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凤之百变厨仙》迷路的小羊

35、剑光起，剑光灭

　　——我想，我们之间应该需要好好地聊一聊。
　　陆小凤走后，尉迟青鸾安静地熄灭了火堆，用事先准备好的罐子盛起剩余的食物。她慢慢地处理完这一切后，坐回原来的草堆上，仰起头静默地望着头顶湛蓝的天空。
　　白云飘渺，今日天气晴朗甚至连一丝风也没有。
　　“你知道吗，我本来是想在锅里添一点特别的‘作料’，然后不动声色间将你们全数放倒。”
　　耳边忽远忽近的蝉鸣声中，尉迟青鸾忽然转眸看向西门吹雪的脸，不出所料地果然对上一双深邃复杂的黑眸。西门吹雪静静地注视着她的双眼，眉梢微微动了动。
　　尉迟青鸾缓缓地又道：“我原本是从来不愿在食物中下毒的……可是这一次，我是真的动了心。”她唇边无声地苦笑，神色间一丝说不出的涩意。
　　西门吹雪忍不住道：“为什么？你后来，并没有真的下手。”那肉汤是他看着她喝下的，绝对不会有问题。至于那些看起来恐怖的药粉，其实大部分都没有毒。只有寥寥几味有着迷魂效应的，却也因为药物之间相生相克的作用，而早早地失去了效果。
　　但是西门吹雪却也深深知道一点，若是真要论起药理，眼前的女子经过几年历练怕是早已将他远远抛在身后。也就是说，如果尉迟青鸾真的要动什么手脚，他是决计没有机会察觉的！
　　“我只是发现，这样做对你根本就没有用。”尉迟青鸾轻轻叹了口气，直视向西门吹雪的双眼道：“无论如何，你是绝不会放弃和白云城主一战的，是吗？”
　　直到此刻，她的心里其实还有一丝侥幸的期望。
　　西门吹雪沉默了一会儿，缓缓地点了点头。
　　尉迟青鸾一颗心霎时沉了一沉，勉强笑道：“果然是这样么……西门吹雪，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心里其实很乱！”她忽而一正色。
　　西门吹雪怔了怔，犹豫了一会儿，开口：“不错。”
　　“那么你以为，白云城主是不是一名已站到了巅峰的剑手？你用这种状态去面对他，有没有可能会取胜……你甚至，有没有可能会死？”
　　尉迟青鸾的声音很平静，抬眸望向西门吹雪的双眼。
　　一时间，万籁俱静。
　　西门吹雪眉宇间一丝复杂，缓缓地道：“所以，你才提出了一月之期？”他的语气有些奇特，说不出其中有什么意味，却让尉迟青鸾原本稳定的心脏霎时漏跳了几拍。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她定了定心神，竭力维持严肃的表情。
　　西门吹雪直视她的双眼，忽而道：“那么你知不知道，我又为何会心乱？”这句话问得很突兀。
　　却让尉迟青鸾脸上的表情瞬间一僵，心里蓦地乱了一乱。“你能不能先回答我的问题？”她揉了揉眉心，微微露出一丝苦笑：“明明是我先问你的好吗……”
　　直觉告诉她，这个问题还是不要深究答案的好。
　　……好吧，想办法营造严肃气氛计划A宣告失败！尉迟青鸾心中不禁有些气馁，面上索性更加放开一些，扬了扬眉又道：“说吧，我在等你的答案！”一副毫不客气的模样。
　　她大概不知道，这样“真实”的表情反而让原本清秀的面容显得更加有些可爱，那微微嘟起的小嘴，略带不满的眼神，这语气听在别人的耳里……咳咳，其实更像是在“撒娇”。
　　西门吹雪微微勾了勾唇，神色慢慢地柔和了几分。“你若真想知道。”他平静地开了口，声音里带着一贯的清冷：“我并不觉得，就一定不是他的对手！”叶孤城，还杀不了我。
　　在剑的领域他自认不下任何人！西门吹雪神情仍旧淡淡的，只是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傲气。他的眼神逐渐变得锐利起来，语气并不很强烈，却让人感觉出一股埋藏在心底的深深自信。
　　有树叶落了下来，在空中微微打了个旋。风轻轻地吹起。
　　尉迟青鸾沉默了一会儿，蓦然一笑：“但是，你并不能保证你一定能够赢。”她冷冷地开口道：“你知不知道我也会担心？你知不知道我绝对不想看着你死！”
　　西门吹雪眸中掠过一丝复杂。
　　他什么话也没有说，只静静地看着眼前女子隐约激动的脸。
　　忽然风更大了，吹起枝叶飒然作响。
　　“一个月内，我们还是不要在见面了吧！”
　　尉迟青鸾轻轻叹了口气，神情重新恢复平静：“虽然不太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西门吹雪，你的注意力已经放了太多在我的身上。这样使出来的剑法，必定不会纯粹！”
　　“我不想看到你出事！所以，尽快忘了我吧，还有陆小凤……”
　　“去找个地方将心静下来，然后杀几个人唤回剑上原本的杀气……你现在这个样子，离我们第一次见面时，差太多了。”尉迟青鸾轻轻地笑了笑，声音柔和地道。
　　西门吹雪沉默不语。
　　天边，日头早已偏西。
　　尉迟青鸾站起身，拍了拍裙角的草屑。“罐子的食物，是留给你的。”她依然平静地说道：“我要走了。”她脸上带着微笑，却像带着一个面具。
　　转身前，最后留下一句话：
　　“下次见面……你一定要，活着——”

　　活着。这可真像是一个严肃的哲学问题！
　　但既然还有“下一次的见面”，人又怎么可能会死？
　　“……我只是，不想看到他的尸体。”
　　尉迟青鸾靠在身后的软垫上，眉宇间带着深深的疲惫：“你还要留在京城么？我是真的要走了。”
　　对面香雾缭绕间，规规矩矩地坐着龟孙大老爷。
　　“你要去找叶孤城？”他用怪异的嗓音难得严肃地问。
　　尉迟青鸾笑了笑：“为什么不？白云城主亲自邀约呢……”她忽而正经起表情，又道：“我说，你也离开京城吧！”
　　“为什么？”
　　龟孙大老爷不耐地翻了个白眼，怪笑一声：“你还怕我泄露你的信息？这边的青楼我还没有逛够，这边的美人我也还没有亲够。我为什么要走！”
　　“因为你不走，我会让人天天给你下毒！！！”尉迟青鸾温柔微笑着威胁：“没错，我就是信不过你！为了钱连自己的内裤都能出卖的家伙……”她咬着牙道。
　　“内裤？我好像不是很习惯穿这玩意啊？”一脸若无其事地，孙大老爷十分厚脸皮地袖着手，一边涎着脸：“不过……我最近手头有点紧。你看是不是……嗯。”
　　一叠银票被狠狠地掷进了他的怀里。
　　尉迟青鸾一脸头疼地揉着额角，脸皮有点抽搐地黑线道：“这是最后一份了！该死的，当初我到底是发了什么神经，这才会认识你这种人的啊——”她深深无力了。
　　乐颠颠地去数银票的猥亵男已经口水流的老长，“哇嘎嘎，还是你够意思啊小青鸾……没问题！看在咱们是朋友的份上，明天一早我就离开京城，保证一个月内绝对不接任何活！”他一边歪着嘴笑，一边语气古怪地挤眉弄眼：“所以，你就放心地去和叶城主游山玩水去吧，我保证这回没有一个人能找到你……包括陆小凤和西门大庄主——”
　　“滚！”尉迟青鸾黑着脸，从牙缝里硬生生挤出一个字：
　　“不要叫我‘小青鸾’！还有，我那也绝对不是游、山、玩、水！！！”

　　有一种人。
　　当你偶尔想要“和颜悦色”，他却能让你瞬间感觉“生不如死”！
　　毫无疑问，那位姓“孙”的大老爷正是这样一种人。尉迟青鸾原本只是不想让他暴露出自己和叶孤城之间可能的关系，这在“月圆之夜，紫禁之巅”的传言越来越热切的时候，其实并不是一件好事。
　　只是她绝对没有想到，自己这么临时一起意，反而救了自家这位“好友”一命。原著中龟孙大老爷正是在木道人和陆小凤请去询问“大智大通”时，被毒蛇咬了一口而丧命。
　　凶手，始终未曾露面。
　　如果尉迟青鸾曾经看过那本小说，她也许可以猜到，那应该是叶孤城暗中设下的诡计。只可惜她现在什么都不知道，还很沉住气地慢吞吞正往一根树枝上拴着一块玉片。
　　那棵树生在在大路一侧，路通往南方。
　　不远处黄尘扬起，正缓缓而平稳地驶来一辆马车。
　　马车戛然而止，车夫纵身而起轻巧地摘下那被一根细细丝线悬挂在树枝末端的薄薄玉片，在触摸到表面铭刻的云纹时，表情似是愕了一愕。
　　他动作顿了一顿，像是在侧耳倾听着些什么，然后足尖一点回到马车上，一手掀开帘子恭恭敬敬地将那块薄玉递了进去。
　　大树背后的阴影下，尉迟青鸾半靠在树干上，垂眸静静地等待。
　　身后忽然传来轻微的布料摩擦声，似乎是有人下了马车。然后又是一阵窒息般的寂静，直到一个声音淡淡自头顶上方传来：“原来是你。”
　　那人竟已不知何时到了她的身前，白色精致的长袍，檀香木的珠冠，长长的黑发被仔仔细细地束起，面容白皙微微带着些胡须，一双眸子透着锐利的光芒。
　　“白云城主。”
　　纵然不是第一次见面，但眼前的那张略显硬冷的脸却依然让她失神一瞬。尉迟青鸾略微收了收心思，脸上挂起微笑：“我依约前来了。”
　　叶孤城静静地看着身前的青衣女子，唇边忽而扬起一抹笑：“你已决定，和我回白云城？”
　　“不。”
　　出人意料地，尉迟青鸾口里却吐出这样一个字。
　　叶孤城挑了挑眉：“哦？”
　　尉迟青鸾淡淡地露出一个笑容，“因为有些事，并不需要特定的地点。”她慢慢地开口道，神情冷静：“如果，我真想要‘证明’的话——”话音未落。
　　下一秒，她忽然收敛了笑容，眸色转为锐利。一把短剑同时滑出衣袖，如厉电惊虹，带着一丝飘渺气息，几乎是刹那间便已要穿透短短的距离，刺穿咽喉。
　　叶孤城脸色微微一变，瞳孔骤然收缩！
　　他脚下不动，人已瞬间后移。
　　一声剑鸣清响，整个虚空仿佛亮了一亮，闪了一闪。
　　叮。
　　尘埃落定。

　　他的手一动，剑光已飞起！
　　没有人能形容这一剑的灿烂和辉煌，也没有人能形容这一剑的速度！那已不仅是一柄剑，而是雷神的震怒，闪电的一击！剑光一闪，消失。
　　——《陆小凤传奇》

　　如果说西门吹雪的剑就像是一道迅疾无比的寒光，那么叶孤城的剑路里则带着一丝淡淡飘渺的仙气，却更加地令人无法捉摸了。
　　唯一相同的一点，它们都是“杀人之剑”！
　　尉迟青鸾没有死，手里的短剑却变成了两截。她的右手本来就已受伤，此时更是止不住地颤抖，一丝鲜血从掌心内慢慢渗出，润湿了缠绕着雪白纱布的剑柄。
　　“我该说……多谢手下留情吗？”
　　尉迟青鸾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语气有些微妙，神情有些复杂。她轻轻吐出一口气，停了一停又道：“原来，这才是你的剑……这才是真正的，‘天外飞仙’！”
　　她的声音很缓慢，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感慨和惆怅。
　　风，好似静了一秒。
　　叶孤城脸色有些难看，寒声怒道：“就为了这个？你知不知道刚刚只要差一点，我就能杀了你！”他的语气里竟是有些咬牙切齿，握住剑的手隐隐青筋毕露。
　　剑长三尺，刃闪寒光，这原本是杀人的利器。
　　尉迟青鸾还能活着，应该感谢她出招之时并未带出丝毫杀气。叶孤城绝对不是一名习惯留手的剑客，同样，西门吹雪也不是。
　　在他们的眼里，也许除了杀人，就只剩下被杀！
　　“没关系，我这不是还没死么。”
　　尉迟青鸾毫不在意地道，有些惋惜地看着手里断裂的短剑。这还是当初从万梅山庄那位有趣车夫手里敲诈过来的那一把，多年来从未离身。
　　看在剑柄上系着的那朵白玉梅花的份上……好吧，其实剩下的半截还是可以继续用来做菜刀的。她心中默默地念到，手腕一动自然地将残剑收回鞘内，长袖微微一掩便不知藏到了何处。
　　叶孤城的剑已然回到腰间，此时脸色微沉地望向她的眼。“你没有什么要说么？”他声音淡淡地道，丝毫不掩语气中的不悦。
　　尉迟青鸾摸了摸鼻子，眨眨眼：“有。”她温柔地笑着，声音如春风：“我正在想，该用那一种方法才能打动你。”她叹了口气，神情忽地一敛。
　　——单膝跪下。
　　“……请，教我用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