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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2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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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
今日的柳镇显得特别热闹,镇上的百姓个个面露喜色犹如过节一般。城东处,一群人正忙进忙出的为本镇最大的院落:陈府,张罗着为新主人置办新物。大门外除了进出的家丁丫鬟们,不乏前来敬贺乔迁之喜的达官贵人。就连偏门外也熙熙攘攘的积满了前来等待施粥救济的穷人们。一时间,这座荒废了许久的院落竟成了镇内最为热闹的地方。
陈嘉桦自前门而入,看着这进进出出脸上皆满是喜气的人群,心中不免感叹:自己漂泊多年,不料想竟在这里安了家。待得府上众人散去,早已皓月当空,陈嘉桦终得以长长的舒了口气,转身进入内堂。
内堂,田馥甄早早的便令人备好了茶点热水,独一人守在长廊处,凭栏掌灯,等待夜归的她。
远远的,她看到那略显单薄的身影拖着一身的疲惫缓缓向自己走来。心中不由一阵怜惜,却又无从表露。只得掌灯迎上前,若平日里一般伺候着。田馥甄接过陈嘉桦手中的折扇,顺势将纸灯递过去,默默的跟在后面,呆呆的看着那不曾为自己转身驻足的身影,缓缓叹了口气,挥挥手,接过下人早就热好的茶点端入陈嘉桦所住的东厢房内。房内,陈嘉桦浸在屏风后的浴桶内一言不发。
“嘉桦,夜宵热好了。。。”
“恩,搁那吧。”
“。。。嘉桦,我”
“没事的话你先去休息吧,我有些累了。”
依旧是如生人一般客套的语气,依旧是如冰霜一般清冷的面庞。似是自己在这房内多呆一刻,房内的人便会因为和自己呼吸道同样的空气而窒息一般。田馥甄无奈,唯有放下茶点转身退出厢房。心中,却不免满是凄凉。有多久,她没对自己主动说过话了?有多久,她没对自己笑过了?又有多久,她没有轻抚自己的发丝温柔唤自己“甄”了?
自那天起自己不小心得知了陈嘉桦为女儿身的事实后,陈嘉桦便完全换了一个人似的,完全对自己关上了心门。同为女子又怎样?田馥甄只想厮守在她的身边,看她轻摇折扇微笑如故,听她抚弄丝竹琴瑟和鸣。欲将心事付瑶琴。知音少,断弦有谁听。是夜,终不能寐
转眼,两人已在新宅安家数日。这一天,田馥甄如往常一般端了热水,准备伺候陈嘉桦起床,推门而入的时候,正好遇见陈嘉桦盯着手里的一块通体红色的东西发呆。站在门边轻咳,原本只是想提醒她自己的存在,却不想陈嘉桦回过神来眼里闪过一丝惊慌,握着东西的手倏的一下背在了身后。
田馥甄微怔,心中隐约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低头默默的为陈嘉桦梳洗更衣,一件一件的穿好。抬起头,又替她抚平了袍角的褶皱,正了正衣领。。。似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
“嘉桦。”
“恩?”
田馥甄轻咬朱唇,细弱蚊蝇的声音中还夹带着一丝丝央求的味道:“下午忙完店里的事早点回来好么?我在院子里备好酒菜等你。”凝眉抬眸间是那止不住的哀伤,让人不由自主的心生怜惜之情。
“我尽量吧。”
陈嘉桦闷声闷气的回应着,匆匆吃了碗银耳莲子羹便出了门去。田馥甄倚在回廊尽头怔怔的看着陈嘉桦离去的背影。许久,才转身回自己房抱了七弦古琴,坐在花园的凉亭里,素手拨琴,如怨如泣如诉,丝丝不得断。
竹林中,竹苑内,琴音袅袅。陈嘉桦一人独坐院内。一手握着一块小巧而又精致的血玉发呆,拇指指腹更怜惜的来回摩挲,一手端了酒杯独饮。眼里,是让人心醉的深情。
琴声戛然而止,跟着便从竹舍里走出一位身着青色长袍的老者。陈嘉桦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似在诉说对他突然停止奏乐这一举动的不满。老者哈哈一笑,并不将她这一举动放在心上。迈开步子走到陈嘉桦对面坐下,翻开托盘里的酒杯为自己满上。
“我说嘉桦啊~这眼见天都快黑了,你放着屋中娇妻不管不顾,却偏生跑到老夫这来借酒浇愁。。。这是何道理呀?”
“九叔~”陈嘉桦很是无奈的看向九叔,她是来这躲清净的,又不是来听他说教的。
“好好好~老夫不说,老夫不说。。。”九叔一口饮尽杯中烈酒,摇摇头,转身进了竹舍。只留下一句:“多情总为无情苦,无情却被多情伤。小子,该来的总会来,你躲在老夫这里又有何用?”
陈嘉桦嘴角牵起一丝苦笑,是啊,该来的总会来,就算自己躲过了今日又如何?再不舍,她还是要离开自己的。闭上眼,临出门前那央求的语气,无限哀伤的眼神,直到现在想起,心中仍觉得疼。她本不该这般的。垂下头,深深叹了口气,起身向九叔告辞。
回到府中,天已黑尽,陈嘉桦轻轻叹了口气,该来的总会来。。。她突然发觉自己自从取了田馥甄之后越来越爱叹气了,突然有点怀念以前自己那没心没肺穷快乐的少年时光。
刚跨进西厢院门,便看见田馥甄坐在月下守着一桌菜肴发呆。听到脚步声,田馥甄急忙回头,“我就知道你会来的。”满脸的笑意,却掩饰不住眼中闪烁的泪光。陈嘉桦只是回以淡淡一笑,将手中折扇放于一旁,撩起衣襟后袍做到她对面。
本来佳肴满桌,皓月当空,然而院内的两人却因各怀心事而使这顿饭显得异常沉闷。
“馥甄。”
逃避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陈嘉桦放下碗筷,顿了一顿,率先打破沉默:“城西30里处的锦州有一家绸缎庄,我将它交给你打理可好?”
“菜有些凉,我去热一下。”
不等她说完,田馥甄便匆匆打断,急急忙忙的起身热菜。
“馥甄,听我说完好不好。”陈嘉桦拉住起身欲走的田馥甄,深吸口气:“我曾向师父发过誓,不可让第三人知道我本女儿身,若有人知晓这秘密,天涯海角,我必诛之。”
田馥甄转过身,痴然的盯了陈嘉桦好一会儿,才面无表情的问道:“你要杀我?”没有一丝惊恐和愤怒,语气平淡的仿佛在问今天天气如何一般。
杀你?陈嘉桦嘴角牵起一丝无奈的苦笑。若我真能下得了狠心杀你,也不会有如今的犹豫不决和痛苦挣扎了。
“那家绸缎庄是我两年用化名瑞恩开的,连我师父也不知道。忘记我,隐姓埋名好好过日子。。。”
“要我离开你?”我更情愿你杀了我!田馥甄猛的一下甩开陈嘉桦拉着自己的手,满目哀伤。她可以原谅她利用自己盗得宝物,也可以原谅她对自己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甚至可以原谅她隐瞒自己的女儿身,却无法原谅她企图将自己推离她身旁的想法。
田馥甄紧紧咬着自己的下唇,抬起头对上她那双如墨的眸子。狠狠心,也许这是最后一次可以让自己留在她身边的机会了。沉默着侧身向自己房间走去,“我有东西要给你看。”只在路过陈嘉桦身旁的时候留下这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