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你如初，温暖如珩》柒晨曦

4、第 4 章

　　终于到了表演的这天，聚光灯下的空气似乎都带着微颤的电流，后台人影穿梭，弥漫着脂粉和紧张的气息。顾知初站在相对安静的角落，指尖冰凉。她身上那袭《一袖云》的白色丝绸长裙，如水般倾泻而下，仅用一根极细的同色丝带松松挽起青丝，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修长的颈线。淡扫的蛾眉，浅浅的腮红，将她身上那股天然的温婉恬静烘托得恰到好处，仿佛从古画中走出的仕女，与周遭的喧闹隔着一层无形的薄纱。
　　然而这份宁静是脆弱的。她能清晰地听见自己擂鼓般的心跳，脑海中不断预演着接下来的动作，生怕哪一个旋转不够稳，哪一个眼神不到位。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穿过忙碌的人群，向她走来。是沈清珩，作为晚会负责人之一，他来最后确认余下的表演流程。当他目光触及顾知初的瞬间，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眼中掠过一丝清晰的惊艳。平日里穿着军训服或简单T恤的女孩，此刻在飘逸丝绸的包裹下，身段显得愈发曼妙玲珑，腰肢不盈一握。那淡妆不仅没有掩盖她的本色，反而像为美玉拂去尘埃，将她那种含蓄又动人的美完全释放出来。
　　沈清珩很快收敛了失态，走到顾知初面前，声音比平时更温和了几分：“准备得怎么样了？” 顾知初抬起头，眼中带着藏不住的紧张，像受惊的小鹿。沈清珩的心像是被轻轻撞了一下。
　　“别害怕，”沈清珩看着她，眼神笃定，语气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你付出了那么多努力，我都看在眼里。相信自己，把台下的人都当成白菜就好。” 他甚至还难得地开了个小小的玩笑，嘴角牵起一抹鼓励的弧度，“我很期待你的表现。”
　　沈清珩的话像一阵温和的风，吹散了顾知初心头的迷雾和紧绷的弦。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在沈清珩沉静而信任的目光中，那份慌乱竟奇异地平复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想要完美绽放的决心。她点了点头，轻声说：“嗯，我会的。”
　　台下观众的嘈杂仿佛远去，世界只剩下他眼中那份沉静的信任，和她自己逐渐平稳有力的心跳。
　　幕布缓缓拉开，一束清冷的追光落下，笼罩住舞台中央那道白色的身影。顾知初微垂着头，身姿亭亭，宛如一支含苞的玉兰。音乐声起，古筝泠泠，箫声悠远，她随之翩然舞动。长袖甩出，如流云出岫，在空中划出柔美而富有韧劲的弧线。她的舞步轻盈似莲瓣点水，每一个旋转、每一个回眸都饱含着欲说还休的韵味。时而如弱柳扶风，展现极致的柔韧；时而如惊鸿翩跹，流露出内在的力量。那袭白衣随着她的动作时而如云雾缭绕，时而如瀑布倾泻，将女性的柔美、婉约与坚韧展现得淋漓尽致。整个礼堂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这超凡脱俗的舞姿牢牢吸引，仿佛被带入了一个空灵幽远的山水梦境。
　　当最后一个音符缓缓消散，顾知初以一个优雅的卧鱼姿势定格，宛如一朵白云悄然栖息于山巅。片刻的寂静后，雷鸣般的掌声骤然爆发，经久不息。
　　顾知初缓缓起身，气息微喘，脸上因运动而泛着自然的红晕。她走到台前，深深地鞠躬致谢。抬起头的那一刻，她的目光下意识地望向侧台。
　　他果然在那里。
　　沈清珩没有站在掌声雷动的观众席中，而是静静地立在舞台的侧幕边。他温暖的目光穿越光线和距离，精准地落在顾知初身上，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欣赏与骄傲的笑容，正用力地为她鼓掌。她清晰地看到，他的口型微微张合，无声地说出了两个字：好棒。
　　仅仅这一个眼神，这两个无声的字眼，比台下所有热烈的掌声都更具穿透力。她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填满、又轻轻托起，刚刚平复下去的心跳瞬间失控，比舞蹈最激烈的段落时跳得还要快、还要响，撞击着她的耳膜，也震动着她的灵魂。这一刻，所有的辛苦练习，所有的紧张不安，都变得无比值得。
　　顾知初带着满心的激动退到后台，指尖还因方才的表演微微发烫。她换下那身飘逸的舞衣，重新穿上日常的衣物，仿佛将一段不真实的梦境细心折叠收藏。找到观众席上的苏甜刚坐下，苏甜便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兴奋地压低声音：“我的天！你太美了！刚才简直像个下凡的仙女！袖子甩出去的时候，我感觉全场呼吸都停了一下！”
　　苏甜叽叽喳喳的夸赞像远处热闹的背景音，萦绕在耳边，却奇异地未能完全侵入顾知初的世界。她的眼前，不受控制地、一遍遍地回放着侧幕边那个清晰的画面——沈清珩温暖的笑容，他用力鼓掌的手势，以及那无声却无比确定的唇语：“好棒。”
　　这两个字仿佛带着某种魔力，在她脑海里循环播放，每一次回响都让心底泛起一阵甜蜜的酥麻。周遭的一切声音变得模糊，像是隔着一层温润的水。她感觉自己的头晕晕的，身体轻飘飘的，仿佛仍被舞台上那束追光笼罩着，又像是被柔软的云朵妥帖地托起，悬浮在一种极致的幸福与不真实的恍惚之中。
　　苏甜后面又说了什么，顾知初几乎没听清，只是下意识地弯着嘴角点头。她的整颗心，都已被那无声的二字填满，浸泡在一种轻盈盈的醉意里，久久落不到实处。
　　不知过了多久，苏甜发现顾知初一句话都不说，只是眼神飘忽，嘴角还噙着一抹如梦似幻的笑意，便用力摇了摇她的胳膊，将她从云端拉回现实。“别晕乎啦！快回神！”苏甜凑近她耳边，声音里带着兴奋的期待，“下一个节目就是我偶像的钢琴独奏了！听说他弹得特别好，我可要好好听听！”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顾知初记忆的闸门。那些在舞蹈教室疲惫练习的傍晚，隔壁琴房准时响起的悠扬琴声，不期然地再次萦绕在耳边。那旋律早已成为她练舞时最熟悉的陪伴，甚至是一种无声的鼓舞。
　　与台下其他观众的纯粹期待不同，顾知初的心中涌起一种无比笃定的信任。她的指尖似乎还能回忆起那日偶然窥见他练琴时，那修长手指在黑白琴键上飞跃的触感。她听过那流畅如呼吸、饱满如倾诉的琴声，知道那绝非一朝一夕之功，而是蕴含着无数个独自练习的静谧时光。
　　因此，当报幕员念出沈清珩的名字，舞台灯光再次聚焦于那架黑色的三角钢琴时，顾知初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心中没有一丝怀疑。她只是静静地、全神贯注地望向舞台，像一个早已知晓谜底却依然期待完美呈现的观众，在心底无声地说道：他一定可以的。
　　这份确信，比任何喧嚣的掌声都更加坚实，是她与他之间，一个关于努力与才华的、心照不宣的秘密。
　　当幕布再次拉开，全场瞬间安静下来。沈清珩从光影中走出，一身剪裁得体的白色西装，将他本就倾长的身姿衬托得愈发挺拔清隽。他步履从容地走向舞台中央的三角钢琴，微微向观众颔首致意，随后优雅地坐在琴凳上。那一刻，聚光灯仿佛独独为他加冕，他像一位从童话中走出的王子，即将开启一个用音符构筑的世界。
　　当他的手指落在琴键上，第一个音符流淌而出时，整个礼堂的空气仿佛都发生了改变。那是一首技巧与情感并存的曲子，时而如月光下的溪流般宁静温柔，时而如山间清风般自由舒展，时而又如汹涌的波涛般充满力量。他不仅是弹奏，更像是在用音乐叙事，每一个音符都带着画面感，将听众轻而易举地拉入他所营造的情境之中。大家不自觉地屏住呼吸，仿佛正置身于一条波澜壮阔的音乐河流里，心灵被那优美而深邃的旋律彻底浸润、洗涤。
　　顾知初目不转睛地望着台上那个发光的身影。灯光倾泻在他身上，将他身上那种独特的、温和而沉静的气质烘托得淋漓尽致。他微闭着眼，神情专注，细长而有力的手指在黑白琴键上飞快地跳跃、滑行，精准而富有弹性，一如她曾在琴房外窥见的那样，但此刻更添了几分属于舞台的自信与魅力。他不再只是那个沉稳的班长，更像是一位真正的音乐大师，在用灵魂与音乐对话。
　　那个如王子般的男孩，正用一种超越言语的方式，直击她的心灵。顾知初感觉自己快要被那流畅完美、充满感染力的音乐融化了，她深深地陷落在由他创造的音浪里，周围的一切都消失了，世界里只剩下他，和他的琴声。直到最后一个音符缓缓消散在空中，余韵仍在礼堂盘旋，紧接着，潮水般的掌声将她包裹，她才猛地从那个沉醉的梦境中惊醒过来，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感动与澎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