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恕之旅》淡紫色的茶杯

18、第十七章 端倪

　　“哎哎哎？！罗伦斯？”克莉丝汀差点一口皓雪草茶喷了出去，看到菲莉雅那杀人般的眼神后赶紧把茶水吞了下去，“这怎么可能！”
　　“听你这样说真让我伤心，难道我的条件这么差？”菲莉雅不紧不慢地给她再倒了一杯。
　　克拉克老先生的庆生宴会结束后，克莉丝汀忙善后的事情几乎都要累瘫了——做大小姐也不容易啊，尤其是一个有能力有担当的大小姐，尽管她一直惦记着菲莉雅在宴会时反常的举动，却一直拖到今天，才腾出时间来到店里。
　　菲莉雅面对好友的询问并没有顾左右而言他，但是对于整件事的经过她只是用“罗伦斯先生貌似在花园里向我求婚了”这样一句话就描述完了，至于剩下的事情她是只字不提。
　　不过，仅仅是这样，也让克莉丝汀呆滞了好久。
　　“这不是你的问题好不好！”克莉丝汀抚额，“他不是和奥菲丽娅有婚约吗？”
　　菲莉雅眼中不易察觉的闪过一丝难以名状的情绪，慢吞吞地说道：“……也许罗伦斯先生体内的反叛因子比我们想的要活跃得多。”
　　“……”克莉丝汀现在真的很想知道自己好友的思维回路是怎么长的。“那么，你拒绝了吗？”
　　“她没有。”回答她的却是罗伦斯的声音。两人循声望去，只见他不知何时已经倚在门边。
　　克莉丝汀的目光恶狠狠地在罗伦斯身上停留了三秒，然后看着顺从的被他拉到怀中的菲莉雅。她实在不敢相信，自己只不过是几天不在而已，这两个人就发展到这个地步了？！克莉丝汀倒不是对罗伦斯有什么意见，虽然希尔顿家族与城主府的关系算不上非常好，让她惊讶的是菲莉雅的举动——实在是太不符合她的风格了。
　　“菲莉雅，你想清楚了？”
　　菲莉雅回答的声音很轻：“他并没有给我拒绝的机会。”
　　克莉丝汀愣愣地望着她美丽的海蓝色眼睛，忽然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从背脊升起——那不是菲莉雅应该有的眼神！
　　“今天怎么会有空过来？”菲莉雅没有再去看克莉丝汀，而是转向了罗伦斯，声音轻柔。
　　“我要回皇城一趟，”罗伦斯伸手拢了拢她的长发，“有一些事情要处理，很快就会回来。”他没有具体说是什么“事情”，但菲莉雅也大概猜到了。
　　“路上小心。”
　　“我会的，你也要照顾好自己。”罗伦斯低下头似乎想吻她，但看了一眼还在一旁的克莉丝汀，那个吻最终轻飘飘地落在了菲莉雅的额上。
　　“我走了，菲莉雅；再见，克莉丝汀小姐。”
　　克莉丝汀几乎是麻木地欠了欠身子。
　　送走了罗伦斯，菲莉雅重新看向了好友。
　　“……克莉丝汀。”
　　回答她的是一记耳光。
　　“你疯了！”
　　菲莉雅的头偏向了一侧，脸颊上的红肿的手印清晰可见，克莉丝汀这一下是用足了力气。
　　“果然，还是瞒不过你。”
　　“你想用罗伦斯来对付奥菲丽娅？不，难道，”克莉丝汀后退了一步，似乎为自己的猜测恐惧，“难道是整个雷纳尔家族？！”
　　“你还真了解我，克莉丝汀。”菲莉雅微笑，“为什么要用这样的眼神看我呢？你是在担心我无法做到吗？”
　　“你知不知道这样做不仅会得罪雷纳尔家族，就连希尔顿家族都会牵扯进来？！不要说雷纳尔家族的族长是神佑帝国的丞相，就算是希尔顿家族都有能和城主府抗衡的力量！”
　　“克莉丝汀，我从没想过要借助城主府的力量，这是我的事情，而且，我的目标只有雷纳尔家族。”菲莉雅的声音里没有一丝感情，那淡漠的样子让克莉丝汀不禁打了一个寒颤。“至于罗伦斯……我只能说抱歉了。”
　　“你做不到。”
　　“……什么？”
　　“把罗伦斯当成棋子，你做不到。”克莉丝汀直视菲莉雅的眼睛，“难道你自己没有发觉吗？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他对你而言……是不一样的。”
　　“克莉丝汀，你应该知道我对除了你以外的贵族都没什么好感。”
　　“不要再欺骗自己了！你在他身边时的眼神有多挣扎你知道吗？！”
　　店里一阵沉默。
　　良久，克莉丝汀轻轻拥住了菲莉雅，啜泣起来。
　　“对不起，菲莉雅……”她伏在菲莉雅肩头，泪水止不住的滑落，“我知道你不可能放开对雷纳尔家族的仇恨，但是……我真的不希望你为了复仇，连对自己的心都那么残忍……”
　　“请不要为我担心，克莉丝汀，要知道为了那一天的到来，我等待得太久了，”菲莉雅轻声说道，“然而，这些年我所做的，绝不仅仅是‘等待’而已。罗伦斯，只不过是一个对我有利的变故。”
　　克莉丝汀抬起头来，看着菲莉雅温柔却冰凉的笑颜，心忽然空空的落了下去。
　　原来，对于自己的挚友，她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我的双手必将染上鲜血，我的灵魂必将背负罪孽，所以，克莉丝汀，请不要为我难过，那不值得。
　　菲莉雅看着好友失了魂般离开的身影，在心里默默的说道。
　　忽然，她的脚边出现了一小团黑色的雾气。
　　菲莉雅眉头一皱，斜眼看着黑雾渐渐改变了形态，变成了一条黑色的约一指长的虫子。小黑虫以惊人的速度蠕动着，很快就接近了菲莉雅光裸的脚背，露出了尖尖的黑牙。
　　正当它要咬下去时，却发现目标消失了，紧接着一阵巨大的压力从身上传来。小黑虫顿时发出了凄厉的尖啸声。
　　菲莉雅任凭小黑虫在她的鞋底尖叫挣扎闹腾了一阵，直到觉得没有东西动弹了，才俯身用手把那小黑虫捏了起来。没想到那东西智商还挺高，居然会诈死，菲莉雅刚把它捏在手里，它就弹起来一口咬在了菲莉雅的手指上。
　　菲莉雅脸上没有半分惊慌，反而露出了一个耐人寻味的微笑。
　　接着，小黑虫就再次爆发了与它的大小完全不匹配的惨叫声。它的身子颤抖着蜷缩起来，似乎在忍耐着什么巨大的痛苦，小小的身子上浮现出诡异的黑色花纹，那花纹从它的身体上剥离开来，化作一缕黑烟，悠悠地飘了出去。菲莉雅放出一个巫师只眼观察着黑烟，看到黑烟最终散去的地方时，她脸上闪过了一抹讶异。
　　小黑虫的尖叫声还在继续，菲莉雅终于受不了它制造的噪音，从指间射出一道黑芒没入它的身体。惨呼戛然而止，然后，小黑虫的身体“嘭”地爆裂开来，又变成了黑雾的样子，只是还没来得及消散，就被菲莉雅手上腾起的白光给净化掉了。
　　“咒虫……”菲莉雅冷笑道，“真是低俗的手段……不过，他的灵魂印记怎么会出现在那里？”她忽然想起了戴维的母亲。她所中的诅咒似乎也是因咒虫所致，难道这之间有什么关联？
　　虽然有些疑惑，但菲莉雅并没有太在意，毕竟也不是什么大麻烦，很快就给忘到了脑后。
　　第二天，韶华却来了一位意想不到的客人。
　　菲莉雅看见奥菲丽娅坐在那一脸泫然欲泣的表情就有些头疼，本来还以为她再也不会踏进韶华一步了呢。现在来了就来了吧，还要摆出一副受尽了委屈的样子，虽然没有别的客人在，但这多晦气不是。
　　至于自己就是让奥菲丽娅摆出这张脸的罪魁祸首这件事，则是直接被菲莉雅给无视了。她对奥菲丽娅的把戏太清楚了，自然不会被她骗到。
　　“菲莉雅小姐，我知道之前自己做的事情惹你生气了，对不起……”奥菲丽娅怯怯的说道，眼中的泪水似乎下一秒就会从脸庞滑落。
　　“奥菲丽娅小姐说笑了，我怎么会生你这样美丽的女孩的气呢？”菲莉雅笑得温柔。
　　“我……我不应该在你的店里无理取闹的……”
　　“那种小事不必放在心上。”
　　……
　　两人就这样打太极兜圈子绕了近半个小时，菲莉雅都快佩服起奥菲丽娅的忍耐力了。就在她几乎忍不住要把话挑明的时候，奥菲丽娅终于把话说到关键上了。
　　“菲莉雅小姐，我求求你，不要抢走罗伦斯哥哥好吗？”
　　这才是你想要说的吧！菲莉雅在心里叹了一句。
　　“奥菲丽娅小姐，这话我就不明白了。罗伦斯先生之前似乎一直是单身啊？”
　　奥菲丽娅差点就拍案而起了，但她注意到菲莉雅眼中玩味的笑意，只好强忍下来，仍旧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并不是的，菲莉雅小姐，其实，罗伦斯哥哥和我是指腹为婚的……从我3岁第一眼见到他开始，我就认定他一定会是我的王子，所以，当妈妈告诉我，以后我将是他的妻子时，我真是太高兴了。”奥菲丽娅的话语中是和她脸上的柔弱完全搭不上边的炫耀，“所以，菲莉雅小姐，求求你不要让我们家人的祝福化为泡影好吗？”
　　菲莉雅听得心中惊涛骇浪。奥菲丽娅的故事配上她的娇弱和家世，一般人恐怕还真就信了，但菲莉雅却知道，联姻契约上可是白底黑字的写着，皇室所罗门家族第一顺位继承人将在年满14岁时被告知自己与雷纳尔家族的联姻对象。奥菲丽娅比自己小两岁，罗伦斯比自己大8岁，那么奥菲丽娅3岁时罗伦斯也才13岁，离他被告知自己的联姻对象都还有一年呢！更谈不上什么指腹为婚了。
　　当然，菲莉雅可不会揭穿她，要是被她知道凯洛儿•雷纳尔还活着的话，自己的行动就不太方便了。
　　“奥菲丽娅小姐，这真是一个美丽的故事，”菲莉雅非常恶意地看着奥菲丽娅眼中升起的希望，“但是，我更相信的是罗伦斯先生对我的真心。感情不是物品，没有办法交易或者转让，请原谅我无法答应你的请求。”我可没资格说这话啊，菲莉雅在心中自嘲道。
　　奥菲丽娅眼中刚燃起的希望之光瞬间又被残忍的摁灭了，她终于忍不住嘤嘤的哭泣起来。然而，菲莉雅只是无动于衷的坐在一边品茶。
　　奥菲丽娅抹了好一会的眼泪，见菲莉雅竟完全不理她，眼中的柔弱之色终于变成了阴狠，但当她抬起头来时，依然是那副雨打梨花的样子。
　　“果然，菲莉雅小姐还是不愿意离开罗伦斯哥哥吗……”
　　“关于这点我很抱歉。”
　　“……看来，我再继续留下来也没有意义了，”奥菲丽娅的声音里满是委屈和无奈，就在她准备起身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忽然问道，“菲莉雅小姐，你的脸色有些不好呢，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
　　菲莉雅一愣，再看向奥菲丽娅时，心中警觉顿生。谈话时因为奥菲丽娅一直低着头没有与她对视所以还没发现，然而现在菲莉雅却看见，奥菲丽娅那迷人的银紫色眼睛里，竟隐隐的蒙上了一层黑雾，不仅如此，就连奥菲丽娅整个人散发出的气息，都多了一丝阴郁。
　　菲莉雅心中升起一丝不安。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觉得今天总是打不起精神呢……大概是昨天没休息好吧，谢谢关心。”她不动声色地说道，没有漏过奥菲丽娅眼中一闪而过的喜色。
　　然后菲莉雅想起了昨天那条咒虫，以及它身上的灵魂印记所消失的地方。
　　“奥菲丽娅小姐，有一样东西希望你能收下，作为我的赔礼。”菲莉雅想进一步确定自己的猜测，打开展示柜，取出了光明玉的吊坠——戴维的母亲病愈后就把它送了回来。
　　光明玉散发着柔和的微光，浓郁的光明气息萦绕在它的周围。
　　奥菲丽娅后退了一步，竟不敢去碰它。“菲莉雅小姐，这不是非卖品吗？……我还是……”
　　菲莉雅心中一凛，脸上的笑容却更加温和，她取来一个首饰盒，把吊坠放了进去，然后把盒子交给了奥菲丽娅。
　　“正因为是非卖品，所以我才把它送给你，相信它会衬托出你的美丽。”
　　首饰盒挡住了光明气息的外放，奥菲丽娅也没再推辞，甜甜的笑到：“那就谢谢菲莉雅小姐了。”
　　出了韶华的店门，奥菲丽娅乘上马车，拐过几条街后，一脸嫌恶的把首饰盒从窗口扔了出去。
　　她并没有发现那个悬浮在马车内的巫师之眼。
　　店里，菲莉雅坐在紫檀沙发上，脸上是难以言明的微笑。
　　“看来，有必要回雷纳尔别府一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