怕沾污了沙发,忙起身朝韩欣道歉,听到对方连声询问,也不答话,只是一个劲的摇头打哆嗦。
不过片刻,马冰冰提出告辞,韩欣将她送到门口,对方终于忍不住,神情闪烁轻轻道:“韩姐姐,你屋里……有那个东西啊。我刚才去厕所,从镜子里看到一个没有头的人……”言至此处,她面色更白了几分,咬紧嘴唇匆匆离去。
韩欣倒吸一口气,想到白天一幕幕遭遇,刚落下的心又悬到半空。然而天色已晚,无论如何再无去处。她小心翼翼关门落锁,再三检查后,又提心吊胆走进卫生间,推开一道门缝朝里张望。卫生间里亮着鹅黄的灯光,映衬得周围温馨宁静,她下意识摸一摸自己的眼睛,抬起头又打个激灵,慌忙找来一块布,走进卫生间将玻璃镜盖住,才微微放下一点心。卫生间里摆着一口白瓷浴缸,被小时工擦洗得干干净净,韩欣无意瞥一眼,仿佛受到什么召唤,鬼使神差走过去,脱下鞋迈进浴缸里。
经过这一整日离奇事故,她早已经心力交竭,此时缓缓倒下来,将身体蜷在浴缸中,两只手紧紧拥着自己,好像抱住一个年幼的女童。
几年前,她有过一个女儿名叫欣欣。小姑娘爱穿红裙子,扎两条小辫子,一天到晚阴着小脸,并不十分讨人喜欢。那时候,韩欣还住在毛坯房里,林渊常常不着家,她对女儿既恨又嫌,然而毕竟割舍不下,只得每天奔波劳顿,日子过得十分艰辛。
有一天她工作到深夜,天上飘着鹅毛雪片,到家时几乎冷得昏过去,欣欣却吵着要洗澡,手舞足蹈大哭大闹,将玩具踩在脚下。韩欣天天在饭店刷碗碟,手上裂开无数血口子,听着女儿的尖叫,不禁一阵头晕眼花。过半晌她才站稳脚步,两眼死死盯着欣欣,心中越发怒不可遏,于是赌气接了一大盆冷水,将欣欣的脑袋摁进水盆。
女儿在水中挣扎不休,她却好像着了魔,久久不肯撒开手,眼底魇着苦楚怨恨,恨女儿拖累了自己,也恨自己拖累女儿。
眼前蓦然一阵晕眩,水中的挣动渐渐息弱,韩欣仿佛作了一场梦,眼前飘满了鲜花和泡沫,等醒过来,发现欣欣已经淹死在水中。林渊输光了钱回家,撞开门,正看到这幕杀人的情景。韩欣唬得慌忙站起,对方冷冷瞥一眼,打个哈欠,纵身滚到床上睡觉。
她一口一口喘着气,心脏仿佛被掏出来,从头到脚被泼满水,置身在那样的寒窑里,随时都能被冻成冰。
欣欣死时还圆睁着眼,韩欣心中渐渐平静,一边想:“我们的罪孽可满了……”一边将女儿的眼珠挖出来,好让她无牵无挂的离开。
浴缸里冷冰冰,硌得人骨头疼,韩欣缓缓爬起来,扶着肚子走出卫生间。小时工因为受到投诉,这夜不会再来做饭,所幸她吃了不少点心,早不觉得饿,眼见时候不早,窗外漆黑一片,吃过几片维生素,便息灯去卧室休息。
她白天一直昏昏欲睡,到夜里反倒睡不着,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一会儿轻轻抚摸肚皮,一会儿默念程智的名字。直到后半夜,韩欣才渐觉眉饧眼涩,裹着棉被浑浑沉沉,忽听到背后传来一阵悉悉唆唆的响声。
她迷迷糊糊转过身,借着清亮的月光,看见林渊呆呆立在床边,光着上身,脸色蜡黄,胸口绽开一个洞,露出砰砰跳动的心脏。对方哀声哽咽道:“韩欣,我死得好惨……”说着掏出自己的心脏,咔嚓一口啃下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