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Chapter 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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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过商场玻璃窗，莫晓颜看到罗明煦上了路边的一辆奔驰车，从中心路向北驶去。副座上还坐着一个女人，精致的侧脸，淡漠的表情，无疑是冷清缘。
“妈！我有事先走，小豪就麻烦您照顾了。”莫晓颜将儿子塞到婆婆怀里，蹬蹬跑到路边，拦了辆出租车。
婆婆一头雾水地接过孩子，心里怪怪的，连忙喊了一声：“晚上叫凯过来一起吃饭！”
“好！”
莫晓颜答应着，坐到车上，关门，叫司机去追冷清缘坐的那辆奔驰车。
大概是警匪剧看多了吧，司机对此表现出浓厚的兴趣，问莫晓颜是不是在追踪犯罪分子。莫晓颜含糊地点头，司机说了句“协助警察破案，不会被罚款吧”之后，立马换挡踩油门。
司机得意地笑:“不敢超速的司机不是好司机。”
车飞了出去。随着速度的加快，那司机的眼睛也越来越明亮，兴奋至极，简直到了癫狂的状态。如果莫晓颜知道这个司机因为超速行驶出过车祸死过乘客，她一定不会坐这辆车；如果莫晓颜知道这个司机是个精神病人，刚从精神病院里跑出来，她更不会坐这辆车。
不过已经来不及了。一辆桑塔纳3000被当做法拉利顶级赛车一样地开着，完美的S形跑姿成功地避开前方所有挡着的车辆，并将冷清缘的奔驰远远甩在了后面。
“快减速，过了！”莫晓颜急得大叫，更让她急的是后面还跟着两三辆警用摩托。
“你不是警察吗？到时候跟他们解释一下就行了，好歹同事一场。”那司机瞅了一眼后视镜，连忙打方向盘，从一条小巷穿过。
小巷住的都是A市的老居民，时不时地从拐角冒出来，再加上街道狭窄，好几次差点撞上。莫晓颜吓得直冒虚汗，好在有惊无险，等出来的时候，车正好跟在奔驰车后面。
冷清缘的车开到了领养小美的孤儿院的那条街上，然后在孤儿院门口停下。莫晓颜让司机将车远远地停在拐角处，下车后察觉到冷清缘似乎看见了她，急忙把自己藏起来。
＊＊＊ ＊＊＊
罗明煦下车，从后备箱拿出折叠轮椅，放到地上打开，又将冷清缘从车厢里抱出来放到轮椅上。
冷清缘虽然有一米七二的身高，却很瘦，体重轻薄得像张纸。暖暖的阳光洒在她略显倔强的眉上，柔软的发轻轻一滑散乱地掩着半边脸，有种让人心碎的美。
虽然这是在演戏，但却是罗明煦最喜欢做的事。自己留在她身边已经十一年，也只有在这一刻，罗明煦才觉得自己是与她亲近的。
去孤儿院的事，罗明煦按照冷清缘的指示没有通知任何新闻媒体，因为是真心，所以不需要作秀。孤儿院的孩子被留下的，大多有残疾或者其他的疾病。但他们依然很乐观，自己动手在墙壁上画稚嫩童真的图案，栽种小树和花朵，还养了几只被人遗弃的猫和狗。虽然是被人遗弃的地方，却充满温馨与欢乐。
也只有在孤儿院，冷清缘才会露出一些笑容，很哀伤充满歉疚。
那些孩子围着她转，欢呼雀跃。在他们眼中，冷清缘是个善良漂亮的女人，如果知道她杀人如游戏，这些孩子还会这样认为吗？罗明煦一直这么认为。在他的眼里，冷清缘就像纯粹的水晶，只是不小心被摔碎，变成尖锐的刺，所以去伤害每一个靠近的人，不管是否善意。
罗明煦觉得自己是最懂冷清缘的人，却始终走不到她的心里。心门关得太久，上面的锁已生了锈，就算强行打开，让阳光照进来，那颗滋生出霉菌的心脏也只怕会因为强烈不适应而迅速摧毁。
孤儿院的院长是个意大利年轻男人，高鼻深目，也是一天主教堂的神父。在中国，教会开设孤儿院是违法行为，所以院长一职成了副业。他是半年前到中国来的，拉赞助的时候见过冷清缘一面。一星期前受罗明煦所托，看能不能找到冷清缘孩子的消息。
当年冷清缘生下孩子后，在绝望无助的情况下将孩子送到姑姑家里，以为本来就对他们家冷淡的姑姑可以顾念亲情，帮她收养那个孩子，向她要钱也没关系。即使在停学、找不到郑凯的情况下，她依然舍不得将孩子打掉。怕痛吗？也不是。只是在自杀之前留下孩子的生命罢了，毕竟那个孩子包含着她对郑凯残存的爱意。
不过冷清缘的姑姑没有这么做，反而贪心不足，过来争夺冷清缘和弟弟的遗产。当然，她后来的结局是悲惨的，死得连个渣滓都没有。
院长拿着一个氢气球过来，递给冷清缘，用不太流利的中文对冷清缘说：“清，你可以向我祷告，忏悔心中的罪，祈求天父的宽恕。”
冷清缘接过气球，语气冷淡却平和：“我父母也是教徒，可是天父并没有保佑他们。”
院长供职的天主教堂，冷清缘的父母在的时候每逢星期日都会带她去做礼拜。犹记得那罗马式的屋顶和纯白慈祥的圣母像。自从父母出车祸，她再也没去过。
冷清缘父母出车祸的事情，院长听教友讲过一些，大致情节是知道的。“天父怜悯他们的苦，所以让他们升入天堂。”
冷清缘反唇相讥：“那你为什么不上天堂？”
院长耸肩：“清，你真不懂得幽默。”
这算幽默吗？冷清缘冷笑。一松手，气球飞入头顶搭建的凌霄花棚上，摇晃着，似在母亲怀里撒娇。橘红色的花朵垂落下来，随风舞动，犹如母亲在招手呼唤，去拥抱遗失已久的孩子。
院长再次耸肩，对罗明煦说：“明，你过来一下。”
罗明煦点头，随院长一起到档案室，将厚厚的卷宗拿出来。黄黄的纸，已经很多年了。院长小心翼翼地翻到其中一页，对罗明煦说：“明，你看这个女孩和清长得很像。”
相似的眼，相似的鼻，相似的唇，连孤单而落寞的眼神也很像。是这个孩子无疑。罗明煦激动得有点不知所措。如果找到这个孩子，冷清缘会不会不再去做那种自寻死路的事？
档案下面是收养她的养父母的信息。住址：幸福路十七号幸福花园五号楼三单元三楼三零一室。姓名：郑凯、莫晓颜。
罗明煦犹豫了一下，将消息告诉了冷清缘。
孩子竟然被亲生父亲所收养，老天难道是在开玩笑吗（错，是羽毛在开玩笑）？冷清缘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她很快恢复平静，拿起电话打了出去：“立马去找一个叫郑美的女孩，她现在人在哪儿。”
＊＊＊ ＊＊＊
“你怎么不抓人呢？”
司机收了钱并未走，而是跟在莫晓颜后面往孤儿院门口看。不过他很不幸地被跟过来的交警抓住，随行而来的还有精神病院大夫和记者以及那辆出租车的失主。
热闹了好一阵才平静下来。等莫晓颜想起，停在孤儿院门口的奔驰车已经消失不见。
莫晓颜走进孤儿院，院长正打算带孩子到教堂礼拜。莫晓颜犹豫了一阵，向院长打招呼，问道：“院长，我以前怀不了孕就收养了一个孩子，后来自己生了一个，可不可以与收养的孩子解除收养关系？”
院长很生气，说：“你昨天吃到好吃的食物，感谢造物主的恩德。今天吃到更好吃的食物，是不是就要将昨天的食物吐出来？”
莫晓颜哑口无言。
莫晓颜并不是想把小美送回孤儿院，她只是有些担心小美的生母来找她要回小美。而小美的生母，很可能就是冷清缘。如果真是这样，她该怎么办呢？
“我不是那个意思。”莫晓颜松了口气，又问：“刚才那两个人只是来捐助的吗？”
院长回答：“是的。”
档案上虽然留了郑凯和莫晓颜的照片，但那是两年前的。失真，再加上发型不一样，院长没有认出来。在院长眼里，莫晓颜既然不是退孩子的，就很有可能是来捐助或者有捐助的潜力。
院长在胸前画十，“亲爱的朋友，天父会保佑你，因为你的善良与慷慨。”
莫晓颜很窘，看着那些无辜的孩子，最终还是不忍心，将身上仅剩的二十块钱拿出来，“等我有空再过来。”
很快查到小美所在的位置，罗明煦迅速开车赶了过去。
此时的小美正坐在靠墙的位置抬头去看电视中的动画片。她看得很专注，一手托着下巴，一手将薯条塞进嘴里，时不时地笑出声来，刚才的不愉快早就忘了。
要不要来场母女相认？冷清缘的心里澎湃如海，嘴角却冰冷地挑起来。莫晓颜，你不是说姐妹如手足，男人如衣服吗？原来同一件衣服是可以换着穿的。多好的女朋友啊！还帮她养孩子。
冷清缘进到餐厅，点了套套餐，坐在小美的对面。小美瞥了她一眼，激动得几乎要跳起来。
眼前的女人如此漂亮，甚至可以用完美来形容，一丝不苟的妆容，散发着成熟的韵味。小美在电视上见过冷清缘很多次，每次心里都会有种别样的滋味，酸酸的，让她总想哭出来。小美寻找并保留了冷清缘所有的视频，存在从孤儿院带出来的MP4上反复看，越看越觉得自己和冷清缘长得真像。同学也说自己和她长得很像。
她……是自己的母亲吗？她为什么要抛弃自己？小美无数次这么想过，甚至在梦里见到她，张口叫她“妈妈”。那是她到郑家的第五个夜晚，发高烧。以为一直不喜欢自己的莫阿姨照顾了她一个晚上，当听到小美叫她“妈妈”的时候，莫晓颜开心得捂着嘴哭起来。
那是莫晓颜活了三十年第一次有人叫她“妈妈”，尽管是个美丽的错误。
话到嘴边，冷清缘却忽然不知道该怎么说——自己选择生下她，抛弃她，如今却又来找她。这个孩子会认自己吗？想必会恨吧。
在孤儿院待到十一岁，虽然几年前就遇到了亲生父亲，但郑凯却并不知道小美是自己的亲生女儿。一直到郑凯满三十岁，符合国家收养的条件；而莫晓颜还是生不出孩子的情况下，才将她领回家中。然而没多久，莫晓颜却发现自己怀了孕。庆幸的是，被收养的孤儿未满十八周岁养父母不得解除收养关系，小美才得以留下来。
就算养父母对她再好，小美也难免有寄人篱下的感觉。更何况莫晓颜真会对她好吗？从某种角度看，她和小时候的冷清缘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作为曾经的玩伴，莫晓颜应该能看得出来。
冷清缘拿出一张银行卡，在便条纸上写好密码，交到小美的手上，简单的一句话：“不管你需要什么，都可以来找我。”
这算不算向小美透露出自己就是她母亲的身份？小美惊愕地看着冷清缘，呆呆的，一个藏在心底很久的字眼脱口而出：“妈……”
现实总是富有戏剧性。那一刻冷清缘几乎要哭出来。但她在商界摸爬滚打这么多年，早已习惯用各种方式来掩藏自己的情绪。此刻，她选择了微笑与冷静对待：“如果我真是你妈，你会恨我吗？”
小美摇了摇头。孩子的心思没有大人那么复杂，她只要能找到自己的亲生母亲就好。至于追究为什么要抛弃自己，小美忘了。郑凯曾经教育她，母亲选择生下她，给予她抱怨的权利，就是对她最大的爱。所以小美的母亲是爱她的，抛弃她一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尽管瞧见小美脸上的红痕，揣测她是否受到了虐待，冷清缘依然笑得从容：“你是个好孩子，你的母亲会以生你为荣。但你要知道，不到时机成熟，就算我是你的生母也不会认你。”
小美追问:“时机成熟是什么时候？”
“快了，”冷清缘摸了摸小美的头，动作生涩。小时候每次她的父母表扬她，都会摸她的头，那曾是她最幸福的时光，“那个时候你的父亲也将与你相认。”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Chapter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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