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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第七十一章 看不见的硝烟 ...

  •   朝晖城在一声惊恐的尖叫中迎来了它的又一个黎明。
      昨夜还歌舞升平的芬德尔斯伯爵府却在血泊中凄惨的等待着太阳的升起,夜晚的寒凉似乎凝固了血的腥味,然而阳光下那刺目的红色却更让人头皮发麻。尽管已经有军队将整个伯爵府围绕起来,然而恐怖的气氛依然在朝晖城中迅速的蔓延。
      在光明教廷使节团到来的第二天,就发生了这样的惨案,这就像一记耳光,无声地抽在了苍月帝国皇族和使节团的脸上。
      安度因坐在大殿中属于他的位置上,面色十分沉静,在周围的人看来,他只是在安静的享用自己的早餐。然而离他很远的丝兰却面如金纸,豆大的冷汗顺着脸颊滑落——有一股霸道却平静的灵魂威压正在折磨着她。她抬眼看了看身边的菲莉雅,那张清秀的假面上没有任何的表情,也不知她有没有感受到安度因的压力。
      餐桌上的气氛很压抑,众人都埋头和自己面前的食物奋战,雅琪公主姗姗来迟,解释了父王未能出现的原因,随即便挑了个位置坐了下来,也许是因为使节团的成员都是些上了年纪的人,她最终坐在了丝兰的边上。
      “雅琪殿下,这还真是个不幸的消息。”安度因的声音里带着沉痛与惋惜,“用膳结束后,希望你能带领我们去一趟伯爵府,作为神的使者,我们有义务为这些冤屈的灵魂祈福。”
      雅琪愣了愣,也找不出什么拒绝的理由,便答应下来。
      安度因点点头,眼角的余光扫过坐在她身侧的两个女冒险者,他可以感受到两人心中的震惊,似乎对于这件事情并不知情。这让他有些惊讶——心里窥探是他的强项,他并不认为这两个人在他面前能隐瞒什么,但在他的推理中,那个叫露娜的女人为了隐瞒自己的身份而灭口,才是最合理的情况。
      忽然他想起了昨夜的魅影,心中突的一沉。
      “欧灵祭祀,露娜小姐,你们要一起去么?”
      菲莉雅放下餐具,轻轻叹了一口气。当她抬起头来时,安度因不仅愣了一下。伤感,是的,她的眼中写满了伤感。安度因有些不敢置信,然而那纯粹而毫无掩饰的情感却告诉他,他的猜测与事实有很大的偏离。
      “我自然要去,”菲莉雅轻轻握紧了双手,“芬德尔斯伯爵于我有恩,他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我……”她的声音有些哽咽,低了下去。
      “露娜,你别太难过啦,”雅琪安慰道,“这并不是你的错呀!”
      安度因坐在长桌的另一头,看着眉眼低垂的金发女子,心中的不祥之感逐渐加深,他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但一时间又说不上来。他把视线移向不远处的所罗门兄妹,昨晚在他的感知范围内,也有他们的气息的存在。想起最近光明教廷与神佑帝国紧张的关系,他在心底冷哼了一声。
      似乎是注意到了他的目光,露尼娅的脸色有些不自然,她已经意识到安度因正是昨夜那股可怕威压的主人。这是不是意味着菲莉雅的身份已经被发现?若真是这样,向使节团隐瞒了真相的她和西斯无疑会落入非常尴尬的境地——这比菲莉雅在苍月帝国的皇宫里被拿下还要糟糕。
      想到这里,露尼娅不禁出了一身冷汗。她甚至有站起来把菲莉雅抖出来的冲动。忽然,露尼娅感到手上传来一股温暖的力量,一抬眼,西斯灿烂的笑脸映入眼中。
      “露尼娅,身体不舒服?”西斯的声音里有安抚,同时也有淡淡的警告。
      露尼娅有些挣扎地看了他一眼,终究摇了摇头。另一边,菲莉雅的脸上依然是满满的伤感,对于露尼娅的动摇,置若罔闻。
      空气中的血腥味早已淡不可察,然而在去伯爵府的路上,依然能够感受到那压抑的气氛。众人的心情都如同紧绷着的弦,仿佛只要已经触碰,就会断裂开来。
      *
      “在光明教廷使节团抵达的当天夜里发生的么?”案几之后,罗伦斯优雅地啜了一口上等的红茶,唇边有不明意味的微笑,“原来如此,这可真是非常明显的挑衅啊。”
      身着暗蓝色长袍的老国师微微握紧了手中的法杖,面容里闪过一丝忧虑。
      “陛下,这是挽回与光明教廷的关系的好时机。”他分析道,“老夫不知道是什么人挑了这样一个时间下手,但不管他的动机是什么,他都给了我们一个很好的机会。”
      “的确是一个好机会。”罗伦斯赞同到,金珀色的眸子里有着让人惊心的光彩。
      老国师微微一愣,不禁寻思起对方话中的含义,蓦地,他似乎想到了什么,苍老的脸抽搐了一下。“陛下,您……不,您现在不能那样做。”
      罗伦斯好笑地看了他一眼。“我怎样做?”他的声音依然温雅平静,此时在老国师听来,却有一种咄咄逼人的味道,“向苍月帝国和教廷使节团伸出援手,这不是您自己的意思么?”
      “这……”老国师一时语塞。他明知道罗伦斯的话里带着危险的讯息,却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自己的忧虑。
      “国师大人,这件事情我自有打算,您就不必再操心了。”罗伦斯把身子陷进座椅柔软的靠背中,调整了一个比较舒服的姿势,“正如您所说,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我会好好把握的。”
      老国师呼吸一滞。此时本应是他居高临下,然而那个与自己仅仅隔了一张案几的年轻君王,他明明仰视着自己,却让自己感到了压力。不知何时,老国师发现自己的衣袍竟被汗水打湿了。
      “陛下,无论您接下来要怎么做,切不可再像对待埃诺文殿下那般……”老国师的话只说到了一半,他已经看见,罗伦斯向着房门的方向,对他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
      逐客令。
      老国师愣了一下,忽然从心底泛起一股深深的无力之感。此时他清楚的意识到,这个自己一手栽培的年轻人,他的羽翼正在逐渐变得成熟丰满,他已经开始在自己的天空中翱翔了。
      “……那么陛下,老夫告退了。”
      看着那个逐渐消失在回廊转角处的略显蹒跚的背影,罗伦斯的脸上出现了一丝不忍,但仅仅是瞬间,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并没有忘记您所作的一切,”他的声音轻而低缓,却有着不可动摇的坚定,“只是,这个世界的错误,需要有人来改正。”
      他摩挲了一下右手中指上的戒指,然后注入了一丝斗气,把手覆在了一个水晶球上。顿时,原本晶莹透亮的水晶球起了变化,逐渐显示出一幅图像来,仔细一看,正是月泉大陆的地图。地图上有几个闪光点,罗伦斯看着其中的两个光点,眉头皱了起来。
      不久前他收到了常年在外游历的西斯兄妹的传讯鸟,并意外地获知了菲莉雅的下落。所罗门家族世代相传的护身符除了能够防身,还有一个很重要的用途,就是确定家族成员所在的大致方位。当听说西斯把自己的护身符送给了菲莉雅时,罗伦斯有些惊讶——这样的举动所代表的含义并不普通。然而西斯解释说是为了能够让他随时掌握菲莉雅的去向,听起来虽然有些牵强,但多少打消了罗伦斯的疑虑。
      “居然和使节团在一起……你到底是怎么想的?”罗伦斯叹了口气,把手从水晶球上移开,立刻,所有的画面又消失了。
      罗伦斯想了想,启动了一个传讯水晶。
      *
      意伦行省位于神佑帝国的最北端,由于接近冰封荒原,气候比起其他地区要恶劣不少,冬季的冰灾更是让当地的居民苦不堪言。
      然而这持续了多年的情形竟然在最近的几个月里有了改变。
      一切都源于那位被流放的王储。埃诺文•安东尼奥•所罗门,这位才华与所罗门十八世不相伯仲,性格却截然相反的王储,表面上是前来管理自己的封地,实则是被流放——这一点,对这对皇族双生子有所了解的人都心知肚明。
      半年前所罗门十八世刚登基时,一支数量多达20万的军队忽然出现在意伦行省,并且迅速的在神佑帝国与光明教廷总部的边界线上驻扎下来,阻断了光明教廷所派遣的前去追捕渎神者的圣堂武士的去路。教廷方面震惊之下,不得不对这支从天而降的军队展开调查。神佑帝国并不打算隐瞒这股力量,那纯火系的配备明确地昭示天下:军队隶属于神佑帝国的主人——所罗门家族。
      这种明显包庇渎神者的行为触怒了光明教廷,与神佑帝国的关系更是直转而下,甚至到达了建交以来的最低点。一时间,国民中出现了不少反对之声。然而,所罗门十八世并没有因舆论而做出任何改变,他一方面用减轻赋税的方式安抚民心,并大幅将皇宫中的势力洗牌,随后又将最临近光明教廷总部的意伦行省“慷慨”地封给了自己的双胞胎弟弟。在这种时期,意伦行省就像是一个烫手的山芋,任谁也不愿捧在手里。埃诺文就在一片叹息声中,带着同样隶属于所罗门家族的一千名火系法师,跨过了半个神佑帝国的疆土,踏上了兄长为自己准备的冰冷的牢笼。
      其实自罗伦斯登基以来,有心人就已经在猜测一直与他关系紧张的二皇子的下场,被流放,几乎是意料中的结局。唯一让人不解的是,所罗门十八世并未撤回驻扎在意伦行省的军队,反而把军队的指挥权交给了与自己水火不容的弟弟,甚至还准许他带走了战斗力高强卓绝的法师军团。
      所有人都认为,罗伦斯的这一做法,和为自己的敌人招兵买马无异,一些年纪更老的官员甚至已经在预言神佑帝国的分裂。
      不管罗伦斯的用意如何,埃诺文的确没有任何与兄长客气的意思。一抵达意伦行省,他便下令驻扎的军队撤离,重新开放了与光明教廷之间的通路,甚至独自接见了教廷的部分高层。埃诺文的举动让光明教廷对他的态度有所改观——但是,仅仅是对他而已。但这似乎正是埃诺文所希望的。
      至于民生方面,埃诺文的举动再一次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一千名法师耗时两个月,绘制了覆盖整个意伦行省的火系魔法阵,又投入不计其数的火系魔晶维持法阵的运行,在这片常年忍受这严寒的土地上,硬生生地建起了一个让人叹为观止的巨大“暖炉”。所有的法师轮番对法阵进行加持,以确保彻底阻断来自冰封荒原的寒意。这项工程开始时,曾有法师不屑于做这种无聊而枯燥的工作,而这位看起来玩世不恭只会投机取巧的亲王却微笑着,当场挥剑砍下了那几个法师的头颅。直到这时人们才明白,自己所面对的,根本就是另一个所罗门十八世,甚至,这位亲王更加难以捉摸。
      短短几个月,埃诺文就成功地取得了整个意伦行省居民的尊敬,甚至于其他几个临近的地区,都开始有想要往意伦迁居的人。
      敏感的人开始猜测他的用意,“亲王想以意伦作为根据地计划夺权”一类的传言也随之而生,然而远在神佑城中的所罗门十八世,面对着老国师眼中不断加深的忧虑,对于弟弟的举动,似乎完全没有放在心上。
      埃诺文位于莫桑城中的府邸依然是浮华花俏的装潢风格,若只看这位亲王在人前所表现出的那典型的二世祖模样,恐怕谁也不会相信他执政的能力并不在他的兄长之下。
      金碧辉煌的殿堂里,埃诺文随意地抛玩着手中的水晶球,修长的双腿包裹在剪裁合身的长裤中,懒散地架在用上等的墨云晶石打造的案几上。他的唇角带着嘲讽的笑意,金珀色的眼睛从跪在面前的白衣人身上扫过。
      “罗伦斯接下来打算这样做么……很有意思的情报,但是我为什么要相信你的话?”他懒懒地说着,“就凭你那个已经被除名的贵族头衔么?”
      地上的白衣人身形似乎有些颤抖,白色的宽大帽檐遮住了他的脸,让人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
      埃诺文见他不回答,又是一声冷笑。“不是我多疑啊,只是,你对于罗伦斯参杂了太多私人情感,这样一来,你的话可信度实在是不够高啊……你明白我的意思吧,亚瑟•雷纳尔?”
      白衣人的呼吸稍微停顿了一下,然后伸手拉下了帽子——依然梳理的一丝不苟的头发,瘦削严肃的面容,以及象征着雷纳尔家族身份的银紫色眼睛,此人正是神佑帝国的原丞相,亚瑟•雷纳尔。如今他显得苍老很许多,眼中的凛冽却比从前更深。
      “亲王大人,相信与否是您的自由,我只是陈述事实,”亚瑟•雷纳尔沉声答道,“另外,对与陛下,我并没有什么不满,真正与我有仇的,是那个女人。”
      埃诺文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但这已经足以让亚瑟•雷纳尔继续把话说完。“我承认我恨她,她是一个完全不懂得报恩的女人,我雷纳尔家族曾收留她们母女,她却恩将仇报。”
      “我对你们之间的恩怨没有兴趣,正如你所说,相不相信是我的自由,你可以走了。”埃诺文似乎突然失去了兴趣,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示意他离开。亚瑟•雷纳尔愣了一下,眼中滑过不甘的神情,最终还是隐忍下来,身形一闪,消失在埃诺文眼前。
      府邸很宽广,只有一个人的时候更显空旷。埃诺文闭目养神了一下,确定对方已经离开之后,忽然叹了一口气。这让他自己吓了一跳。
      “搞什么?!”他烦躁的把手中的水晶球扔了出去,片刻之后,洁白如玉的地砖上多了一堆晶莹的碎片。碎片反射出晶石吊灯的光彩,斑斓的颜色让他冷静下来。
      他脑子里一直回荡着亚瑟•雷纳尔的声音——“我雷纳尔家族曾收留她们母女,她却恩将仇报。”
      埃诺文罕见的蹙起眉头,双手不自觉的握紧。
      “你还活着?你们竟然是同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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