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恕之旅》淡紫色的茶杯

86、第八十五章 第十幕——选择

　　平整而冰凉的大理石上，丝兰静静地沉睡着。她的衣物已经被脱下，身上被画上了许多深繁涩的符号。一位留着夸张造型的胡须的老魔法师饶有兴趣的打量着她。
　　“这真是太有趣了……”老人的声音干哑低涩，在空旷的殿堂中回响，让人不禁毛骨悚然。老人在炼金卡上记录了几笔，然后转身离开了阴暗的空间。
　　他有些费力地推开殿堂的门，看见了等候在外面的所罗门十八世和那个他没见过的金发女人。
　　“费茨魔法师，”罗伦斯看见老者，向他颔首致意，“那个孩子的情况怎么样？”
　　老者从鼻孔了闷闷的“嗯”了一声，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把目光投向了他身后的菲莉雅。“陛下，即使您已是一国之主，也不可破坏了所罗门家族的规矩……您怎么能让外人知道这里的存在？”
　　菲莉雅愣了一下，“抱歉，那我……”
　　“没关系的，菲莉雅，”罗伦斯在她转身之前拉住了她，继而对老者说道，“费茨魔法师，这位是我的未婚妻，并不是什么外人。”
　　“哦？”老人似乎来了兴趣，“这就是您那位神秘的皇后？嗯……陛下眼光不错啊……”
　　菲莉雅有些汗颜。她现在一心惦记着丝兰的事情，实在没有心情和这个古怪的老头打诨。若不是罗伦斯再三保证老者的能力，此时她恐怕已经要冲上去质问了。
　　“费茨魔法师，”菲莉雅尽量保持着平静，“请问我妹……我的同伴怎么样了？”
　　“唔……她的意识海中存有一个永久性的高阶控制性法阵，而且刻下的时间已经很长了，已经与她的灵魂之火融为一体，”费茨法师摆弄着自己胡子，慢悠悠地说道，“要除去是不可能的……尤其是在法阵持续发动的情况下。”
　　菲莉雅的脸色一白，“您说……现在法阵还在发动？”
　　“没错，而且看起来法阵已经发动了好几天了，”费茨似乎很满意她的惊讶，“不得不说，准皇后小姐和那个小丫头的胆子都不是一般的大啊……”看见菲莉雅不解的神色，他抽了抽嘴角，“你用安眠术和傀儡术控制了她的意识海，算是和那个法阵抗衡，不过这孩子自己对法阵下的封印也是削弱了法阵威力的关键啊。”
　　菲莉雅倒吸了一口冷气。她没想到丝兰竟然去尝试封印法阵——凭丝兰堪堪大魔导士的实力去封印高阶的法阵，要是有什么意外，就只有被反噬致死的下场。一想到重要的同伴就在自己眼前经历了这样了无声息的生死抉择，菲莉雅的冷汗就唰唰的往下落。
　　罗伦斯看着她摇摇欲坠的样子，赶紧扶住了她。那具身躯比起从前更加的纤瘦，这让他的心狠狠地抽痛起来。他微微用力地搂住了她的肩膀。
　　“费茨魔法师，没有解决的办法了么？”问出这句话时，罗伦斯分明感到菲莉雅的呼吸有些急促。他轻轻拍了拍对方的肩膀，以示安慰。
　　费茨得意地翘了翘胡子，“噢，我的陛下，办法总是比问题多的。”
　　菲莉雅闻言，轻轻揪住了罗伦斯的衣服。她很少会紧张到这个地步，这种心情让她有些无所适从。
　　“虽然要抹去那个法阵是不可能的，但是只要在她的灵魂之火中刻下另一个比缚灵术更高级别的封印印，问题不就能解决了嘛……”
　　“你说什么？！”菲莉雅几乎是吼了出来，若不是罗伦斯扣住了她的肩膀，她一定已经给老者的脑袋送上一记火球，“你是说要让丝兰再受一次灵魂之火的折磨？！”
　　“冷静一点，菲莉雅！”罗伦斯按着她，心中很是惊讶——过去的她，绝不会为了别人而有如此强烈得情绪——除了克莉斯汀，“你先听费茨魔法师说完……”
　　费茨后退了几步，装模作样地拍了拍胸口，“哎哟准皇后小姐，您的脾气真可怕啊！老朽只不过是告诉你这个方法，用不用是你的事，干嘛这样欺负我一个老头子？”
　　罗伦斯有些哭笑不得。他对于费茨的性格倒是很了解，知道他喜欢扯些不着边际的东西，但是这样的谈话方式对于此时的菲莉雅来说，的确很折磨。“费茨魔法师，没有别的办法了么？”
　　费茨很高傲的一梗脖子，“没了！哦，还有一件事，”他看向了菲莉雅，“准皇后小姐，其实您还可以选择什么都不做——那样的话您的同伴至少还有三天的安乐时光。”
　　“……这是什么意思？”菲莉雅听出了他话中的警告，“三天之后会怎么样？”
　　“啊……会怎么样呢？我也很期待啊，呃……”费茨刚要偏题，看到罗伦斯警告的眼神赶紧打住，“你可知道，根植于灵魂之火的法阵持续发动的时间越长，对于被施术者的伤害也就越大……到最后就变成……以生命力为力量的源泉了哦。”
　　菲莉雅闻言，顿时觉得从头顶凉到了脚尖。
　　“所以，你能考虑的时间只有三……啊不对，只有两天，”费茨收起了不修边幅的样子，声音中带上了凝重，“如果两天之后你还是不愿意让她承受灵魂之火的痛苦的话……老朽建议，你可以直接杀死那个丫头了。”说完，他理了理自己皱巴巴的法袍，再度转身，“那么老朽就不再打扰陛下和准皇后小姐的情趣了，年轻真好啊……”
　　菲莉雅靠在罗伦斯身上，两眼有些涣散。在灵魂之火上动手脚，那种痛苦她是知道的，这也是听了费茨的方案之后她会激动到失控的原因。然而若是不承受这种痛苦，丝兰很可能会在三天之后死去——很明显，安度因在要致自己于死地的同时，还动了连同丝兰一起抹杀的念头。
　　菲莉雅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握紧了罗伦斯的手。感受到掌心传来的温暖，她心中稍微安定了一些。
　　“费茨魔法师，”在老者即将走入殿堂时，菲莉雅终于下定了决心，“我为我刚才的无礼向您道歉。还有……我接受您的方法，”她轻轻挣开罗伦斯的臂弯，向老者深深地鞠了一躬。
　　“丝兰就拜托您了。”
　　费茨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为您服务是老朽的荣幸……未来的皇后。”
　　厚重的石门终于再度合上，带起了地面的尘埃。菲莉雅看着逐渐消散的白色尘雾，忽然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她有些虚弱地靠在了罗伦斯怀里。
　　“呐，罗伦斯……我这样做，没有错吧？”
　　“我相信你和丝兰之间的默契。”罗伦斯笑了笑，圈住了怀中的人，“实话说，我很妒忌啊。”
　　熟悉的调侃让菲莉雅忍不住笑了起来，她扬起脸看向自己思念已久的人，嘴里说出的话却丝毫没有相让的意思。“的确呢……我和陛下的默契很糟糕，您居然都不和我打一声招呼就擅自宣布我的所有权了么？”
　　“唔，这就是一国之主的特权。”罗伦斯牵起她的手，向来时的路走去。这座宫殿处在不为人知的地底深处，生活在宫殿中的都是神秘高深的秘仪师，只有所罗门家族的核心成员才知道他们的存在。
　　幽暗的地道只有加持了魔法的烛火照明，显得幽深可怖。但此时心情愉悦的两个人，完全没有受到这种压抑气氛的影响，甚至觉得回去时的路程比原来要短了不少。穿过地道尽头的传送阵，下一刻，他们已经站在了罗伦斯的书房中。
　　此时已是深夜，失去了主角的舞会祭已经结束，四下里一片静谧。清幽如水的月光倾洒而下，透过落地窗，投下了带着银色调的影子。
　　罗伦斯望着窗外，忽然露出一个怀念的微笑。菲莉雅有些不解，刚要询问，却见他走向案几，从一本书中取出了一张纸条。
　　“还记得么？”罗伦斯冲她扬了扬手，“这应该是你送给我的唯一的礼物了啊。”
　　菲莉雅接过纸条，借着月光看了看。然后她觉得自己的脸颊开始发烫了——“祝：早日康复。”简短的句子，是她自己的字迹。那是罗伦斯被一个孩子刺伤之后，她让灵雀送药时附上的纸条。虽然现在想来，当时那个冷酷的自己居然会做出这样煽情的事情真的很不可思议，但是菲莉雅也知道，正是因为这件事，当从神佑城赶回菲罗的罗伦斯向她说出“谢谢”之后，他开始意识到，这个男人已经走进了她心里。
　　“咳……这样一说我还真是惭愧呢，”菲莉雅别开脸，不去看罗伦斯的笑，同时埋怨自己的口才退步严重，并下决心要扳回一局。“不过，已经拥有整个神佑帝国的你还与我这一介小女子计较，未免有失风度哦……再说，我现在可是一贫如洗的冒险者外加通缉犯，除了我本人之外已经没什么值钱的东西能送给你了哦……”话没说完，她就已经后悔的想要要掉自己的舌头了。
　　“原来如此，”罗伦斯忍着笑意，悔的肠子都青了的某人圈在了自己身前的空间里，“既然是这样，这份礼物我就勉为其难的收下吧。”
　　他说完，俯身吞灭了她的抗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