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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世蕃已经第三天粒米未进。
他不是想求死，死的办法有太多种，他还不至于如此懦夫，他只是吃不下。应无求没劝过他，他只是默默把饭端到门口，再原封不动地端回去换热的。而严世蕃，就隔着窗棱看他，看他愁结眉眼，沉默不言。这几日本该是急得跳脚的时候，两人却好似过得无比漫长。严世蕃再没对他说过一句话，而应无求也开不了口。
直到这一天送饭的换了人。
严世蕃几乎是疾步上前开了门，他终于开口说话，才发现自己声音已如此暗哑。“应无求呢？”
“应大人……走……走……走了”
严世蕃僵立在门口，那下人还以为他肯吃饭了，忙要把食盒拎进去，严世蕃重手甩门，那人正迈脚进来，小腿以下夹在门内，惨呼了一声，严世蕃疯了一般朝那条腿上踹过去，却没有半点开门放开的意思，嘴上却大骂着，“滚！滚！”
门外的人哪敢呼痛，却只忍不住一味惨叫，很快好几个下人都被引过来，有人去叫了成大人来，成权赶到的时候，看着门外那痛得额上豆大落汗的人咂舌，早闻严公子性情乖僻，竟不知如此狠毒难测，也不知那应大人怎么挨下来的。他忙上前凑到门边，试探地问着屋内的严世蕃，“严公子，严公子，是不是饭菜不合胃口？下官这就派人去重做，您可别为个下人气坏了身子……”
严世蕃停下了踹人的动作，无声地开了门，他看着成权，“应无求去哪儿了？”
“他就在这儿呀！”原来是没见到应无求发的火，成权忙应道，“他前面去别院找一枝梅了，下官以为是严公子有什么指示呢，严公子您别急，应大人很快就该回来了。”
这答案比他走了还糟。
严世蕃冷笑了一声，一言未发又关上了门。成权当着下人的面吃了个闭门羹，面子上极挂不住，旁边还有个抱着腿呻吟的，当即也踹了一脚上去。“别吵死！”他啐着悻悻往回走，默念着腹诽的话，咒着里头的严祖宗再没几天风光，想及即将派来的新任黄将军，他又一阵头疼，抚着额一脸烦躁，差点就错过了迎面而来的应无求。
“哟，应大人。”他迎上前，堆出一脸笑，“先前严公子还未没见着你发了会火呢，你可快回去看看。”
应无求看着他身后跟着的下人手里提的食盒，嗯了一声，沉着脸接过了食盒继续往前走去。成权咦了一声，只道他二人不知为何约好了一般没个好脸色，摸着鼻子无声地在心里骂了两句就仍自回去。
应无求站在门口，里头毫无动静，他静静地推了门。严世蕃坐在地上，他抬起头看着应无求，仍是笑了一下。“你还回来？”
应无求吸了一口气，他放下食盒，走向严世蕃。他在他面前跪着，他试图靠近，却被严世蕃轻轻推开。
应无求看着他，静静问，“你不要我？”
“你做了选择，我也是。”
应无求重复着，“你不要我？”
“我要不起你。”
应无求的脸瞬间苍白，严世蕃以为他会愤然而去，但他也没有。严世蕃大抵也知道说了句难听的话，却也不想收回，他别过脸去，“商量好怎么对付我了？回来抓我当人质么？”
应无求叹了一口气，他跪坐在一边，“你说什么都可以。”
“就算我养了一条狼。”
“如果我不是狼呢？”应无求看着他，“你根本就不会养我。”
严世蕃没有说话。
“你是严世蕃，可是现在……一点都没了严少主的气势了。”
严世蕃又笑了一下，“你容我杀你吗？”
“非杀不可吗？”
“除了杀，你帮我想个办法？”严世蕃似乎被激怒了，他翻身紧盯着应无求，两人贴得很近，严世蕃的手紧紧抓着应无求的肩。“还是你根本就没放弃过劝我和你一起，跟着那蠢皇帝，跟着你的好兄弟，去对付我爹？”
“这不是个非此即彼的问题……”应无求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温柔，“而且我也不会。”
“你来跟我告别吗？”严世蕃轻轻抬起下巴，微仰着望他，“还是，你要可怜可怜我？”
“我没有。”应无求强忍着冲动，他想哄着严世蕃，可严世蕃似乎根本就不想听。他上前仍欲吻他，出乎他意料的，严世蕃没有拒绝，两个人吻了很久，缠绵且温柔，久得应无求几乎以为严世蕃软下态度了，他放开严世蕃看着他的脸，见到严世蕃的眼神时，才心头又是一沉。
严世蕃没有管应无求如何神色，他第一次当着他的面把眼罩摘下来，死死盯着应无求，他的笑似乎有些狰狞了，“你还觉得我是少主吗？你还敢吻我吗……”他指着自己瞎掉的那只眼睛，“这拜你的好大哥所赐，你觉得我会和你们一起吗？收起你的怜悯之心吧，我就算瞎着，我还姓严，我还是严世蕃。你想劝服我，没可能。”
应无求伸手抓住严世蕃的两手按在地上，他轻柔的吻毫无芥蒂落在严世蕃的眼睛上。他抬起头淡然地看着严世蕃，“要我再吻一次吗？”
严世蕃暴动的身体沉默下来，应无求握着他的手，“你觉得自己很可怜吗？我比你可怜一百倍的时候都有。”他看着严世蕃，“你至少还有爹。”
“差点就没有。”若是选了你的话……严世蕃看着应无求，终于还是别过头去。
“再不堪的时候我都有过，我还是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应无求轻轻一笑，“也不算糟，是不是？你呢，我除了比你多一只眼睛是好的，其他的没一样比得上你，你说的没错，你还是严世蕃，那你这个样子，是气自己，还是气我？”
“够了。”严世蕃想站起身，不想听应无求的说教，这些话从应无求嘴里说出来，比任何时候都刺伤人，他才微微抬起身子，就因坐麻了的腿一酸而又跌回原处，他愤然握拳砸在地上。
“我……”应无求似乎想对他说什么，又一副说不出口的样子。严世蕃挣扎着再次起身，够了，够了，他的心里不停呐喊着。他终于站起来，虽有些踉跄，好歹是在往前挪步子，他伸手去开门，应无求还坐在地上，门开了，应无求终于看着他逆光的背影说出了声。
“严世蕃，我是爱你的。”
作者有话说
第51章 【5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