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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第二章初露锋芒
      金猪夜砚著

      王穰夫妇晚年得女,视若掌上明珠,小心呵护着她的成长。
      王穰本是腹有诗书气自华的儒生,年轻时有志于仕途,只因双亲年迈,为尽孝道,守着“父母在,不远游”的规矩。
      甘露三年(公元前51年),王穰父亲病逝。
      黄龙元年(公元前49年),王穰母亲病逝。
      王穰父母去世后,秭归县衙多次派人来劝他入仕,但他还是不愿离家,再说年龄也大了,还是愿继续在村里搞蒙学,教导乡村子弟读书识字,以“家和、耕读、诗书”为乐。
      初元元年(公元前48年)秋,在王歙十六岁、王嫱六岁这年,景静姝又为王穰生了个儿子,全家人自是喜不自禁,再也不愁无后了,王穰为其取名叫“王飒”(寓意“英姿飒爽”)。
      初元二年(公元前47年)春。
      宝坪村王家小院外的香溪河边,一个身着淡绿色小裙的小女孩,正蹲在河边的石坡旁在专注地凝视着石缝中的一株倔强生长的小草。她今年七岁,梳着双丫髻,髻上系着简单的青色丝带,几缕碎发垂落在光洁的额前,随风轻拂。
      阳光洒在那个小女孩身上,勾勒出她纤细灵动的身影。
      她那双大眼睛,尤其引人注目——瞳仁黑亮如墨,清澈见底,眼波流转,竟有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沉静与灵秀,仿佛分别藏着纱帽山的春色与香溪河的妩媚。
      她便是小名叫“皓月”的王嫱。
      香溪河畔,纱帽山坡,漫山遍河都是灼灼盛开的桃花和油菜花,粉红色的桃花瓣和金黄色的油菜花瓣随风飘舞,落于山坡,落于溪面,在河中随波逐流,宛如一条缀满彩斑的锦带。
      春溪水清澈见底,映照着两岸嫣红的桃树,恍若天地间都被这片温柔的粉红色浸染,空气中弥漫着春天的芬芳。
      此时的王嫱,正伸出稚嫩的手指,在河边轻轻地触碰着一一株草叶上滚动的露珠,晶莹的露珠折射着绚丽的阳光,倒流在她指尖上微微颤动着,像一颗纯净的泪珠。
      “月儿,你又在河边做什么?”一个温柔女声传来。
      王嫱抬头,原来是母亲端着一个木盘从屋里走过来,盘中放着几样精致的点心:桃花酥、蜜饯枣、糯米糍,还有一杯温热的蜂蜜水,升腾着袅袅雾气和丝丝甜香。
      景静姝穿着素雅的深青色曲裾外衣,头发梳得整整齐齐,挽着高髻,发髻上簪着一支白玉簪,气质温婉,美若春光。
      “娘。”王嫱站起身,走到母亲身边,仰着小脸,眼睛亮晶晶的,“您看,这小草长在石头缝里,没有泥土,这石头缝又留不住水,没土没水,那它是怎么长出来,还能开花的呢?”
      景静姝顺着女儿的小手指看去,只见那株不起眼的小草顶端,果然有一朵米粒大小的淡紫色花,根部长在石缝罅隙里,小花在青翠的茎叶上倔强地绽放,薄如蝉翼,透着生命的顽强。
      她回屋放好东西,又走出来蹲下身,爱怜地抚摸着女儿的头发,指尖轻柔:“月儿真心细,连石头缝里的花都能发现,还能问它为何能生长能开花,真乖!爹回来了,让他告诉你吧。”
      王嫱乖巧地点头,牵着母亲的温手,蹦跳着走进院内。
      穿过院子时,她忽又停下脚步,侧耳在倾听着什么。
      景氏疑惑地问:“你又怎么啦?”
      “娘,您听,是黄莺在唱歌呢。”王嫱闭上眼睛,小脸上露出沉醉感,“我发现,它今天唱歌的调子,和昨天的不太一样,好像比昨天的声音,更高兴些,也更清亮些。”
      景氏无奈,只得望向河边,侧耳听着……
      果然,有几声清脆的鸟鸣声从院外河边的桃林中传来,清脆婉转……她心中暗暗称奇,这孩子的听觉,竟如此敏锐,寻常孩童,只知道鸟鸣悦耳,谁会留意到鸟儿声音的变化呢?
      她暗自轻叹:“我女儿天生耳聪目灵,将来定非寻常。”
      走入屋内,王穰身着素服坐在椅上,神情温和,见王嫱进来,脸上露出笑容:“月儿,快去洗手,让老爹抱抱。”
      王嫱开心道:“好呢,爹。”
      王穰呵呵一笑,一把将王嫱抱到大腿上:“月儿真乖。来,父亲问问你,昨日教你的《诗经》,你可还记得?”
      “记得。当然记得。”王嫱自信的声音如清泉脆响。
      “那你背一段《关雎》来听听。”
      “那您先告诉我,那河边的石头缝里,为什么能长草,还能开花?”王嫱的倔劲来了,非要父亲先回答她。
      “小草啊,它生命力很顽强……不需要很多土,也不需要很多水……只要有一丝丝希望,便不会放下活下去的念头。”
      “月儿懂了。我以后,也要做一株小草。”
      王嫱从父亲大腿上下来,面向他,挺直小身板:“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参差荇菜,左右流之……”
      她声音清脆婉转,如玉珠落盘,更难得的是,她并非机械地记忆,还摇头晃脑、带着抑扬顿挫的神韵,将诗中的情感表达得淋漓尽致,如看见河洲水鸟和窈窕女子仿佛都跃然眼前。
      王穰越听越惊讶,他以为女儿最多是囫囵吞枣地记下片言断语,却没想到她不但能一字不漏地背了下来,还体会了诗中的意境,甚至读出了那份含蓄的思念与向往,还声情并茂。
      王穰几次想给女儿鼓掌,待她摇头晃脑、声情并茂地背完整篇《关雎》并表演完毕,他连着拍了几下掌,不断点头,眼中满是欣慰:“好!好!月儿背得好!有韵味!为父很满意!”
      他还想考考王嫱的语言理解能力,眼中带着期待:“皓月啊,你说这诗中的‘窈窕淑女’,指的是什么样的女子?”
      王嫱略一思索,答道:“女儿以为,‘窈窕’不仅指容貌要好,更指身材要好,还要有真才实学,品德高尚,心地善良。如《礼》中所言‘德言容功’,德为先,行为次,貌为相,身为表……只有这样,才叫‘窈窕淑女’。比如娘就是。”
      景静姝在一旁听了,嗔怪地看了女儿一眼,“小孩子家,胡说什么。”嘴角却笑意荡漾,心甜如蜜。
      王穰哈哈大笑:“说得好!说得好!你娘就是‘窈窕淑女’,想不到我月儿小小年纪,便有这般见识,为父自愧不如。”
      他顿了顿,还是不甘心,想一考到底,又问道:“那你觉得,女孩子是否该读书,还是你也认为‘女子无才便是德’?”
      这个问题颇为尖锐,汉朝虽有如卓文君、班婕妤等才女,但“重男轻女,女子无才便是德”的观念仍根深蒂固,尤其是在地方乡野,女子从十岁后便以家务、纺织、女红等为生。
      景静姝有些紧张,怕女儿说错话,让丈夫对她不重视。
      只见王嫱眨了眨眼,从容不迫道:“爹曾教过我说‘男女同姓,其生不蕃’。地有山水,月有阴阳,各就其位,缺一不可。男子既可读书入仕,安邦定国,女子也能识文断字,读好经书,至少能更好相夫教子,明理持家,就像母亲。也和织布一样,经线、纬线要交织在一起,才能织出漂亮的锦缎。若只有经线,再好也是空织;若只有纬线,再密也成不了好缎。”
      这番话一出口,不仅王穰和景静姝都惊呆了,连在一旁写作业的哥哥王歙也听得目瞪口呆,弟弟王飒也莫名地看着她。
      谁也没想到,一个才七岁的小女孩,竟能说出如此一番大道理来——既没与男人追求地位平等,又说出了女子读书明理的重要性,还把经线比作男人,纬线比作女人,只有男女结合,才能织出漂亮的锦缎。如此贴切比喻,既合礼法,又含哲理。还有,又拿母亲举例,说出了女子“读书明理”的重要性。
      王穰怔了半晌,忽而鼓掌大笑:“好!好!月儿说得好!经线纬线,缺一不可!我王穰有女如此,真是天大的福气!”
      王穰站起身,蹲在王嫱面前,摸着她的脸和头发:“皓月,你说得对,女子也该读书,也该明理。这样吧,从下学期起,我送你去县里读书,县里有个文学博士张老先生,你去读他的班,让他来教你好好读书、识字、明理……你可愿意?”
      王嫱眼中闪过兴奋,用力点头道:“愿意愿意!月儿太想好好读书了!感谢爹栽培!”说完,她给父亲重重磕了个头。
      景静姝心中悬着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她本还是有点担心夫君会重男轻女,不肯让女儿比她哥哥弟弟多读书,没想到月儿的这番话,让他更加看好她,反而胜过了王歙。
      她看着女儿明亮清澈的大眼睛,心中充满了无限的骄傲和期待,她在王嫱耳边轻声道:“你今天特别让你爹高兴,以后,你可要好好用功,莫要辜负他和我的期待哦。”
      王嫱转身匐地,给母亲也磕了个头:“月儿绝不辜负!”
      一晃就到了九月,王穰果真兑现承诺,送女儿去县里读书。
      自此,王嫱便开始跟随名闻遐迩的张老先生读书学习。
      张老先生是南郡知名的宿儒,须发皆白,学识渊博,曾为南郡文学博士,在朝廷当过大文官,只因年迈归乡,在秭归县城设了一所私塾,专门辅导一些官家和有钱人家的子弟。
      只不过,清一色都是男学生。
      起初,他对教一个女娃子读书不太愿意,觉得有失身份,怕坏了规矩,但王穰说先试试吧,实在不是读书的料再回去。
      几堂课下来,张老先生便被王嫱的聪慧和灵性彻底折服。
      这孩子,不仅记忆力惊人,过目不忘,更难得的是悟性极高,往往他一点拨,她便能举一反三,还提出一些连他都要仔细思索好久才能回答的问题。
      王嫱读书不贪多,而求精,每读一章,必问其义,直到搞懂为止,每学一字,必究其源,组词造句。
      班里王公贵族和富家人的子弟,没一个是她的对手。
      一日,张老先生和学生们讲起《楚辞》中的《离骚》,当讲到“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一句时,王嫱忽然抬起头,眼中带着思索的光芒,“先生,屈原大夫为何要上下求索呢?他已经是楚国的大夫了,位高权重,还觉得不够吗?”
      秭归县令陈和大人的儿子陈轩举起手抢话道:“那他还想当皇帝呗!上求天子,下索百姓。”
      张老先生哈哈大笑,同学们都向陈轩投去异样的目光。
      张老先生捋着胡须笑道:“屈原大夫心怀天下,忧国忧民,见朝政日非,奸佞当道,故欲求索救国之道。这是一种高尚的情怀,是士人之责。这个‘求索’,不是求官,而是求道。”
      王嫱皱着小眉头,继续问道:“可是,如果君主不听他的劝谏,他再怎么‘求索’也没用啊。就像对着聋子唱歌,唱得再好,他也听不见,听不懂。那他的‘求索’,岂非徒劳?”
      这个比喻虽然稚嫩,却一针见血,直指忠臣与昏君之间的千古困境。张老先生愣了一下,长叹一声,“王嫱啊,你这孩子,真是说到了点子上了。自古以来,忠臣遇明君者少,遇昏君者多,屈原大夫的悲哀就在于此啊。然士之仁,不在成事,而在尽心,不在功业,而在道义,‘求索’本身,便是道义。”
      王嫱似懂非懂,沉默片刻,又问道:“那如果遇到昏君,忠臣该怎么办呢?是继续‘冒死相谏’,还是‘退隐其身’?”
      张老先生没想到她会问出这么多‘尖锐’的问题来。
      他沉吟良久才道:“这……这自古以来便是难题。进可能‘身死族灭’,退可能‘国衰家败’,所以,为臣者难啊!为忠臣者更难!但《礼》有云:‘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忠不在结果,而在本心。纵使无用,臣亦当‘尽其所忠’。”
      王嫱没有再问,只是低下头,若有所思地看着手中的竹简。
      同学们都听得云里雾里,不明所以,当然也包括陈轩。
      窗外,一缕阳光照射在竹简上,映着王嫱专注思考的侧脸。
      张老先生看着她小小的脑袋,小小的身躯,心中忽然涌起一种“异样”的感觉——这孩子,虽然年幼,却似乎有一种超越年龄的忧思与担当——她的聪慧和想法,不仅是天赋,更是一种与生俱来的家国情怀,一种对天地和苍生的怜爱。
      除读书外,王嫱在其它方面,也展现出与众不同的天赋。
      她对音律尤其敏感,家里的古钢琴,她只听父亲弹奏过几次,便能摸索着弹出简单的曲调。她手指纤细,触弦轻柔,无师自通,也能轻弹出《流水》的意境,仿佛溪水从指缝流过。
      王嫱九岁这年,有一次,南郡朝廷乐师来秭归县衙门口演奏,王穰给女儿也报了名,让景静姝带她一起去学习欣赏。
      乐师现场弹奏一曲《阳关三叠》。
      ……
      王嫱听完后,竟大胆地走到乐师旁边说:“先生,您第三段的‘遄行’一节,音调略高了半拍,是不是琴弦松了?”
      乐师不信,待一检查,果然有点松了,他调紧后复弹,真如王嫱所说,音律正常了。他不禁对这个小女孩刮目相看,赞道:“此女孩有天生乐感,若加以调教,日后必成音乐天才。”
      在绘画方面,王嫱也极具灵气。她虽没正式拜师,只是凭着自己的观察和想象,偶尔用木炭在墙上或纸上勾勒。
      她画的花鸟虫鱼,虽是黑色,虽只有线条,却也栩栩如生,像是要从纸上跃出来一般。
      她曾画了一幅《百鸟朝凤图》,线条虽稚嫩,却构图巧妙——凤凰居中,百鸟各异,或飞或栖,或鸣或舞,竟有气象。
      王穰见后,忍不住拿给大家看,众人无不啧啧称奇,都说王家女儿“读书、音乐、绘画皆有天赋,将来必成大器。”
      时光荏苒,转眼又过了两年。
      永光元年(公元前43年)春。
      这年王嫱十一岁,出落得如小家碧玉,身姿亭亭动人。
      她不再梳马尾辫,而是将长发挽成双鬟,缀以素色双丝带,不仅容貌清秀,眉如远山,目若秋水,更因饱读诗书而气质脱俗,举止温婉,言谈得体。
      她走在秭归县和宝坪村的路上,常引得路人驻足回头。
      人们都说,王夫子家的千金,怕真是“仙女下凡”吧!
      这年春,秭归县令陈和等人到宝坪村来检查乡村工作。
      陈和为人率直,刚正不阿,举贤任能,不仅统管县里全局工作,还分管人事(发现、培养、任用、举荐地方人才)。
      他曾给朝廷举荐过不少秭归的寒门子弟,也负责为朝廷选拔很多秭归的宫女。
      陈和早就听儿子说过他的同学王嫱,不仅聪慧漂亮,还能诗能乐、能画能舞、气质天成,便想借着这次下乡检查的机会亲眼看看。当天是周日,不上学,陈轩也跟着来了。
      当陈和等人踏入王家,王穰不敢怠慢,借着明媚春色,在小院里摆好了桌椅板凳,众人落座。
      景静姝挨个倒茶,王嫱奉上点心,
      王嫱落落大方地给陈大人和众人分别鞠了个万福。
      陈和见王嫱挽着双发鬟,虽还只是和儿子差不多大的十一岁小姑娘,却早已生得眉清目秀,俏丽如画,身材窈窕,神情从容……第一次见面便有了几分好奇,目光所及,频频颔首。
      他抚着胡须,缓缓说道:“久闻王姑娘聪慧过人,本县令一直不信。这次见面,我倒是要考较考较你。这样吧,我出个上联,你若是能对出下联,便算你有真才实学……如何?”
      王嫱不卑不亢,搭手弯腰,再次鞠礼:“请大人赐教。”
      陈和沉吟片刻,说道:“南郡有才女,秀外而慧中。”
      这上联看似简单,实则暗藏玄机——南郡为地名,才女或指她,秀外慧中为褒义成语,既要对仗,又要赞美,意境相合,绝非十一岁的寻常孩童可对。
      王穰在一旁暗暗捏汗,生怕女儿对不上来,让县令见笑。
      王嫱略一思索,便开口回道:“北国出明君,任贤又使能。”
      陈和微微一怔,“那你解释一下,你这句下联的含义。”。
      “回陈大人,北国指朝廷,明君指圣上,任贤使能为褒义成语,这是小女对圣上汉元帝的看法。”
      陈和再次点头,脸上闪过一丝笑意。
      这下联——北国对南郡,明君对才女,任贤使能对秀外慧中,而且没重复一个字,意境深远,由自己推及到君主,赞扬皇帝治国有道。这份胸襟和见识,实在难得!她用北国而非朝廷,既有避讳,又显大气。
      “北国出明君,任贤又使能。好!对得好啊!”陈和从一开始的不相信,顿时变得心悦诚服,语气也变得更加温柔,“王姑娘果然名不虚传。本县令再问问你,你觉得,当今圣上汉元帝,他是怎样的一位君主?你如何评价他?”
      这个问题更加刁钻,连大人都不好评价。
      若是评价圣上很好,则显得阿谀奉承;若是评价圣上不好,又可能犯上不敬;若是评价圣上不好不坏,或者有好有坏,则又可能忠言会逆耳,给自己和家族带来祸患。
      王穰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想和县令说女儿还小,不懂君王治国之事,想替女儿回答,却被陈和用眼神制止了。
      却见王嫱语出惊人:“圣上‘汉元帝’是一位贤明君主。他自登基以来,轻徭薄赋,与民生息,任用贤能,远离奸佞,修武重文,以度远人,平定匈奴,重农桑工,足民衣食。如《诗经》言‘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圣上不断磨砺,想成为百姓称颂的好君主。小女虽在乡野,亦闻其仁心。”
      这番意境深远的话,既赞美了皇帝,又引经据典,显得既得体又真实,不卑不亢,不谄不攻,就是好多大人也说不出来。
      陈和哈哈大笑:“好!说得好!王穰,你果然有个好女儿!”他目光转向王嫱,语气中带着赞许:“王姑娘,我再考你最后一个问题。你可知,作为女子,最重要的‘品德’是什么?”
      王嫱想了想,回道:“小女以为,女子最重要的‘品德’是‘知礼’。上孝父母,旁爱兄妹,夫敬如宾,子育成才。在家守闺训,出嫁从夫义。然‘礼’非桎梏,乃‘心之诚,行之度’,就像大地一样,默默承载万物,滋养生灵,却从不夸耀自己的功劳。女子有才,也是德。我认为,女子亦当读书。”
      “说得好!说得好!‘知礼’二字,道尽了女子立身之本,也道出了天地之道。还说出了‘女子有才,也是德’‘女子亦当读书’的公平道理,‘才’‘德’不冲突。厉害!厉害啊!”
      陈和站起身,走到王嫱面前,郑重说道,“王姑娘,你小小年纪,便有‘如此见识’,将来前途不可限量!本县令要隆重向朝廷举荐,让你或有机会入东宫伴读……你可愿意?”
      此言一出,王穰、景静姝和所有在场的人都愣住了。
      入东宫伴读?与太子一起?
      这是多少人想都不敢想的机会啊!一旦得到皇帝或太子赏识,封个嫔妃昭仪什么的,自己和整个家族都会飞黄腾达。
      王穰激动得声音都有些颤抖:“陈……陈大人,这……这是真的吗?我女儿……她真的有机会去东宫与太子伴读?”
      陈和点点头:“本太守绝不言虚。以小姑娘的才学、见识和气质,必定能在宫中脱颖而出,将来或成贵妃,乃至皇后。”
      陈县令这“贵妃皇后”四字一出,所有人都惊掉了下巴。
      王穰急切地看向女儿,眼中充满了她点头谢恩的期待!
      岂料王嫱微微低头,手指轻轻绞着衣角,良久才回道:“多谢陈大人厚爱。只是我现在还小,舍不得离开父母、兄弟和家乡。父亲教我读书,母亲教我做人,张老先生教我学问……还有香溪的水、桃花的香、蔷薇的味……我,我还有点舍不得。”
      陈和没想到如此天大的好事,她竟然会拒绝,他本意只是说或有机会,还不一定能实现呢。
      他有些意外地问:“你是不愿意入宫?那可是天子脚下,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好事啊!”
      王嫱抬起头,目光清澈而坚定,“不是不愿意,只是我还小,过几年再看吧。我不想因小小才学博功名。父亲说过,读书是为了明事理,知荣辱。小女现在只想守在父母身边,做个知书达理的普通人,将来或嫁良人,相夫教子,不负所学。”
      这番话,让陈和与在场的众人再次深深震惊到了……
      陈轩赶紧插话道:“那你将来嫁良人,可否,考虑考虑我?”
      引得众人哈哈大笑……王嫱的脸,瞬间胀得通红。
      陈和感慨道:“一个农家小女孩,竟能抵挡住‘攀皇亲国戚、谋权力地位’的巨大诱惑,不图名,不谋势,实属难得。”
      “小女只想再多读几年书,多明些道理。”王嫱回道。
      陈和看向王嫱,忽而哈哈大笑:“好!好!我们王嫱同学,有志气,有风骨!本县令不勉强。不过,你的才学,你的美貌,我还是要登记,将来让朝廷也知道,我秭归也有如此出色的女子,虽生乡野,不仅美貌脱俗,还德才乐画兼备。”
      王穰夫妻心中虽有些遗憾,但也为女儿的选择感到骄傲。
      这孩子,谦虚谨慎,不骄不躁,不图浮名,既孝敬父母,又尊兄爱弟,更热爱家乡和百姓,真是与众不同。
      王穰上前一步,给陈和深深一礼:“小女年幼,言语无状,望陈大人海涵。然其心纯良,所言发自肺腑,臣倍感欣慰。”
      陈和心中震撼……
      在王家小院吃过午饭后,陈和便率众人返回县衙。
      陈轩恋恋不舍,三步一回头,远远地看着同学王嫱……
      几天后,陈和买了一架上等的桐木钢琴,特意交待儿子送给王嫱,琴身雕有云纹,音色清越,还有一满箱珍贵的书籍,包括《诗经》《楚辞》《列女传》《乐经》等,都是难得的善本。他还写信给王穰:“王夫子,你要好生培养你这个女儿,将来必成大器,或女宗,或嫔妃,或国母,绝非寻常命格。”
      王嫱的名声,因陈县令的到来和重重考核,从此更加响亮。
      村里人不再只赞她美貌和智慧,更敬佩她小小年纪便有如此“淡泊名利”的胸襟和“热爱家乡”的赤心。
      村里的百姓都说,这孩子,怕是真有神灵在庇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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