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恕之旅》淡紫色的茶杯

82、第八十一章 第六幕——作客

　　夜幕降临之后，位于已冰岩城为中心的巨大魔法阵便显出了它的真容。复杂的暗红色纹理穿插了这座城镇，甚至一直延伸到地平线。这种大型法阵的制作和维持无疑都需要巨大的人力和财力，同时还要承受着失败的风险。
　　菲莉雅把身子隐藏在马车后方的草垛中，透过缝隙看着地面那艰深晦涩的符文，若有所思。这座法阵的建立绝对不可能是埃诺文来到意伦之后才开始的想法——将近一年之前，附属于皇室的希尔顿家族就已经有了动作，曾用两倍的价钱垄断了整个菲罗城的中高级火系魔晶。菲莉雅相信这个计划的形成是在更早之前，只不过由于卡莫森•希尔顿这个未来家主的张扬性格，才使她有机会窥见了端倪。
　　这样一个庞大的计划，甚至能够改变意伦行省的自然条件，其重要性自然不言而喻。而罗伦斯却放手把执行计划的重任交到了与自己水火不容的埃诺文手中，实在是让人匪夷所思。
　　菲莉雅想到这里，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她有预感，这次的谈判并不会很困难。
　　丝兰在黑暗中听她轻笑出声，两天以来一直紧绷着地神经也不禁放松了一些。更让她心情愉快的是，由于两天来她们彻夜的赶路，现在应该已经把使节团的马车队伍远远的抛下了——身体的不适发作时间间隔的延长就是最好的证明。又默念了一遍这几天一直在学习的咒语，丝兰心中稍微安定了一些。
　　驾驶马车的车夫完全没有想到，自己的车上已经潜入了两名不速之客。他像以往那样在冰岩城的城门处停了下来，等候守城卫兵的例行检查。他常年进出冰岩城，与这里的守卫都有些熟悉了，一般不会被太过刁难。
　　然而今夜的阵势却着实让马车夫吓了一跳——尤其是他看见平日里偶会与他开个玩笑的士兵们手持长矛满面寒霜地向他的马车走来之后。
　　“你，下车。”卫兵言简意赅地表达了自己的意思。
　　“这、这位大哥……”马车夫脸因为惊吓而没有一丝血色，“这、这是怎么一回事啊？小人只是……”
　　“废话少说，你马车上的东西亲王大人买下了，这是你的报偿。”卫兵冷冷地打断他，同时把一个沉甸甸的袋子抛了过去，“这些足够你所有的货物了，甚至还能再重新买一辆马车。”
　　车夫将信将疑地打开了袋子，瞬间被反射着月光的钱币闪花了眼，那金灿灿银闪闪的景象让他瞬间抛掉了所有的疑惑。
　　“谢、谢谢大人赏赐！”车夫几乎要跪下来磕头了，他拽着钱袋的双手甚至因为激动而颤抖。
　　一名卫兵坐上了驾车的位置，一扬鞭，马车便朝亲王府的方向驶去。
　　“谢谢亲王大人！谢谢亲王大人！……”马车夫还在原地不停的鞠躬，直到彻底听不见马蹄的声响了，他才直起腰来。“伟大的神啊，今天一定是我的幸运日！”马车夫对着夜空感叹道。
　　这也是他在这个世界上的最后一句话。
　　下一刻，一把长矛穿透了他的胸膛。
　　……
　　一名卫兵把长矛从已经开始僵硬的尸体上拔出，擦去上面的血液，然后捡起了钱袋。他招了招手，另一名卫兵走了过来。
　　“把这个钱袋送还给亲王大人，不要搞小动作，你应该清楚亲王大人的脾气。”卫兵说着，又转向了其余的人，“把这个倒霉鬼处理了，做得干净点儿。”
　　*
　　丝兰浑身冰凉，从巫师之眼里传来的景象让她忍不住战栗起来。如果不是菲莉雅紧紧捂住了她的嘴，丝兰相信自己一定无法抑制住尖叫。
　　菲莉雅的神色也不好看。从听见那个卫兵提到“亲王”两个字开始她就意识到自己暴露了。但让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埃诺文是如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发现她的。她也想过用空间门逃脱，但是此时她们已经位于冰岩城内，任何空间上的波动都会引起法师塔的关注。一个没有注册的法师在城里出现本就令人怀疑，更何况菲莉雅的身份如此尴尬。尽管现在她已经实力大增，但哪个法师塔里没有几个强悍到令人发指的存在？一个安度因已经让她消受不起，菲莉雅实在是不想再惹麻烦了。
　　再说，这与她来冰岩城的目的没有丝毫关系。
　　不管埃诺文用个怎样的手段，至少他要见自己这一点，菲莉雅觉得不是坏事。
　　感受到身边的丝兰在微微发抖，菲莉雅安慰性地抚了抚她的背。那个马车夫的结局她不用看也能料到，虽然是很残忍，但是菲莉雅相信，如果是她自己处在埃诺文的位置上，同样会这么做。
　　马车又颠簸了片刻，终于停了下来。紧接着就是让人难以忍受的寂静。菲莉雅有些犹豫，毕竟她不了解埃诺文，要猜透对方的用意并不容易，此时也只好按兵不动。
　　“欢迎来到冰岩城，两位小姐，你们作客的方式真是让我出乎意料。”
　　如果不是那种绝对不可能出现在罗伦斯身上的跋扈张扬，菲莉雅听到这个声音绝对会心神失守。对方已经把话说开，继续隐藏也没有必要。菲莉雅掀起草垛，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她并没有立刻去看面前的男子，而是转身把已经吓得不知如何是好的丝兰抱了下来，然后释放了一个旋风术，清理两人身上的草屑。
　　埃诺文并没有因为她的无力而动怒，耐心地等待对方的回答。
　　拍了拍丝兰的头，菲莉雅环顾了一下四周——幽静的庭院，没有潜伏者，没有危险的气息，红色的蔷薇在月光下，依然是那样娇艳。在做完这一切后，她终于抬眼向埃诺文看去。
　　“亲王阁下曾说我们还会再见面，现在还真的是应验了呢。”
　　她的声音里似乎带着怀念，然而在埃诺文看来，她不过是透过自己看到了另外一个人而已。这让他有些不悦。
　　“正如你所说的那样，”埃诺文平复了一下情绪，侧身让出了通向庭院出口的路，“不过这里并不适合叙旧，也许我们可以换个地方？”
　　菲莉雅微微一笑，正要迈步，丝兰却扯住了她的袖子。这样明显的戒备，埃诺文也注意到了。
　　“看来丝兰小姐对本王并不信任啊，”埃诺文无所谓地笑出声，“放心吧，若是要对你们不利，也不用等到现在。”
　　“他说的没错，丝兰。”菲莉雅牵起丝兰的手，感受到了她手心的汗意，“就让我们看看亲王阁下的诚意吧。”
　　她这样说的时候，神色中带上了一些疲惫——正是这脱去了坚强外衣的柔弱，让埃诺文心中一震。尽管比起当初的无助，眼前女子的光华已经如铅华洗尽般绽放，但是埃诺文还是看到了记忆中的影子。
　　“跟我来吧，至少现在你们是安全的。”他背过身，不让身后的人看见自己眼中的激动。神并非总是眷顾他的兄长，否则，也就不会让他得知凯洛儿还活着的消息。
　　尽管已经有意识的掩饰，但菲莉雅依然察觉了他情绪的变化。她有些不解，毕竟从她的角度来看，她与埃诺文仅有一面之缘。不过眼下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她必须先弄清楚那个一直让她困惑地问题。
　　“感谢您的好意，亲王。不过在那之前，请告诉我，您是如何发现我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