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卖》血衣关刀

2、第二章

　　水晶吊灯下，林薇薇正站在落地镜前转圈，宝蓝色丝绒长裙衬得她肌肤胜雪。陈淑仪坐在沙发上欣赏，手边放着茶具和点心盘。
　　林振业则在一旁看报纸，茶几上摊开着几份文件。
　　“爸，妈，我回来了。”林未晞轻声说。
　　客厅里的气氛微妙地凝滞了一瞬。
　　陈淑仪放下茶杯，脸上的笑容淡去：“坐吧。”
　　林薇薇停下转圈的动作，歪头看着林未晞，嘴角勾起甜美的弧度：“姐姐回来啦？昨晚宴会结束就没见到你，跑去哪了？”
　　“直接回公寓了。”林未晞在单人沙发上坐下，离主沙发区稍远。
　　“公寓？”林振业从报纸后抬起眼，眉头微皱，“家里房间这么多，你总住外面像什么话。下个月就搬回来。”
　　不是商量，是命令。
　　林未晞的手指微微收紧：“公寓离工作室近，方便工作。”
　　“什么工作室？”陈淑仪语气不耐，“你那个画室一个月能赚几个钱？听妈的话，女孩子最重要的是找个好归宿。”
　　来了。
　　林未晞垂下眼睛，等待下文。
　　林振业放下报纸，清了清嗓子：“未晞，今天叫你回来，是有一件重要的事情。”
　　他从茶几上拿起一份文件，递给她。
　　林未晞接过，目光扫过标题：《王氏集团与林氏企业战略合作协议（草案）》。
　　翻到最后一页附件，她看到了自己的名字——联姻条款。
　　“王董的儿子王明轩，你见过的。”林振业语气平静。
　　“比你大五岁，哥伦比亚大学MBA毕业，现在是王氏集团副总裁。王家和我们家是世交，知根知底。”
　　陈淑仪接过话头，声音柔和了些：“未晞，我们知道你可能会觉得突然。但女孩子终究是要嫁人的。王明轩年轻有为，王家又家大业大，你能嫁过去，是福气。”
　　林薇薇走到林未晞身边坐下，亲昵地挽住她的手臂：“姐姐，王明轩虽然离过婚，但没有孩子。他前妻是因为精神问题才离婚的，跟你没关系。而且我听说，他特别喜欢温柔贤惠的女孩，姐姐你最适合了。”
　　每一句话都像精心打磨过的刀子，表面裹着糖衣，内里锋利无比。
　　林未晞翻看着文件，指尖冰凉。
　　协议写得很清楚：林未晞与王明轩结婚后，林家将获得王氏集团三个重要项目的合作权，预估年利润增加八千万。作为“补偿”，林未晞将获得王氏集团0.5%的股份，以及一套市价约八百万的婚房。
　　她被明码标价了。
　　“爸，妈。”林未晞抬起眼睛，声音很轻，“如果我不想嫁呢？”
　　客厅彻底安静了。
　　林薇薇的笑容僵在脸上。陈淑仪的脸色沉下来。林振业摘下眼镜，用绒布擦拭镜片，这是他生气时的习惯动作。
　　“未晞。”林振业重新戴上眼镜，目光锐利，“你在林家二十二年，我们供你吃穿、供你读书，没有亏待过你吧？”
　　“没有。”
　　“那你应该知道，家族养育你，你也应该为家族做出贡献。”他的语气变得强硬，“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关系到整个林家的未来。你弟弟明年要去英国留学，需要一大笔资金。你妹妹的珠宝品牌刚起步，也需要资源支持。”
　　林薇薇适时地红了眼眶：“姐姐，我知道你不喜欢这种安排。但为了爸爸的公司，为了我们这个家...你就委屈一下，好吗？”
　　好一个全家人的期待，好一个牺牲小我成全大我。
　　林未晞看着眼前这三张脸——养父的算计，养母的冷漠，妹妹的虚伪。二十二年来，她一直试图在这个家里找到自己的位置，试图用乖巧和顺从换来一点点温情。
　　现在她终于明白了，在这个家里，她永远只是一个外人，一个可以被随时交换的筹码。
　　“如果我说，”她慢慢开口，每个字都清晰无比，“我已经有结婚对象了呢？”
　　三双眼睛同时盯住她。
　　“谁？”陈淑仪的声音尖利起来。
　　林未晞从包里取出那份《特殊合作意向书》，放在茶几上。黑色封面上，沈氏集团的烫金标志在灯光下微微反光。
　　林薇薇的脸色瞬间变了：“这不可能！”
　　她一把抢过文件，快速翻看。越看，她的手抖得越厉害。
　　“沈墨琛...契约婚姻...一年...”她喃喃自语，猛地抬头，眼睛发红，“你骗人！墨琛哥怎么可能看上你！”
　　林振业拿过文件，仔细阅读。他的表情从震惊到沉思，最后变成一种复杂的考量。
　　“沈墨琛亲自给你的？”他问。
　　“今天上午，在他办公室。”林未晞平静地说，“他给我二十四小时考虑。我本来还在犹豫，但现在...”
　　她停顿了一下，看向那份王家的联姻协议。
　　“现在我觉得，沈总的提议更合适。”
　　“你疯了吗？！”林薇薇失控地尖叫，“你以为沈家是什么地方？你以为沈墨琛是什么人？他怎么可能真心娶你？这明显就是个陷阱！”
　　“我知道是契约。”林未晞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但至少，契约是公平的。至少，我不会被卖给一个离过婚、前妻有精神问题的男人，换来八千万的生意。”
　　“你——”林薇薇气得浑身发抖。
　　陈淑仪猛地站起来，扬手就要扇过来。
　　林未晞抓住了她的手腕。
　　二十二年来第一次。
　　“妈。”她看着陈淑仪震惊的脸，轻声说，“这一巴掌，您想好了再打。因为从今天起，我不再是那个可以任您打骂的林未晞了。”
　　她松开手，陈淑仪踉跄后退，跌坐在沙发上。
　　林振业沉默地看着这一切，眼中闪过精光。他重新拿起沈墨琛的那份意向书，手指在条款上滑动。
　　“沈墨琛为什么要这么做？”他问，语气恢复了商人的冷静。
　　“他有他的理由。”林未晞说，“我需要我的自由。这是交易。”
　　“交易...”林振业咀嚼着这个词，忽然笑了，“好，好一个交易。”
　　他站起身，走到林未晞面前，第一次用平等的目光打量这个养女：“未晞，如果你真的能嫁给沈墨琛，哪怕是契约婚姻，对林家也是天大的好事。”
　　“振业！”陈淑仪不敢置信地看着丈夫。
　　“你闭嘴。”林振业冷冷道，“沈家的实力是王家的十倍不止。如果未晞能成为沈太太，哪怕只有一年，林家的地位也会水涨船高。”
　　他转向林未晞，语气变得温和：“未晞，爸爸支持你的选择。沈墨琛那边，需要家里帮你做什么吗？”
　　多么现实的态度转变。
　　林未晞心中一片冰冷，面上却露出一个得体的微笑：“不用了，爸。沈总说，一切他会安排。”
　　她拿起茶几上那份意向书，转身走向楼梯。
　　“我去收拾东西。今晚就搬出去。”
　　“姐姐！”林薇薇追上来，压低声音，眼神狠毒，“你以为你能飞上枝头变凤凰？我告诉你，沈墨琛只是在利用你！等一年后，你会被他像垃圾一样扔掉！到时候，你连回林家的资格都没有！”
　　林未晞停下脚步，回头看她。
　　“那也比现在就被当成垃圾卖掉强，不是吗？”
　　她转身上楼，留下林薇薇站在原地，拳头紧握，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二楼，走廊尽头的房间。
　　这是林家最小的一间卧室，朝北，冬天阴冷，夏天闷热。房间布置简单：一张单人床，一个书桌，一个衣柜，一个画架。
　　林未晞关上门，背靠在门上，深深吸了口气。
　　手还在微微发抖。
　　刚才那番对峙，耗尽了她的勇气。
　　她走到书桌前，拉开最下面的抽屉，取出一个老旧的铁皮盒子。打开，里面是一些零碎的东西：小时候捡的漂亮石头，中学时的奖状，还有一本泛黄的素描本。
　　翻开素描本，第一页是一个女人的侧影——她的亲生母亲。她只有一张模糊的照片，凭记忆画下了这个轮廓。
　　“妈妈，”她轻声说，“我要走了。也许这不是最好的选择，但这是我唯一能抓住的机会。”
　　她合上素描本，开始收拾东西。
　　衣服不多，大多是基础款。珠宝设计相关的书籍和工具装了整整两大箱。画具又是一箱。
　　最后，她从床底下拖出一个上锁的行李箱，里面是她这些年为“繁星”设计的原稿，以及几件成品。
　　敲门声响起。
　　“进来。”
　　门开了，是管家陈叔。他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杯热牛奶和几块饼干。
　　“小姐，吃点东西吧。”他轻声说，“搬家的车我已经帮你叫好了，停在后面小门。”
　　林未晞眼眶忽然一热。
　　在这个家里，唯一给过她温暖的人，竟然是这个沉默寡言的老人。
　　“陈叔，谢谢您。”她接过托盘，“这二十二年来，谢谢您的照顾。”
　　陈叔摇摇头，欲言又止，最后只说：“小姐，沈家不比林家，凡事多小心。”
　　“我会的。”
　　老人退出去，轻轻带上门。
　　林未晞喝了一口牛奶，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缓解了紧绷的神经。
　　她拿出手机，找到沈墨琛的号码。
　　犹豫了几秒，按下拨号键。
　　响了三声，接通。
　　“林小姐。”沈墨琛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背景很安静，可能还在办公室。
　　“沈总，我考虑好了。”林未晞说，“我接受您的提议。”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
　　“条件呢？有什么需要修改的条款吗？”
　　“第四条。”林未晞清晰地说，“‘同处一室至少六小时’，我要求明确补充：分床而睡，互不侵犯隐私。”
　　“可以。”沈墨琛答应得很干脆，“还有吗？”
　　“我希望协议从明天开始正式生效。今晚我需要搬出林家，需要一个临时住所。”
　　“地址发给我，我让周妍去接你。”沈墨琛顿了顿，“我名下有几处公寓，你可以选一套喜欢的先住着。明天上午九点，律师会带着正式合同过来。”
　　“谢谢。”
　　“不用谢，这是交易。”他的语气恢复了公事公办，“林小姐，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电话挂断。
　　林未晞放下手机，看向窗外。
　　夕阳西下，天空被染成橙红色，梧桐树的影子拉得很长。一群鸽子从屋顶飞过，消失在渐暗的天际。
　　她想起小时候，总爱坐在这扇窗前画画。那时候她梦想着成为一名真正的设计师，梦想着有一天，能自由地创作，自由地生活。
　　这个梦想被压抑了太久，几乎快要熄灭了。
　　但现在，它重新燃起了微光。
　　敲门声再次响起，这次是林薇薇。
　　她没有进来，只是站在门口，冷冷地说：“爸爸让你下去，有客人来了。”
　　“谁？”
　　“沈墨琛的特助，陆司明。”林薇薇咬牙切齿，“来接你的。”
　　林未晞怔了怔。
　　她没想到沈墨琛的动作这么快。
　　简单整理了一下头发和衣服，她提起随身的小行李箱，走出了房间。
　　下楼时，她看到客厅里多了一个年轻男人。大约三十岁，穿着浅灰色西装，笑容温和，眼神却精明锐利。他正与林振业交谈，姿态从容。
　　“林小姐。”看到她，陆司明站起身，微微欠身，“沈总让我来接您。车已经在外面了。”
　　“麻烦陆先生了。”
　　林振业走过来，拍了拍林未晞的肩膀，声音响亮：“未晞啊，去了沈家要好好照顾自己。有空常回家看看。”
　　演技真好。
　　林未晞微微一笑：“我会的，爸。”
　　陈淑仪站在一旁，脸色铁青，一言不发。
　　林薇薇更是死死盯着她，眼中的恨意几乎要溢出来。
　　“那么，我们告辞了。”陆司明彬彬有礼地说，接过林未晞的行李箱。
　　走出林家大门的瞬间，林未晞没有回头。
　　铁门在身后缓缓关闭，发出沉重的声响。
　　她坐进黑色宾利的后座，车窗缓缓升起，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陆司明从副驾驶转过身，递给她一个文件夹和一个手机盒。
　　“林小姐，这是沈总为您准备的。文件夹里是几处公寓的资料，您可以选择一套。手机是新的，里面存了沈总、我、和周妍的号码。SIM卡已经激活。”
　　林未晞接过：“谢谢。”
　　车子驶离梧桐道，汇入主路车流。
　　夜色渐浓，华灯初上。沪上的夜晚刚刚开始，霓虹灯将街道映照得流光溢彩。
　　林未晞看着窗外飞逝的街景，心中一片平静。
　　手机震动，一条新消息。
　　来自沈墨琛。
　　“选好了告诉我地址。明天见。”
　　简单的几个字。
　　林未晞回复：“好的。另外，谢谢您派陆先生来接我。”
　　几秒后，回复来了：“应该的。既然开始了合作，你就是我的合作伙伴。沈氏不会亏待合作伙伴。”
　　她看着这句话，唇角微微扬起。
　　也许，这场交易真的会是她人生的转机。
　　也许，她终于可以展翅飞离那座华丽的牢笼。
　　车子驶向市中心，驶向一个未知的、却充满可能性的未来。
　　而在林家别墅里，林薇薇砸碎了客厅里所有的瓷器。
　　“她凭什么？她凭什么！”她歇斯底里地尖叫，“沈墨琛是我的！那个贱人抢走了属于我的东西！”
　　陈淑仪抱着女儿，眼中也满是怨毒：“薇薇，别急。契约婚姻而已，长不了。等沈墨琛利用完她，她就会被打回原形。到时候，我们再慢慢收拾她。”
　　林振业则站在窗前，看着远去的车灯，陷入沉思。
　　他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王董，抱歉，那桩婚事可能有点变动...是的，未晞这边有了更好的选择...不不不，我们两家还可以在其他方面合作...”
　　电话那头传来王董不悦的声音，但林振业脸上却带着笑容。
　　无论如何，能搭上沈家这条大船，对林家来说都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至于林未晞的未来？
　　那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夜色深沉。
　　城市的另一头，林未晞站在一套顶层公寓的落地窗前，俯瞰着璀璨的夜景。
　　这套公寓位于陆家嘴金融区，四百平米的空间，装修简约现代，视野极佳。
　　她给沈墨琛发了地址。
　　很快收到回复：“好。早点休息。明天九点，律师会到。”
　　林未晞放下手机，走到窗前。
　　黄浦江上的游轮缓缓行驶，灯火倒映在江面上，碎成点点星光。
　　她深吸一口气，对着玻璃窗中的自己微笑。
　　“从今天起，林未晞，你要为自己而活。”
　　窗外，城市的灯火绵延不绝，如同地上的星河。
　　清晨七点，林未晞在陌生的床铺上醒来。
　　顶层公寓的卧室朝东，初冬的阳光透过整面落地窗洒进来，在地板上铺开一片浅金色。她躺在床上，盯着陌生的天花板看了几秒，才意识到自己身在何处。
　　昨天的一切像一场梦。
　　与沈墨琛的对峙，与林家的决裂，以及此刻躺在这套可以俯瞰半个沪市的豪华公寓里，都真实得不可思议。
　　手机震动，屏幕亮起。
　　沈墨琛的消息，发送于六点半：“律师九点准时到。早餐在厨房，自己热。”
　　简洁，高效，不带多余情绪。林未晞起身洗漱，走进开放式厨房。岛台上放着一个保温袋，打开，里面是还温热的广式早茶：虾饺、烧卖、叉烧包，配一小盅皮蛋瘦肉粥。
　　她愣了愣。原以为会是三明治牛奶之类的简单搭配，没想到是这样一份用心的早餐。
　　八点五十分，门铃准时响起。
　　门外站着两个人。一位是五十岁左右、西装革履的男士，提着公文包，气质严谨。另一位让林未晞有些意外——是沈墨琛本人。
　　他今天穿了件深灰色羊绒大衣，里面是白色衬衫和黑色西裤，简约却不失贵气。站在律师身旁，身高压制感十足。
　　“林小姐，早上好。”律师微微颔首，“我是沈氏集团的法务总监，陈谨言。”
　　“陈律师好，沈总好。请进。”
　　两人进屋。沈墨琛的目光在室内扫了一圈——公寓还保持着开发商精装交付时的样子，几乎没有什么个人物品，只有角落堆着的几个行李箱，显示着主人刚刚入住。
　　“昨晚休息得如何？”沈墨琛问，语气听起来像是例行的客套。
　　“很好，谢谢沈总关心。”林未晞倒了茶水，“这套公寓视野很好。”
　　“临江的几套都还不错。”沈墨琛接过茶杯，在沙发上坐下，“如果你不喜欢这里的装修，可以重新设计。费用算我的。”
　　陈律师已经打开公文包，取出两份厚厚的合同。
　　“林小姐，这是根据沈总与您之前沟通的意向，草拟的正式协议。”他将合同推到林未晞面前，“一共三十二页，包含主合同和四个附件。我建议您仔细阅读，有任何疑问随时提出。”
　　林未晞翻开合同。
　　与昨天那份简单的意向书不同，这份协议详细到了每一个细节。从双方权利义务、财产划分、保密条款，到解除条件、违约责任，事无巨细。
　　她逐页阅读，速度不慢。陈律师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大多数人看这种厚度的合同都会草草翻过，或者直接找重点条款。但林未晞读得很认真，偶尔还会用笔在空白处做标记。
　　沈墨琛安静地喝着茶，目光落在她身上。
　　晨光里，女孩穿着简单的米白色家居服，头发松松挽在脑后，露出白皙的后颈。她阅读时微微蹙眉，专注的神情让那张素净的脸显得格外生动。
　　和昨晚宴会上那个怯懦的养女，以及昨天办公室里那个冷静谈判的女孩，又有些不同。
　　“第三页，第四条第二款。”林未晞忽然开口，指着合同上的一行字，“‘乙方需配合甲方出席所有必要的家庭及社交场合’，‘必要’的定义是什么？由谁判断？”
　　陈律师看向沈墨琛。
　　“由我判断。”沈墨琛说，“但会提前与你协商。每周不超过两次，特殊情况例外。”
　　林未晞点头，继续往下看。
　　“第七页，关于住所。合同上说甲方提供住处，但没有具体地址。”
　　“我的别墅。”沈墨琛放下茶杯，“今天签完合同，你就可以搬过去。”
　　林未晞抬眼看他：“我们...住在一起？”
　　“合同第四条的补充条款写了：分房而睡，互不侵犯隐私。”
　　沈墨琛的语气平静无波：“只是物理空间的共享，为了验证你是否真的能缓解我的失眠症状。如果一个月后没有效果，这一条可以重新协商。”
　　合理，且给了退路。
　　林未晞继续阅读。二十分钟后，她合上合同。
　　“基本上没有问题。但我有两个补充要求。”
　　“请说。”
　　“第一，合同期间，我需要有自己的工作室空间。珠宝设计是我的事业，不能中断。”
　　“可以。别墅有独立侧楼，你可以改造成工作室。”
　　“第二，”林未晞停顿了一下，“合同结束后，我希望能够保留‘繁星’品牌的完全独立所有权。即使未来沈氏与‘繁星’有商业合作，也不能干涉我的创作和经营。”
　　沈墨琛看着她，眼神里闪过一丝欣赏。
　　“你很会保护自己的核心资产。”他说，“可以。这一条可以写进补充协议。”
　　陈律师快速记录，重新打印了相关页面。
　　九点四十分，两份正式合同摆在了桌上。
　　“如果没有其他问题，可以签字了。”陈律师递过钢笔。
　　林未晞拿起笔，在签名处停顿了一秒。
　　这一笔下去，就是一年。一年内，她要扮演沈太太，与这个几乎陌生的男人共享生活空间，面对沪上最复杂的豪门圈子。
　　然后她想起林薇薇得意的笑容，想起陈淑仪扬起的手掌，想起那份将她明码标价的联姻协议。
　　笔尖落下。
　　林未晞。三个字，清秀却有力。
　　沈墨琛也签下自己的名字。他的字迹凌厉洒脱，最后一笔几乎要划破纸面。
　　交换合同，再次签名。
　　陈律师盖上沈氏集团的公章，将其中一份递给林未晞：“合同正式生效，起始日期为今天，为期一年。祝二位合作愉快。”
　　他收拾好文件，起身告辞。
　　公寓里只剩下两人。
　　沈墨琛站起身，走到窗前。阳光正好，江面波光粼粼。
　　“给你两小时收拾行李。”他没有回头，“十一点半，司机来接你。别墅地址我发到你手机。”
　　“好。”
　　他转身往外走，到门口时停顿了一下。
　　“对了。”他说，“昨晚谢谢你。”
　　林未晞一愣：“谢我什么？”
　　“谢谢你答应这场交易。”沈墨琛的声音很轻，“虽然只是各取所需，但...谢谢你。”
　　门轻轻关上。
　　林未晞站在原地，许久没有动。
　　那句“谢谢你”里的某种情绪，让她心中某处微微松动。
　　十一点半，黑色宾利准时停在公寓楼下。
　　司机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姓李，话不多，但很专业。他帮林未晞把行李搬上车，动作利落。
　　车子驶离市中心，开向西郊的佘山方向。
　　沪上的初冬，道路两旁的梧桐树叶已落尽，枝干在灰蓝色天空下勾勒出简洁的线条。越往西开，建筑密度越低，绿化越好，最后驶入一片私密性极高的别墅区。
　　穿过两道岗哨，车子停在一扇铁艺大门前。
　　李师傅按下遥控，大门缓缓打开。
　　林未晞第一眼看到那栋房子时，呼吸微微一滞。
　　不是想象中的欧式奢华城堡，而是一栋极简风格的现代建筑。灰白色外墙，大片落地玻璃，线条干净利落。建筑依山而建，三层错落，与周围的竹林和山石融为一体。
　　最特别的是，建筑一侧延伸出一个玻璃结构的空间，像是阳光房，又像是工作室。
　　“沈总说，那是给您准备的工作室。”李师傅停好车，“主卧在三楼，您的房间在二楼东侧。沈总已经吩咐人把您的行李搬过去了。”
　　“谢谢。”
　　林未晞走进别墅内部。
　　挑高的大厅，整面墙都是落地玻璃，正对着一片精心打理过的日式枯山水庭院。
　　室内装修是侘寂风，米白、浅灰、原木色为主，家具极少，但每件都看得出是精心挑选的设计师作品。
　　空，却不冷。有一种奇异的宁静感。
　　“林小姐。”
　　沈墨琛的声音从楼梯方向传来。
　　他换了身衣服，浅灰色羊绒衫，黑色休闲裤，少了几分商场的凌厉，多了些居家的随意。此刻他正走下楼梯，手里拿着一个平板电脑。
　　“沈总。”
　　“以后在家里，不用这么称呼。”他走到她面前，“叫名字就好。需要我带你看一下房子吗？”
　　“麻烦你了。”
　　沈墨琛带她走了一圈。
　　一楼是客厅、餐厅、厨房和一间书房。
　　二楼有四间客房，她的房间是其中最大的一间，带独立卫生间和小阳台。三楼是主卧套间和影音室。
　　“我的卧室在三楼，你的在二楼。”沈墨琛站在楼梯口，语气平静，“理论上，我们不需要有太多交集。你可以把这里当成酒店，做你自己的事情。”
　　“那...第四条呢？”林未晞问，“同处一室六小时。”
　　沈墨琛沉默了几秒。
　　“从今晚开始。”他说，“每晚九点到凌晨三点，在我的书房。你可以做你自己的事，看书、工作都可以。我需要你在同一个空间里。”
　　“就这么简单？”
　　“暂时就这么简单。”沈墨琛看着她，“如果有效果，再调整。”
　　林未晞点头：“明白了。”
　　“你的工作室在那边。”他指向那个玻璃结构，“已经通了水电，配备了基本工具。如果需要什么特殊设备，列清单给周妍。”
　　“谢谢。”
　　“不用总说谢谢。”沈墨琛转身往书房走，“这是合同的一部分。”
　　下午，林未晞在工作室整理行李。
　　空间比她想象中更大，约六十平米，三面玻璃，采光极好。靠墙是一整排工作台，工具架已经安装好，甚至还有一个小型珠宝加工台和一台3D打印机。
　　她打开行李箱，把设计稿、工具、材料一样样拿出来。
　　当她把“繁星”的设计原稿铺在工作台上时，那种熟悉的创作欲望再次涌起。阳光透过玻璃洒在纸上，铅笔线条泛着淡淡的银光。
　　手机震动，是苏清羽发来的消息。
　　“晞晞！惊天大八卦！听说昨晚沈墨琛的拍卖会上，有个女孩当众质疑拍品真假，把拍卖行的人都吓傻了！据说那女孩还是林家的养女！是不是你？是不是你？”
　　林未晞苦笑，回复：“是我。”
　　三秒后，电话直接打了过来。
　　“林未晞！这么大的事你不告诉我？！”苏清羽的声音穿透听筒，“还有，我今早收到消息，说你搬出林家了？你现在在哪？”
　　“在...沈墨琛的别墅里。”
　　电话那头死一般的寂静。
　　然后是一声尖叫。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林未晞把手机拿远了一些，等尖叫声平息，才把这两天发生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所以...你们现在是契约夫妻？”苏清羽消化着这个信息，“同居？但不同床？他因为你可能能治他的失眠症？”
　　“概括得很准确。”
　　“我的天...”苏清羽喃喃，“这比八点档电视剧还精彩。晞晞，你确定要这么做吗？沈墨琛那个人...深不可测。”
　　“我没有更好的选择。”林未晞轻声说，“而且，这也许是个机会。”
　　“机会？”
　　“离开林家，做真正的自己。”林未晞看向窗外，庭院里的枯山水在午后阳光下呈现出一种静谧的美，“哪怕只有一年。”
　　苏清羽沉默了片刻。
　　“好吧。既然你决定了，我支持你。不过答应我，保护好自己。有任何需要，随时找我。”
　　“我会的。”
　　挂断电话，林未晞继续整理工作室。
　　傍晚时分，她接到沈墨琛的电话，简短的通知：“晚餐七点。如果你不想一起吃，可以让厨房送到房间。”
　　“一起吃吧。”林未晞说。
　　既然要相处一年，不如早些适应。
　　七点整，她走进餐厅。
　　长条原木餐桌，沈墨琛已经坐在一端。桌上摆着简单的四菜一汤：清蒸鲈鱼、白灼菜心、山药排骨汤、还有一份番茄炒蛋。
　　家常得让她意外。
　　“坐。”沈墨琛示意她对面的位置，“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让厨房做了些清淡的。”
　　“谢谢。”林未晞坐下，“这些很好。”
　　两人沉默地吃饭。
　　气氛有些尴尬，但不算难受。沈墨琛吃饭很安静，动作优雅，看得出教养极好。
　　“明天。”他忽然开口，“我需要你陪我去个地方。”
　　“去哪里？”
　　“沈家老宅。”沈墨琛放下筷子，“我祖父想见你。”
　　林未晞心头一跳：“这么快？”
　　“他听说我结婚了，坚持要见孙媳妇。”沈墨琛的语气里有一丝无奈，“放心，只是吃顿饭。他知道是契约婚姻。”
　　“他知道？”
　　“嗯。”沈墨琛看着她，“这个提议，最初就是他给我的。”
　　林未晞愣住了。
　　“我祖父说，如果非要找个人结婚，不如找个聪明有本事的，哪怕只是名义上的。”沈墨琛缓缓道，“他说，林家的养女，能在林家隐忍二十二年不露锋芒，不是简单角色。”
　　原来如此。
　　“所以沈总选择我，也有沈老先生的建议？”
　　“部分是。”沈墨琛承认，“但最终决定，是因为你昨晚看珠宝时的眼神。”
　　他又提到那个眼神。
　　林未晞低头吃饭，心中却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晚饭后，沈墨琛去了书房。
　　八点五十分，林未晞敲门进去。
　　书房很大，两面墙都是书架，摆满了书。另一面是落地窗，此刻窗帘拉开，可以看见夜空和远处城市的灯火。
　　沈墨琛坐在书桌后，正在看文件。他换了副细框眼镜，少了几分锐利，多了些书卷气。
　　“随便坐。”他没抬头，“那边有沙发，书架上的书可以随便看。冰箱里有饮料。”
　　林未晞选了靠窗的单人沙发，从书架上抽了本艺术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