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恕之旅》淡紫色的茶杯

17、第十六章 城主府之夜【二】

　　无论在什么季节，夜晚的风总是会带着一丝凉意。庭院中的蔷薇花竞相开放，花瓣上挂着晶莹的夜露，愈发娇艳动人。
　　菲莉雅坐在花坛边，随手折了一枝白色的蔷薇，任凭那尖尖的小刺扎破自己的指尖。她需要用疼痛来冷静。
　　自己已经有多久像刚才那般冲动了？菲莉雅自问到。
　　虽然刚才在旁人的眼中，菲莉雅一直是冷静的，彬彬有礼的，甚至可以把丞相的妻女奚落一番。但她清楚，在那一刻，自己心里那股想要爆发的冲动，叫嚣的是多么猛烈。亚瑟•雷纳尔，这个曾经让她除了惧怕而生不起其他任何情感的男人，八年之后再次出现在了已经获得力量的自己的面前。就连菲莉雅自己也不知道，那是一种怎样的心情。
　　城堡里的灯光即使在外面也能看得清清楚楚，还能隐约听到音乐声。
　　菲莉雅忽然想到，曾几何时，那个年幼的自己也是这样一个人坐在夜晚的庭院里，远远的望着那宏伟的府邸中歌舞升平的景象。只不过，不参加宴会的理由却完全不同了，当时是因为没有资格，现在却是因为没有心情。
　　真无趣啊！菲莉雅在心里叹了一声，顿时觉得手中的蔷薇花也失去了姿色，便随手抛了出去。
　　“要是我们是第一次见面，我还真的以为你这是借花传情了。”罗伦斯的声音忽然响起，把菲莉雅吓了一跳。
　　“罗伦斯先生，晚上好。”
　　罗伦斯俯身拾起落在脚边的蔷薇，看到那已经折损的花瓣，惋惜的摇了摇头。
　　菲莉雅不解。
　　“已经不完美的花自然配不上你的美貌。”
　　“罗伦斯先生，我总算明白为什么奥菲丽娅小姐会对你如此痴迷了，”菲莉雅微笑着说，“可惜，她却不是你心里的唯一。”
　　“果然是因为奥菲丽娅小姐啊，”罗伦斯的眼中却蒙上了一层冷色，“流言真是让人头痛的东西。”
　　“哦，这其中难道有什么故事？”菲莉雅似乎很有兴趣，“请原谅我作为女人八卦的天性。”
　　罗伦斯却上前牵起了她的手。
　　“我很乐意告诉你，菲莉雅，那么，作为回报，可以请你与我跳一支舞吗？”
　　“我倒是很荣幸，但是不瞒你说，我对跳舞很不擅长。”
　　“我也一样，所以才跑到这里来以免丢人现眼了，不过，教会你倒是可以。”罗伦斯笑着说，把菲莉雅拉了起来，“手搭在我肩上，对，就是这样，然后跟着我的脚步……”他忽然顿住了，因为菲莉雅根本就不需要他的指导，已经跟着音乐旋转起来，脚步轻盈而娴熟。
　　“菲莉雅小姐，”罗伦斯惩戒性地把对方拉近自己，“你似乎说谎了。”
　　“嗯，的确是那样，”菲莉雅任由他带着，“因为我想，罗伦斯先生接下来要说的话不太可能是真的，所以我们这算是扯平了。”
　　“这话怎么说？”
　　“你与奥菲丽娅小姐之间的事情我没什么兴趣，最重要的是，只要你顶着罗伦斯•希尔顿这个身份，那么从你口中说出来的话都将是谎言，没错吧，罗伦斯先生？不，或者我应该称呼你为罗伦斯•安东尼奥•所罗门，神佑帝国的长皇子殿下。”菲莉雅一说完，立刻感到自己腰上一紧。
　　罗伦斯一手圈住女子的纤腰，把对方固定在自己身前，金珀色的眼睛里有一丝激动。
　　尽管两人的距离已经达到了暧昧的程度，但此时无论是罗伦斯还是菲莉雅，脑子都非常的清醒。
　　“你到底是谁？”
　　“我以为你已经知道了呢，之前你不是一直在称呼我的名字吗？”
　　罗伦斯深深地望着菲莉雅的眼睛，夜色中，那海蓝色更显得幽深。终于，他试探性地问出了藏在心中很久的问题。
　　“凯洛儿，是你吗？”
　　菲莉雅身形一颤。是的，她可以猜出罗伦斯的身份，但她绝对没有想到，罗伦斯会知道凯洛儿这个人的存在——在她的记忆里，他与她没有交集，一次也没有。
　　一种惊慌的情绪从心底油然而生，菲莉雅正想从罗伦斯的禁锢中挣脱出来，却瞥见了蔷薇花从后，奥菲丽娅的身影。然后她做出了连自己都没有想到的举动——她的手缠上了罗伦斯的脖子。
　　罗伦斯惊讶于对方眼中的神情的变化，先是震惊，而后是迷惑，而现在，那种带着媚态的嗔怒是怎么回事？！然后他就感到自己的颈上多了一双柔荑，而眼前的女子则几乎是碰着自己的唇说道：“真过分啊，罗伦斯先生，难道你在和我调情的时候还想着另外一个女人吗？”
　　菲莉雅很快就后悔了，她本来的意图只是为了气气奥菲丽娅，可是在说出那句话后，她就惊恐地，是的，惊恐地看见罗伦斯的眼神在一瞬间变得幽深起来，下一秒，他就封住了她的嘴，霸道的侵入了她的口腔，那缺氧的感觉让她两眼发黑，甚至有了晕眩的感觉。
　　在闭上眼之前，菲莉雅看到的是奥菲丽娅捂着脸转身跑开的背影。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几分钟，也许是几个小时，罗伦斯终于放开了她。此时罗伦斯的神色已经恢复了平静，金珀色的眼睛里恢复了平时的波澜不惊，似乎刚才所发生的只是一个幻觉。
　　菲莉雅怔怔的看着罗伦斯的脸，眼里没有恼怒没有惊讶甚至没有羞涩，只是很明显的——她被吓到了。
　　罗伦斯有些好笑的看着她因为惊吓而还缠在自己脖子上的手，忽然有了恶作剧的冲动。他低头对上菲莉雅的眼睛，问道：“你想再来一次吗？”
　　“呃……不想！”菲莉雅终于回神，猛地推开对方往后退了一步。
　　罗伦斯没有再捉弄她，只是站在原地说道：“你果然还活着。”
　　菲莉雅没有说话，而是把头扭到了一边。
　　“从在韶华看到你的第一眼开始我就在想，也许你就是凯洛儿，因为从八年前你失踪后到我再见到你为止，我都没有遇到过第二个金发蓝眸的女性，”罗伦斯自顾自的说道，“而一直到刚才，你说出了我的身份，我才真正确定。”
　　“罗伦斯殿下，我不明白你的意思。”菲莉雅依旧没有看他。
　　“皇族与丞相家族联姻，这件事只有身为当事人的所罗门家族和雷纳尔家族才知道，”罗伦斯见她还不愿承认，干脆直接把话挑明，“我很早就发现你对奥菲丽娅小姐并不陌生，尽管她没有认出你，而且在得知奥菲丽娅小姐是我的婚约者后更是直接说出了我的身份，这样看来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你曾是雷纳尔家族的人，并且就是在八年前我的婚约者变为奥菲丽娅小姐之前，联姻契约的当事人之一，凯洛儿•雷纳尔。”
　　“……相当漂亮的推理，罗伦斯殿下，我认输了，”菲莉雅终于承认到，“很可惜这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凯洛儿•雷纳尔在八年前就已经死去。”
　　“我不在乎你用什么样的身份，”罗伦斯的声音很温柔，“重要的是，你才是我真正的婚约者。如果抛弃原来的身份是因为有不得已的苦衷，我会尊重你的选择，但这一次，我会保护你，不再让八年前的悲剧重演。”
　　菲莉雅不再言语。她不明白罗伦斯为什么会执着于那可笑的联姻契约，哪怕对象是那个对于雷纳尔家族来说是耻辱的“凯洛儿”。菲莉雅想起自己六岁时第一次被告知，自己以后将要成为神佑帝国长皇子的妻子，然而一直到她十岁离开雷纳尔家族，都没有见过这个所谓的未婚夫一面。
　　然而现在，这个曾经是自己婚约者的男人出现了，对于自己这个素未谋面的曾经的未婚妻，他的眼神里的感情却是那么复杂——怜惜、愧疚，也许还有一点点的情意——就像他很早就认识她了一样。
　　在菲莉雅看来这根本是个天大的笑话，那个时候，他是高高在上的皇子，她则是个遭人唾弃的累赘，这样的两个人之间，连见面都不可能，又怎么谈得上感情？
　　退一万步来说，以上的情况都发生了，现在罗伦斯对她的承诺，如果仍是因为那荒唐至极的联姻契约……
　　菲莉雅心里泛起了一阵苦涩。
　　那么，这样的感情我是不会接受的。
　　“也许我们现在都需要一点时间来冷静。”罗伦斯见菲莉雅很久都没有接话，不由得说道，“希望有一天，你会把这些年发生的事情告诉我。”
　　“罗伦斯殿下，可以的话，请让我一个人静一静。”菲莉雅开口道，她现在心里乱透了。
　　“也好，那我先回会场去了。”罗伦斯说着，正要离开，忽然又补充道，“还有，菲莉雅，下次再要诱惑我的时候，要考虑清楚后果。”
　　菲莉雅就那样看着罗伦斯走远，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城堡的入口处，才收回了目光。
　　夜晚的风很凉，但菲莉雅现在只觉得脸颊在发烫，脑海中纷乱的思绪让她很有一个禁咒把眼前的东西全部轰成尘土的冲动。
　　当然这也只能想想了，菲莉雅已经看见一个红色的身影向自己走来。
　　“你在这儿呀，”克莉丝汀说道，夜晚的凉意让她有些发抖，“真是让我好找，我们回城堡里去吧。”
　　“嗯，”菲莉雅抚着脸颊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我说，克莉丝汀。”
　　“怎么？”
　　“……我亏大了。”
　　“哈？”克莉丝汀不禁笑出声来，“这世界上还会有让你吃亏的事？”
　　“……算了，还是回会场去吧。”菲莉雅无奈的看了好友一眼，站起身向城堡走去。
　　克莉丝汀愣了一下，赶紧走快几步追上。
　　今夜，注定有人无法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