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只道是寻常》黑色小頽

24、23.

　　二十三、

　　陈嘉桦从榻上醒来时看到田馥甄还在熟睡，于是穿了衣服轻手轻脚退出房间。拿了昨晚的画像去找老张。这个老张也算得上是少数几个早期跟着她一起打拼的元老之一。现在留在柳镇，明着是她全国几十家大小酒楼的掌柜，暗地里却是她和师父疏星子等人的联络点，这些年疏星子暗地里培植了不少势力，早就成为朝廷的眼中钉，肉中刺。只是谁也没有想到，富可敌国的驸马爷竟是这居心不良一心觊觎天下的玄门老道的关门弟子。

　　陈嘉桦将画像交给老张，又嘱咐了一番生意上的事情，估摸着这会田馥甄也该起床梳洗打扮了，于是又绕路到厨房去拿了些糕点清粥，这才慢慢向客房走去。

　　刚进屋，就看到田馥甄坐在梳妆台前弄着头饰，联想到昨晚自己一时动情差点把持不住，不免有些脸红。

　　走过去将手中的糕点放到圆桌上，翻开一旁的茶杯自斟自饮。等着收拾妥当之后才将摆在面前的糕点向前推了推，柔声说道：“饿了吧，知道你素来喜欢清淡的食物，我昨晚特地让厨房做的。快尝尝。”

　　直到看着田馥甄将一碗清粥吃得见了底，又捻了几块糕点这才满意的点点头，起身吩咐小二备马。

　　今天两人皆是一袭素白衣裙，同骑一匹高头黑马。两白一黑在街头那是相当的扎眼。所到之处无不引人驻足观望。都忍不住赞道：这不仅人长的好看，想不到连座下的黑马都如此神骏不凡！

　　两人骑着黑马慢悠悠出了小镇，又向西行了一段路，来到一处山脚之下，陈嘉桦缰绳一拉，黑马便拖着两人扭头进了一片竹林。林子深处，两三座竹舍连成一排，周围用嫩竹围了个不大不小的院子，阳光透过遮天的竹叶星星点点的洒落下来，不知从哪吹来一阵微风，竹林也随风摇曳，发出好听的沙沙声来。。。

　　田馥甄看了看眼前如室外桃源一般的竹舍，回过头不明所以的看向陈嘉桦：这就是他所说的好地方？陈嘉桦却只是轻轻勾了一下嘴唇，翻身下马，接着讲田馥甄也扶下马背。拍拍马屁让它自己溜达去。独自牵了田馥甄走进院落。一边推开院外的竹门，一边大声叫道：“九叔、静儿，嘉桦来看你们啦~！”

　　侧头看到田馥甄一脸疑惑的神情，拉着田馥甄在院内的小石凳上坐下才解释道：“九叔原本是宫里的琴师，后来再一次官宴上不小心惹怒了晋王，本来是应该发配到边疆的，我看他们父女两孤苦无依着实可怜，便向晋王讨了个情，安置在这竹舍之中。平日里没事便来听听曲，喝喝酒，倒也惬意。”说完又扭头四处看了看，竹舍本就简陋，一目了然。看到这里除了她俩以外便再无其他人。。。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摊开手掌猛拍自己额头：“瞧我这记性！今儿个镇上赶集，九叔定是带了静儿去卖他那些丝竹乐器了。”

　　田馥甄听陈嘉桦这么一说，也忍不住四下打量。觉得这竹院宁静逸然，颇有点世外桃源的感觉，又听说是宫中琴师隐居于此，心下自是喜欢的紧。可又想到现在主人不在家，自己再喜欢也不能闯空门不是？只好扯了扯嘉桦的衣角，起身欲走。

　　不料刚起身便被陈嘉桦一把按回石凳坐下。陈嘉桦冲她咧了咧嘴：“不碍事的。”一边说一边自顾自的走进最右边的竹舍，出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壶清酒和两只玲珑剔透的玉质酒杯。“我和九叔是忘年之交，这里的东西都是我派人送来的，也没那讲究。咱们就在这里歇歇如何？”不等田馥甄同意便已将酒杯斟满递到田馥甄面前。

　　田馥甄见陈嘉桦这么说也不再记着走，接过陈嘉桦递来的酒杯浅酌低饮。抬头看陈嘉桦又不知从哪抱了只七弦古琴出来。看那古琴做工精致，绝非出自普通工匠之手，再看琴声流畅优美，底部的铭文更显出它的不凡来历，眼里顿时放出光彩。自从出宫以来，好久都没有抚过琴了。

　　陈嘉桦看着田馥甄两眼放光盯着古琴就跟饿了好几天的小狗突然间看到香喷喷的肉骨头一般，不由得浮起一丝宠溺的微笑。走过去将琴平放在石桌之上，故作为难的样子：“九叔可宝贝他这琴了，上次我手痒碰了这琴几下，被他念叨了好久。”一边说还不忘偏头吐舌，满脸懊恼的样子活像刚被先生拿戒尺训完话的小孩。

　　田馥甄忍住笑意，拿眼斜她：“明知道这琴碰不得还碰，这不是欠打是什么？”当即低头抿酒，不再看这琴一眼。

　　陈嘉桦看田馥甄不为所动，眼珠子骨碌碌转了两圈，又生一计：“馥甄，你和九叔都是京里数一数二的琴师，不知你和他谁的琴艺更高？”

　　田馥甄终于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想让自己抚琴就直说呗，犯得着绕这么大圈子么？于是放下酒杯，坐正身子板起脸一本正经的说道：“九先生乃宫中乐师之首，自然不是我等风月女子可相提并论的。”

　　陈嘉桦愣，一句“风月女子”道尽半身辛酸，心中不由升起一股怜意。闭上眼深深吸一口气：“甄，我想听你抚琴，好么？”

　　田馥甄先是一愣，接着眼中泛起一层水幕，轻轻将琴放在自己面前摆正，既然要抚，就断不会敷衍了事。抬起头对上陈嘉桦棕黑的眼眸，扬起一抹璀璨的笑容：“好。”

　　于是舒展玉指，轻拨琴弦。袅袅琴音便悠然而起，如被激起层层涟漪的湖水，在这竹林之中缓缓荡漾开来。陈嘉桦端着酒杯闭了眼细细聆听。琴声悦耳幽然，好似清泉泠泠之于石上，金石叮咚之于月下，丝竹幽幽之于溪涧。与这林间的沙沙风声溶为一体，直叫人失了心神。

　　突然间，又似狂风骤起，颇有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正自皱眉间，紧接着琴音一转，欢歌笑语林间，如泣如诉湖畔，甘甜山泉瞬间变为飞流直下三千尺的水幕，仿若千军万马夹杂着雷霆万钧之势向自己直面奔来，似蛟龙腾云，又似金鳞戏水。陈嘉桦听的兴起，抬手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拔出藏于腰带之中的软剑，足尖轻点，借着酒兴，随着琴声在院中翻飞。

　　田馥甄看到陈嘉桦挥着软剑在院中翩然起舞。衣袂飘飘，剑影翩然，犹如一只高傲美丽的白色蝴蝶，一份狂，两分魅，三分醉。自己化在琴音里的情绪，竟全被他以有形的剑招舞出。一分一毫，准确无误。

　　田馥甄手上的动作未停，心中却早已激动无比：他是懂她的！这首《情殇》自己抚了不下百回，唯有他，才是那个真正能听懂自己琴音的人；唯有他，能听出这曲里的痴，曲里的怨，以及那欲说还休的丝丝爱意。

　　最后，琴曲终在一道落寞相思之音中落幕。陈嘉桦也翻身回座，提起酒壶来了个先干为尽，眼中皆是朦胧的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