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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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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歌笑忽然坐起身,惊了旁边守着的贺小梅,小梅转身去给他倒了杯茶,离歌笑却摇了摇头只说要酒。燕三娘双手抱胸站在旁边,眼里有情,嘴上无情,直愣愣盯着离歌笑道,“这醉生梦死的酒我都倒了。”
离歌笑咧开嘴轻笑,“倒哪儿了?若是西院那池子里,我就跳下去洗个酒水澡,也过瘾。”
贺小梅眼里满是担忧,许是知道自个软言相劝也不顶用,只是习惯性地先看了柴胡一眼,柴胡即刻接了茬,一脸凶相对离歌笑喝道:“老离,你想都别想。”
离歌笑终究拿他们没法,什么也没说,揉了揉额头。贺小梅想他应该是头又疼了,捅了捅柴胡叫他去端药来,柴胡便又屁颠屁颠领了命一般去了。贺小梅转回头来安慰离歌笑,“歌哥,这一枝梅还算安全……你好歹先养些时候。”
离歌笑看着贺小梅,又看了眼三娘,摇了摇头似是有话要说。三娘和小梅不解对视,最后双双把眼神又落在离歌笑身上。离歌笑却像没事人一般朝他们笑得没心没肺,“拿酒来,我就说。”
燕三娘气得没法,扔了硬邦邦一句“你憋心里憋烂掉吧。” 扭头便要走,小梅也拿了埋怨表情对着离歌笑叹气,悠悠地恼他。“歌哥,你又惹三娘生气……你又独断专行。”
柴胡刚好端了药碗进来,接上小梅的话,“老离又咋啦?三娘又被他气跑啦?哎呀老离你真是的,俺们都跟你说了多少遍了,考虑考虑别人的感受……俺们男人神经粗,三娘可是个姑娘家……”
离歌笑咳了咳,接过药碗来饮尽了,才抹了抹嘴道,“我故意气走她的。”
“歌哥……你有事不想让她知道?”
离歌笑转头去看着窗外,那是面对着郑东流的墓的方向。离歌笑抑制住了想叹息的冲动,只是转头问小梅,“你想没想过,我和师傅的钱和地,都是哪儿来的?”
贺小梅倒真没想过这个问题,一时愣了神。柴胡咦了一声拍着脑门看向离歌笑,“是啊,老离,这你还真没说过。”
离歌笑点了点头,老夫子教人不收钱,那一大帮子人,纵然是最简朴的吃穿,到底也还是要银子的。而自己,别的就不说了,光是买酒就是一大笔开销。一枝梅还只有他一个人的时候,可没有那么大笔的千两万两银子的收入,就是地下拳场的银子加起来,也只够他和老夫子,还有大牛二牛他们吃穿用住。决计不够买这一片地皮,更别提建房子造机关了。
“那……是谁在暗中帮歌哥么?”
“是应无求……”离歌笑丧气般垂了头,单手撑额,很是苦痛的模样,“我真的想不通……”
柴胡骂骂咧咧地几乎要跳起来,“老子也想不通……哎我说老离,你咋这么……这么……俺以为你把咱们带来这里,他不知道这儿,看他也不像以前来过,咋这房子跟他还有关系咧?”
贺小梅伸手在柴胡手背上轻轻拍了拍,才又转头问离歌笑,“你问他要的,还是他给你的?”
“他给的。”
离歌笑又回想起那日如忆墓前应无求的眼神。他隐隐又觉得头疼了。应无求自那之后似乎并不在意于追溯他们的回忆,无论是关于如忆的,还是关于锦衣卫那段同行的日子。他甚至会在如忆的祭日遇到他,他们互相没有探过对方行踪,离歌笑想到这里就觉得有些懊丧。懊丧什么?懊丧应无求已经不是那个曾经依赖着,崇拜又嫉恨着他的包来硬,还是懊丧着自己确实和应无求所说的一样,只逞得一时英雄气,顾大义也顾不全,护小家,也护不安。他有时候甚至觉得自己和应无求这一场博弈不过是在计较谁更失败——可这胜败又有什么意义?从锦衣卫到地下拳师,功夫没变,可以说心底深埋的志向也没变,可很多东西愈行愈远,愈发看不清楚,叫他糊涂。而包来硬成为应无求后的疏远,也让他如鲠在喉。他甚至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改名叫了应无求,他们以前说过的,一家人的承诺,也早已烟消云散。应无求的名字,是他自己起的吗?他真的无求了吗……
离歌笑与应无求没有交集的那几年里,他确实以为他已经无求了,如忆已经死了,他所认为的包来硬一切的情感羁绊都已经消失了,也许他成为应无求之后所做的一切,无关乎争权夺利,也再无关乎为了证明他不是窝囊废,而是为了向他离歌笑表达些东西吧——我比你更适应这个世界的生存,你才是可悲的那一个——可是这都是离歌笑自己所想的东西。应无求心里也是这样想的吗……应无求如果放得下如忆,难道还会放不下一个流离失所的离歌笑吗?
直到那次相遇之前,离歌笑承认自己一直都是这么想的。他甚至以为他们两个人自从因如忆交汇之后就又要朝不同的方向分道扬镳,可原来应无求并不是这么想的……
“那年清明我照旧去给如忆上香,他也在。我以为和以前一样,我们一句话也不说,只当是互不相识擦肩而过,他却给了我一张银票。”离歌笑闭目而言,贺小梅和柴胡便看不到他眼里神情,只得带了疑惑往下听。“那是一笔很大的数目……也许那时候就是他当上总指挥使的时候吧。他让我和师傅找个安顿之处,从此我与他两不相欠……”
“放屁!放屁!”柴胡打断了离歌笑,又骂骂咧咧起来,“老离你有什么欠着他的?我看他倒欠了你很多!”
“歌哥你也真是的,就一点没想过他会回头找过来害你和老夫子么?他那种人又怎么是能相信的……”贺小梅在一边也是长吁短叹,看着离歌笑的眼神又多了几分无奈。
离歌笑苦笑着牵了牵嘴角,“我那时候……真的信了他……我们逃难在外面对追杀的时候他都要蒙着脸,我早就猜到他还是要回去的……可我想他只是为了证明自己比我有能耐,给如忆一个交代……我以为他心死,我以为他……我真的没想过他会做这么绝……”离歌笑伸手抹了把脸,脸上的愁容却仍然疲倦,“一开始我也没放下戒心,可我查了下,那笔钱很干净,可以用,开账户的人也不是应无求,我里外问了那钱庄上下,没人知道这笔钱和应无求有关。那时候师傅又生了一场病……我思来想去,就拿那笔钱……买下了这里。之后几年我和师傅慢慢把这里改成了醉生梦死,而应无求一直没管没问……他确实不知道。”
贺小梅瘪嘴垂眸,又看了一眼柴胡,自言自语道,“那应无求到底什么意思……且不管他说的和歌哥欠了什么,既然说了两不相欠,如何后来又找上歌哥了?”
柴胡起身去收拾了离歌笑的药碗,仍是眉头紧锁的怒容。“那还用说?前两年应无求没钱没势,还杀不了老离,现在翅膀硬了,不扑腾两下不舒服!”
离歌笑一时没说话,窗口却悬了燕三娘一张怒气冲冲的脸。燕三娘本来是在屋顶上吹风,早听了个明白,此刻干脆跳下来,仍从门口进去了,直指离歌笑。“为什么这些不能让我知道?”
离歌笑顿了眼神,“我……”
贺小梅转头去看燕三娘,轻轻叹了一口气。“三娘,你就别瞒了,你喜欢歌哥,谁看不出来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