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照云归》东临雪

2、第 2 章

　　朱府内，

　　朱云紫正静候众人回应，心却如悬一线。

　　忽然，一股尖锐杀意自侧后方刺来——无形，却如冰锥抵喉。
　　他眸光微敛，心下了然：有人等不及了。

　　无论真假，今日之局，或终要见血。若为真乱，他们尚可趁隙脱身；若为假局，则是要将他当场分食。

　　他不动声色，指尖悄然滑入袖中，捏住一张符纸。
　　此非引动本源的“紫云雷”，威力虽逊，但稍加催动，足可震慑群狼——只待时机。

　　就在此刻！

　　一道寒芒破空而至，直取他眉心！
　　千钧一发——

　　“铛！”

　　一声金铁交鸣炸响，一柄长刀自斜上方疾坠而下，精准劈落暗器，余势未消，深深钉入青砖，刀身嗡鸣不止。

　　满堂皆惊，众人齐齐抬头——
　　只见墙檐之上，立着一名青衣女子。

　　月轮如盘，高悬其后，清辉泼洒，勾勒出她利落的轮廓与肩头凛冽的刀光。
　　她一手执刀，衣袂翻飞，不似仙，更似刃，自天而降，断此杀局。

　　女子未语，只缓缓抬眸。
　　目光如寒刃出鞘，一寸寸扫过全场，所及之处，喧嚣渐息。

　　片刻后，她开口，声不高，却字字清晰，穿透夜风：
　　“诸位有礼。我是风月堂李心萝之女，李殊昤。”

　　她顿了顿，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受朱家家住朱岳宁临行前所托——在他暂离府中期间，若朱家有难，当援手。”
　　她环视众人，目光在那名暗器出手者身上多停一瞬：“讨债索契，天经地义。但若有人假借清算之名，行劫掠残害之实——”

　　唇角微扬，冷意却深，“那便恕我李殊昤，不得不拔刀了。”

　　言罢，她抱拳一礼，动作利落，毫无多余姿态。

　　青衣在月下翻飞，刀光未收，威慑已成。

　　李殊昤，风月堂翘楚，双刀无双，星罗步诡变莫测。两年前的新秀榜前三。
　　全场鸦雀无声。

　　朱云紫望着檐上那名青衣少女——面容清秀，眼神却如深潭无波。
　　他心头疑云翻涌：风月堂？李家风月堂？为何今日会主动出手？

　　难道……大哥真曾托付于她？
　　可临行前，兄长分明未提只字片语。
　　疑虑如藤缠心，但他没有时间细究。

　　眼下，这援手是真是假已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给了他一个台阶，一个转机。
　　他决定赌一把。
　　顺水推舟，借势稳局。

　　于是，他缓缓起身，长衫曳地，无声无息。指尖轻抚茶盏边缘，余温尚存，仿佛刚才那场生死一线不过是杯中一晃的茶影。

　　他抬眸，声音平稳如常，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
　　“诸位都看见了——今夜我所言，依然作数。”
　　“凡有旧账未结者，请于明日日落前至朱家登记。一月之内，朱家必如数奉还，分毫不差。”
　　话音落下，厅中众人面面相觑。

　　有人皱眉，有人沉吟，却再无人敢轻举妄动。

　　——因那墙头青衣未退，刀光犹寒；
　　更因朱家，似乎并未如他们所想，真的孤立无援。
　　人群如潮水退去，火把渐熄，喧嚣散尽，只余雪落无声。

　　李殊昤这才从墙头跃下，步履轻悄，径直走向那柄仍钉在青砖中的刀。她俯身，五指扣住刀柄，微微一震，刀身应声而起，寒光敛入鞘中，未溅半点尘雪。

　　这时，她才真正看清朱云紫的模样——

　　少年立于厅前，红袍微皱，面色苍白，却眉目清隽，气质如竹临风。纵是狼狈未整，也掩不住那份与生俱来的秀逸。
　　李殊昤眸光一停，竟忍不住低笑出声，声轻如雪落瓦檐：“这二当家的……还挺好看的。”

　　话一出口，便觉失言。她眼尾微扬，笑意倏收，可唇角却未全压下——抿着，仍弯着一点弧度，像藏了半句未说出口的调侃。

　　那抹涟漪，早已掠过深潭般的眸底，快得几乎无人察觉，却真实存在。
　　朱云紫一怔，耳根悄然泛红。他不明所以，只觉她笑时眼中有光，像寒夜忽见星子，照得人心口发烫，无端心慌。

　　四目相对，不过一瞬。
　　他略显局促地攥了攥袖角，偏过头去，低声开口：“多……多谢李姑娘。”

　　李殊昤没答，只轻轻颔首，应了一声：“嗯。”
　　唇边那点笑意，仍未散。

　　随即抱拳为礼——
　　动作利落如刀出鞘，亦如刀归鞘。

　　转身时，青衣翻飞，身影没入夜色深处。
　　她未留一语，亦未回头，那抹笑，一路随她隐入风雪

　　唯有檐角一缕残香，被风卷起又轻轻放下，簌簌坠地，
　　替她掩去了来路，也藏尽了去踪。

　　母亲端坐高楼，慢悠悠啜了口茶，目送那抹青衣没入夜色，笑着摇头轻叹：“好好的孔雀不开屏给人看，偏要飞进狼窝——真会给我找麻烦”

　　话音未落，她指尖轻抬，朝身后一勾。

　　一道黑影无声浮现，躬身低唤：“堂主。”

　　“再调些人手来，”她语气平淡，如吩咐添茶，“令他们在岁华城内多走动些，不必出手，只管看着。”

　　“是。”黑影应声，如雾散去，未惊半片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