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恕之旅》淡紫色的茶杯

83、第八十二章 第七幕——表白

　　腊月的皓雪草在这个季节并不多见，然而这并不妨碍埃诺文用这种珍稀的饮料招待他的客人。菲莉雅啜了一口淡蓝色的茶水，微苦的味道瞬间充溢了口腔，让人感到从心底升起的平静。
　　她看了一眼身边依然戒备着的丝兰，笑了笑，示意她放松一些。
　　埃诺文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金发女子，她的一颦一笑无不牵动着他一直深埋在内心深处的记忆。也许是他的注视太过直接，菲莉雅微微蹙眉，转向了他。
　　“话说回来，亲王阁下，我还等着您的解释。”
　　菲莉雅话语中的恭敬与疏离让埃诺文愣了一下，但他却无法说出反对的理由。“关于这个，我以为西斯和露妮娅已经告诉你了，”埃诺文扬起右手，食指上造型古朴的戒指十分引人注目，“所罗门家族有世代相传的护身符。通过护身符，我们可以互相确定彼此的位置。西斯曾告诉我，他将自己的护身符送给了你。”
　　菲莉雅脸色微变。如果是在镜像傀儡被毁掉之前，她绝对会认为西斯将护身符给自己是出于好意。但是现在，她却惊出了一身冷汗——自己的行踪要被确定竟是如此容易的事情！既然护身符是所罗门家族成员都持有的，那么，只要通过露妮娅，安度因要找到自己简直易如翻掌。
　　西斯在落月宫的举动是否出于自愿菲莉雅不清楚，但是，他隐瞒了护身符的作用，却是不争的事实。
　　埃诺文看出了她情绪的变化，起先有些不解，不过随即也就释然了。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开了口。“也许你对西斯的做法颇有微词，不过我想，他并没有恶意。”
　　“这只有西斯殿下自己才知道了。”菲莉雅冷冷地回道，眼里的海蓝色逐渐晕染上冷漠。“这个话题我们就到此为止吧，亲王阁下。接下来，我还有一些别的问题想要问您。”
　　“欢迎，”埃诺文牵起邪魅的笑容，似乎已经预料到了接下来谈话的内容，“不过，我希望你能单独与我进行这一次谈话。”说着，他打了个响指，一名侍仆出现在会客厅的门口。
　　丝兰闻言，脸色不禁一变。她猛地抬起头，盯着埃诺文的眼睛，一脸的戒备。菲莉雅轻轻搂住了她的肩膀，抚慰地拍了几下。
　　“丝兰，你先去休息吧。”
　　“可是，姐姐……”
　　“听话，”菲莉雅的语调稍稍上扬，“这几天你的身体情况都不太好，不要再勉强自己了。”
　　丝兰张了张嘴，最终还是点了点头，跟着那个侍仆走了出去。
　　“很高兴你能信任我，”埃诺文轻快地说着，换了一个让自己比较舒服的坐姿，“那么让我们继续吧。你想问什么？”还没等菲莉雅回答，他又自顾自地接了口，“啊，这难道不是显而易见的么……不惜冒着被通缉的危险来见我，是为了罗伦斯吧。”
　　菲莉雅微微一笑，“没错。”
　　“你想问我目前为止所作的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呵……如果我说是为了皇位，你是不是打算立刻灭口？”
　　“亲王阁下，若您这般大张旗鼓还指望能从罗伦斯手里夺走皇位的话……我会很惊讶的。”菲莉雅并没有在意对方声音中的玩味，以更明显的嘲讽还击。
　　埃诺文的嘴角僵硬了一下，脸色有些不悦。
　　“我真是很好奇，到底是什么让你对罗伦斯这样死心塌地？为了他的地位？他只不过是个运气比较好的家伙而已——别忘了，他甚至无法让你留在身边。”
　　“离开，是我自己的选择。”菲莉雅回答，声音带上了一丝冷意。尽管已经过去了将近一年，但对于在雷纳尔别府发生的悲剧，她还是没有完全释怀。现在，埃诺文的话显然戳中了她的逆鳞，“而且，这与亲王阁下无关。再说，现在我更感兴趣的，是亲王阁下的回答。”
　　“无关？”埃诺文嗤笑一声，“想不到，敢对教廷的长老下手的你，也会有逃避问题的时候。”他顿了顿，“我从不认为罗伦斯有什么地方胜过我——非要比个高下的话，他也只不过赢在‘兄长’这个身份，仅此而已。”
　　菲莉雅没有接话，她生怕自己的情绪继续失控，所以选择了沉默。
　　“我说过，那家伙现在拥有的一切，终将会成为我的。”埃诺文说完这句话，放松了身子，看向了菲莉雅的眼睛，“这其中，也包括你。”
　　菲莉雅的手颤了一下。如果这话是由别人说出，哪怕是西斯，她也能够一笑置之。然而事实是，眼前的人，让她没有办法把这当成一个玩笑。
　　“亲王阁下，您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菲莉雅声音上扬，“我还不知道，自己居然会受到亲王阁下的青睐。请不要忘记，您现在与教廷的关系，并没有好到让您能够这样做的地步。”
　　埃诺文看了她一眼，意外地没有似平日那般轻狂的笑起来，而是露出略微挣扎的神情。“为什么是罗伦斯？就因为那个联姻契约么？”看见菲莉雅惊讶地表情，他最终还是选择把话挑明。“我在说什么你最清楚不过了，凯洛儿。”
　　几乎就在下一秒，一道冰棱擦着埃诺文的发梢划了过去，深深地刺入会客厅的墙壁中，“嘶嘶”地冒着寒气。菲莉雅面色冷峻，伸出的右手上，强大的魔力波动还未散去。她的嘴唇有些发颤，但眼中却没有一丝感情。
　　埃诺文瞥了一眼身后出现了裂痕的墙壁，并没有丝毫的畏惧。“你失控了，不是么？就连你自己都没有办法确定罗伦斯真正爱着的是谁。”
　　“您并没有说这话的立场。”
　　“我当然有，”埃诺文唇边扬起一个让菲莉雅无比熟悉的弧度，“比起你曾经所谓的未婚夫，我见到你的时间可是早了整整两年。从第一次见到你开始，我就没有打算让那个联姻契约继续生效。我不是罗伦斯，我从不把那些无聊的条条框框放在眼里——我想，你不会希望把自己的感情交付给一个脑子里只有责任的家伙吧？”
　　菲莉雅藏在袖中的手握成了拳。她很愤怒，不仅因为埃诺文对罗伦斯的猜疑，更因为她自己心中的动摇。她不知道埃诺文是什么时候见过了身为凯洛儿的自己，也不清楚他究竟抱着什么样的居心，但她了解罗伦斯。
　　她自己选择了离开，并不代表着她愿意离开。心中有了牵挂的人，她又如何能真正做到自由逍遥的去游历世界——哪怕这是挚友的遗愿。但她很清楚罗伦斯的追求，很清楚自己留下的后果，所以她选择了离开。如她所预料的那样，罗伦斯最终没有放弃皇位。尽管菲莉雅心里非常清楚，这是他守护自己的方式，但若抛开理智，她的内心深处依然希望，罗伦斯能在她的身边。
　　而关于他们之间的感情，其实菲莉雅一直不愿去细想。从她的角度，罗伦斯是身为菲莉雅的自己所爱的人，与凯洛儿没有任何关系。他出现在她生命中的第十八个的秋季，用独特的魅力打动了她，成为她心中无法替代的存在。
　　然而罗伦斯呢？
　　菲莉雅却不知道这样一份感情在他心中究竟代表了多少意义。他很稳重，有责任感，事事追求完美。这些让菲莉雅倾心的特质，同时也是让她失去安全感的原因所在。正因为罗伦斯考虑得很多，反而让菲莉雅无法确定，他们现在的感情，是否只是基于联姻契约的悲哀的产物。
　　当然，这样的疑虑，她并不需要别人来解答。
　　“这个问题，并不需要亲王阁下操心，”菲莉雅站起身，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