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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青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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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青栩
一
不知何时有些起风。
泛着暖意的晚风夹杂着浓浓的水汽,打在脸上泛着隐隐的湿意。
正是斜阳西下之时,原本澄澈的湖面被镀上一层暖色,泛着红光。
不祥。
锦衣倚着背后的石块坐在草地上。他似乎已经保持着同样的姿势坐了很久很久,连衣摆都已微微泛潮。却是两眼放空,脑子里什么也没有。
伸手想触摸什么,却在下一刻莫名一顿。
初春时节的青草很幼嫩,擦过掌缘留下细碎的触感。
一柄剑靠在石块的一侧,剑柄上挂着的精致剑穗距离指尖不过三寸。
就是当时华天鸣挂在腰侧的那柄剑,那柄据说是朋友所托,他致死都不曾放手的剑。
当时,锦衣一剑得手,自然不再逗留。却是红魇不知何时对这柄剑上了心。
“晏南的那柄剑没有剑鞘,随身携带不方便。这剑虽然算不上极品,却还能入得了眼。我倒觉得你和这剑挺有缘的,就给你拿来了。”红魇似乎一点都不觉得对死去的人有任何的愧疚之情,语气淡然,手上甚至还翻着一本账册。
“……”锦衣无言以对。
有缘?他只是视线不小心扫到了这剑,这就叫缘?他在华天鸣的面前提起这把剑,只是想激他拔剑,却不想,被完全会错了意。
指尖终于触碰到了剑鞘,冰冷的触觉一瞬蔓延。
那天,如果没有红魇,如果华天鸣没有中毒,他是不是会刺下那一剑?
他会。
因为,那是晏南希望的。
即使,华天鸣说“不然,送给兄台也可”的时候,他的心头猛地一颤。
二
谭尉是个剑痴。
他身边所有人都知道,他可以连续两天不吃不喝不睡只为研究一本刚到手的剑谱残本,却不能有一刻让腰间的那柄跟了他十三年的剑离身。
只是某一天,谭尉的贴身丫鬟惊奇地发现,谭三少腰间的那柄剑忽然没了踪影。
“三少爷,您的剑?”丫鬟的表情,可以用惊悚来形容。
“……”谭尉却只是漠然地瞥了他一眼,继续自顾自看着手里的剑谱。
可惜,谭三少的淡漠没能化解丫鬟的好奇,更没能堵住她的大嘴巴。于是不出一天,整个燕羽山庄的人都知道三少爷居然把他心爱的宝剑出借给了别人。
自然是借,有脑袋的人都不敢作更进一步的猜测。
满园的桃花开得很艳。
小巧的花瓣缀满树梢的间隙,夹杂着点点翠绿的芽,连过往的风似乎都轻浅了不少,生怕一个不小心吹落满树的粉。
可惜,偏偏有人不懂得应景。
道道凌厉的剑气交织着划破空气,卷起满树的花瓣,缠绞碾压。本就单薄的花瓣瞬间变得越发细碎,随着剑气起舞,最后撞上灰黑色的墙,跌落墙角。
一套回天剑法舞毕,谭尉不自觉地看向自己的右手。
剑不在,只能以树枝代替。
下一刻,眼角却瞥到一线异样的光亮,下意识后退,右手顺势挥出。
冷意逼人。
剑光如银练般劈来,谭尉自认与人交手无数,却是第一次被对方的剑光晃得眼花。手里的树枝注入真气却恍若装饰,一瞬裂成三截,根本不能抵挡一丝一毫。
闪避不及。
剑锋一瞬到了眼前,却是停在咽喉前一寸处。
谭尉自认不怕死,却不自觉咽了口口水。
“这是你的剑?”冰冷的声音,带着金属的质感,一如眼前出鞘的剑锋。
谭尉不自觉愣了一下。
指着咽喉的剑锋却在下一刻撤了回去,入鞘,再次指向他的,却是剑柄。
摩挲了近二十年的剑柄,每一处磨损的细绳都是如此熟悉。
“你是谁?为什么我的剑会在你手里?”谭尉一向淡漠的声音蒙上一层急促。盯着眼前的剑眼神越发犀利。
“你应该猜得到原因。”
“你把天鸣怎么了?”谭尉的眼神,几欲冒火。
“你杀不了我。”却是答非所问。
“噌!”剑再次出鞘,不过此时,执剑的是谭尉。
漫天剑华瞬间笼罩了来人。
“叮叮叮叮叮!”铁器的相击声接连不断,若有若无的火花在来人周身炸开,却是近不得一寸。
“当!”铁器一瞬剧烈摩擦,两条身影骤然靠近,又在下一刻分开。
一切归于平静。
离得最近的那棵桃树早在漫天剑气中秃了大半,此刻层层花瓣铺了满地。却有一抹黑色点缀其间。
来人的衣角,不知何时被削下一片。
“你不想杀我?”谭尉呆立半晌,终是放下手中的剑。却见一重物迎面飞来,顺手一捞,却是他的剑鞘。
来人始终没有亮武器,他用的,只是剑鞘。
“我只是来物归原主的。”
“……好。你可以走了。”剑入鞘,谭尉死死看着手里的剑,半晌自牙缝间吐出几个字,“但你记住,天鸣这笔帐,我迟早向你要回来。”
“可以。”
三
如果可以,锦衣希望自己可以永远不要爬墙。
可惜,所谓杀手,永远不可能正大光明从正门进,从正门出。
鞋底踩上坚硬地面的一瞬,匕首自衣袖间划出,反手急刺。
带起一阵风,淡青色的衣角伴着漆黑的发丝飞舞。
倚在墙边的人却是一动不动。
“青栩?你怎么会在这里?”匕首未曾收回,剑锋停留在来人的鼻尖。
看清来人的脸,锦衣脸色微变。
“想请你喝杯茶。”青栩抬起头,任由剑锋碰触鼻尖,铁器所独有的气味弥漫。
“……跟了我一路,仅仅为了请我喝茶?”
“当然不是。只怕小锦衣不愿意,十七哥我只得退而求其次。”青栩笑得温柔,“我已在朝凤阁留了房间,锦衣想什么时候更进一步都不是问题。”
漆黑的眸子闻言越发锐利,手下微微用力,剑锋逼近青栩的鼻尖。
尖端的皮肤微微下陷,冒出隐隐的血珠。
“我要是那些男人,一定划烂你这张脸。”锦衣的语气依旧淡然,只是眼底的锋芒冷得碜人。
“小锦衣,你这是在嫉妒哥如花似玉的脸么?”可惜青栩却似丝毫未觉,只是挥了挥衣袖,逼退指着鼻尖的匕首。
“青栩,是楼主让你跟着我的?”
“想知道?”青栩依旧笑得欠揍,漂亮的眸子笑得弯弯,却是无人看得清其中的深意,“想知道就陪哥睡一晚——”
十七少,姓名不详,年龄不详,武功不详,师承不详。
擅用毒。
一月十八毒杀少林俗家弟子邱怀真及其发妻,留字“十七少”。
三月初五拜帖扬州蒋家,隔日,蒋家上下三十六口无一活口,皆死于毒杀。
后行踪不明。
江湖人聊起十七少皆是谈之色变。
因其手段之狠厉,蒋家灭门一案斩草除根得叫一个彻底,连蒋二夫人三岁的远方侄女都没能逃出生天。更因其用毒手段之诡秘,两次毒杀旁人皆寻不着毒药的踪迹,吃食上没有,周围器物上没有,死者身上更是全无外伤。
但若要说十七少乃十恶不赦之人,又似乎有古怪。
杀邱怀真那次十七少的留字除了名字以外,还有几行小字,大意是为复仇而下杀手。而蒋家灭门那次,十七少更是事先拜帖,光明正大自大门而入,又有旁人见证其自大门而出,却徒留一地尸体。难道那蒋家人都是纸糊的,等人来杀不成?
另外,还有十七少用的毒。
死者面目安详,无一呈现痛苦之态,似是死于睡梦中,却又不在床榻上而亡。
两起惨案虽不至江湖上人心惶惶却在多数江湖人心里留下了“十七少”这个名字,只是这个十七少却消失了,一如他出现时的突然。
昙花一现。
青昙,江南名妓,身世不详。
容貌清丽,性情淡泊,对金银珠宝毫不热衷,接客全凭眼缘。
擅器乐,尤擅琵琶。
青昙是个妓,却又不如一般的妓。
来朝凤阁点青昙的人都知道,青昙姑娘不仅琴艺舞技出色,酒量更是一等一的好,弹一晚上的琵琶喝一晚上的酒都不是问题。
但如果谁想上青昙姑娘的床,那问题就来了。
不是没有人爬上过青昙姑娘的床,只是但凡一睹过青昙姑娘轻纱下身子的人,隔天都会在朝凤阁北侧的湖面上被发现。
没有丝毫外伤的痕迹,表情安详,一如沉睡。
锦衣从没嫖过妓。
一方面没银子,一方面,他看着女人没有那需求。
照晏南的话说就是锦衣在深山老林里呆久了,整天跟木头打交道,把人也憋成木头了。
锦衣是晏南从一个人迹罕至的林子里带回来的。那个时候,他空有一身武艺,却连自己的名字也不会说,唯一的身份证明就是脖子上的一个薄木片,上书“锦衣”二字。
不过此时,锦衣却坐在“青昙姑娘”的床上,看着屏风后那个若有若无的身影。下一刻,一件淡青色的长衫被抛到了木架上。
人影再次自屏风后出现,已经是那个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青昙姑娘。
“十七,你就不觉得成天女装很别扭么?”锦衣就算看了无数次,依旧很难将眼前艳名远播神情清冷的青昙姑娘与红楼那个容貌俊秀异常却举止轻浮异常的青栩联系起来。
青栩更喜欢别人唤他十七,有一段时间更是以“青十七”自称。不过除了他自己,没有人对“青十七”这个名字表示过赞赏。
“小锦衣,这你就不懂了。青楼永远是消息最过灵通之地,也是鱼蛇混杂下手再容易不过的地方。小锦衣你就不觉得成天埋伏在目标周围,看着人家好酒好菜自己风餐露宿很作孽么?”青栩对着镜子左看右看,似乎对自己略施脂粉的脸非常满意。
可惜,从那样一张脸,那样一张嘴里吐出这样轻佻的话,只会让人觉得头皮发紧,后背发冷。
“十七,实话告诉我,你一路跟着我的目的是什么?”锦衣别过视线,不愿再被那张漂亮得天妒人怨的面皮子勾引,语声却是猛地一沉。
“想你陪我喝酒睡觉。”青栩却依旧顶着张笑得飘渺淡然的脸说着不着边际的话。伸手取过桌上的酒壶,斟酒于杯,“酒还是温的,此时不喝岂不太可惜?”
“你——”锦衣沉下脸,却是眼前人影一晃,绿衣人影已经晃到了眼前,下一刻手腕已被人捉住。
白瓷杯被硬塞进手里。
“小锦衣难道就没听过,春宵一刻值千金么?”
锦衣恨恨地盯着眼前人,手下的力道几乎可以将白瓷杯碾碎。却是终于灌下了杯中的酒,重重地把杯子拍在桌上。
“其实,我带你来这里的原因,你明日就可以知晓。”青栩却是将锦衣吃人的目光视若无睹,自顾自接过他手里的瓷杯,放回托盘上。
“为何要明日?”
“因为——今日,你需要休息。”
若有若无的淡香袭来,锦衣忽然觉得眼前的绿影在晃。
“你又给我下药!”锦衣猛地站起来想给眼前人一拳头,却是身体一晃,头晕得厉害。
“我说了,你需要休息。”青栩走近,很自然地搂过锦衣精瘦的腰身,轻轻带上床,“十七哥说的话,你一定要听,知道么?”
柔软的床垫在身下微陷,锦衣努力想睁开眼睛,却只得朦胧一片。
有一只略带凉意的手抚过脸颊。
下一刻,只留一声叹息。
青栩,男,二十二岁,红楼杀手,入楼排行十七。
武功仅次于晏南。
师承不详,轻功极佳,擅用毒。
为红楼众高手中谈之色变之人,皆称其为人变态无双。
四
月色清冷。
可惜林间的枝叶太密。
只有接近木屋周围的空地才有月光穿透,洒下驳驳光斑,随风而动。
木屋里的灯亮着,光亮自支起的木窗里透出,却只照亮了小小的一片。
锦衣发现自己站在木屋旁的空地上,手里似乎捏着什么。
一柄剑,一柄剑身远比一般的剑来得宽的剑,一柄看上去万分熟悉的剑。
该死的熟悉。
锦衣的心猛地一跳,慢慢抬头,看到了对面的人。
一袭深色长衫,手里是一柄剑身狭长的剑。
林子里光线太暗,靠屋子里渗出的点滴火光只能勉强分辨对面那人削瘦的身形轮廓,他的脸却是整个隐在阴影里。
可锦衣知道他是谁。
晏南。
眼前忽然剑光闪动。
晏南飞身而来,手腕轻转之下已是点点剑光笼罩着锦衣劈下。
右手执剑似乎只是随后一挡,漫天剑光已是消失无踪。宽大的剑身轻易拦住剑锋的去路,再也进不得一步。
晏南忽然开口说了什么,却是没有声音。
耳朵里似被灌入巨大的风声,轰鸣得神智恍惚。
下一刻眼前的一切开始变得模糊,又逐渐清晰。
却不再是林间月夜,而是精致的床幔流苏。
青昙的房间就像她的人一样淡雅清新,连熏香都是极淡的。
只是此刻的锦衣按着发疼的额角很难对鼻尖淡雅的清香表示赞赏。
锦衣很少做梦,不过既然是被青栩迷翻了,那梦境一个接一个也就不足为奇。尤其,这些梦境还是真实的,是真实发生过的。
那个林间月夜就是锦衣与晏南的初识,虽算不上不打不相识,不过确实第一次见面,晏南就逼他出手了。
梦里的那一挡只是开始,只是晏南的试探,比试最后还是以锦衣的败北而告终。
他甚至还能清晰记得最后晏南的那一剑划破长衫,剑锋抵着胸膛的冰冷触感。
其实,从一开始晏南就说得很明白,他留下锦衣,就是因为锦衣是那个人的徒弟,尽得其真传。
关于那个人,锦衣知道他的长相,知道他是那两柄迥异的剑的主人,知道他武功极其高超,却不知他姓名。
这些晏南都知道。
锦衣唯一比晏南多了解的一点就是,那个人已经不在人世。
后来锦衣还带晏南去看了那个人的墓——隐在树丛中的一株红叶李,不过一人高,底下是两块被溪水磨平棱角的石块。锦衣忘不了晏南摩挲着石块时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以及眼底的骇浪。
那种彻骨的痛,根本不需言语。
“你醒了?傻盯着床幔作什么?我下的药里又没有混乱你神智的。”
一条青色的影子一闪而过,下一刻,青栩已然在床沿坐定。
“你怎么不扮成你的青昙姑娘了?”锦衣用力按了按额角,坐起。青栩用的药显然极其讲究,虽然做了一夜的梦,锦衣却只是些微头晕,并没有明显的不适。
“因为,我们今日不必呆在房间里。”
“我们?”
“难道奴家不在,小锦衣反而对奴家的闺房越发眷恋?不过,会有负责打扫的丫鬟小厮进来。”青栩不知从哪掏出一柄纸扇,随手一展,堪堪翩翩佳公子一枚,可惜说出来的话却——“也无妨,小锦衣本来就是奴家的恩客来着——”
“……我跟你走。”
五
锦衣不喜欢人多的地方。
虽然锦衣和红楼的其他人比起来实在算不上一个称职的杀手,可他却沾染了不少低级杀手常有的毛病。
跟着青栩在人群中穿梭,一不小心踩了挽着篮子的白发婆婆的鞋跟,忙不迭道歉。抬头,却发现青栩已经走出很远。
相比起锦衣的手忙脚乱,青栩却如逛自家后花园般悠闲自得。
随手拿起一旁小摊上的折扇,打开,对着上面的白纸黑字琢磨。
“你就是上街闲逛来的?”
“这字不错。”青栩恍若未闻。
“这位小哥好眼光,这折扇可是当朝丞相文言之亲笔题写之物,小哥你看这苍劲有力的笔法,这松散得当的结构,这——”摊主一看有生意立马打起十二分精神,一张嘴皮翻飞,喷射唾沫无数。
锦衣不自觉抬起宽大的衣袖挡了挡。
青栩却是不以为意,视线牢牢盯着纸扇,半晌,指着其中龙飞凤舞的一个字:“小锦衣,这字,念啥?”
“……”一地的倒塌声。
“啪!”却是有人忽然从青栩的另一侧撞上了他,青栩一个踉跄,手里的折扇瞬间坠地。
锦衣一愣,抬头看去,却是一个锦衣公子带着一干家臣护卫浩浩荡荡占据了一半街道。
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哥,只是一张泛着油光修饰细致的面庞却不如想向中年轻。
“不小心冲撞了这位小兄弟,多有得罪。”却是面相倨傲的贵公子先开的口,伸手,就有家臣拾起地上的折扇递到他的手里。
下一刻,折扇被递还到了青栩面前。
居然是那个贵公子双手送上。
“无妨。是小弟没有注意这边有人,小弟也有过错。”青栩笑得人畜无害,伸手去接折扇。
却在下一刻动作一顿。
一只咸猪手不规矩地爬上了青栩的手背,甚至细细摩挲了一下。
锦衣眉毛一跳。
青栩却是一副并不在意的样子,微微挣了挣,收下折扇,就开始自腰包里掏银子。
“如果贤弟不嫌弃,不如就让为兄以此扇作赔礼,赠予贤弟,也算是为兄的一番心意。”咸猪手收了回去,似乎对青栩的反应万分满意,连称呼都改了。
“那,小弟就收下了。”青栩抬眼,微微一笑。眼角勾起万种风情,一瞬晃花了所有人的眼。
锦衣嘀咕,妖精。
“不知贤弟是否赏光,愿意与为兄小酌几杯?”咸猪手见状得寸进尺。
“这——小弟只是稍稍得空——”青栩一脸为难,只是眉头微蹙的样子即使身为男子依旧令人动心。
“无妨无妨,是为兄唐突了。”
“你认得他?”锦衣回头,可惜那一行人已经被人群所挡。
“钱万。一身铜臭的家伙,偏偏喜欢装成个读书人。”青栩一脸厌恶。
“可你刚才——”
不远处突然传来惊呼,伴着慌成一团的路人。
“怎么了?”锦衣回头,还没来得及看到什么,就被青栩一把抓住了手腕。
“小锦衣,你真的太嫩了。”站在屋顶看着乱成一锅粥的人群,以及那个躺在地上死命掐着自己喉咙的钱万,青栩嘴角勾起一个弧度。
真正发自内心的笑,比人前装模作样时动人好几倍。
锦衣再次嘀咕,这才是真正的妖精。
“他是你此行的任务?”
“废话,不然就这种人渣,哪值得我动手。”
一个纸团被随意扔在一边,锦衣禁不住好奇,捡起来打开。
红魇的字,一如既往的清秀。
钱万,四十一岁,自祖上经营丝绸生意,家财万贯。
好男色,举止轻浮。
不曾习武,但身边雇佣高手无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