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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养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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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阳光明媚。
春无兰喝完药,含着蜜饯,半躺在软榻上欣赏窗外风景。
慕容空邪将一床薄薄的软被盖在他身上,自己踢掉靴子上榻,钻进软被将人抱到怀里。
春无兰回眸睨他。
慕容空邪一笑,抱得更紧。
阳光自透过圆窗照进来,晒得人懒洋洋,暖呼呼的。
春无兰打个呵欠,咕哝着什么埋头蜷在他怀里,眼眸阖了上。慕容空邪低头轻轻吻他额头,大手抚顺着他散落的黑发,一下,又一下……最后俩人躺一块,呼呼睡得香甜。
未时,俩人手牵手移到花园,寻个长椅坐下赏花。
“你昨晚就在这儿,摸着这朵兰花,笑得特别温柔。”慕容空邪指着一支开得正盛的兰说道。
春无兰微笑,神秘温柔,“绝世。”
什么?
春无兰回头,取笑他的迟钝,“你看不出来吗,它是绝世。”
慕容挑眉,“那朵你救不了的兰?”春无兰点头,忍不住又笑,“有人救活了。”
花园不远处,梁唯正蹲在地上松土。
归一鸣直直立在他身旁,冷硬的眉眼定定瞧着忙碌的少年,脚边放着一桶刚拎来的清水。
这情景并不鲜见。慕容空邪冷冷瞧了眼,眉梢微微一挑,难道……
春无兰点头。
“当初尤伯提过,人是他从山中拖回救活的,”慕容空邪终于想了起来,轻哼,“竟然是他。”
“缘分吧,绝世若非重回他手中,定然活不下来。”春无兰低眉浅笑。
慕容空邪突然将人困住,抚过他容颜,“绝世算什么,我养的这朵兰,才是真正举世无双。”
“你?”春无兰诧异,旋即反应过来,低笑着抓下他的手,“可你养的这朵兰,是死的。”
大手倏紧!
春无兰吃痛,愕然抬眼。
“……没关系。”慕容空邪放松力道,张口轻轻咬了下他的手,肆意嚣张:“我早晚能养活。”
春无兰心一跳,下意识抽手想躲,却被人一把扯进怀里,“慕容空邪!”
申时,书房。
春无兰侧卧榻上,趴着窗台发呆。
忽的腿上一沉,慕容空邪毫不客气地拿他小腿当枕头,悠哉悠哉地瞧着二郎腿翻书。
春无兰无语瞅着他,几秒后,随他去地继续看风景。
“咔嚓。”
春无兰一愣,回头望去。
慕容空邪不知哪里变出个果子,此刻正欢快啃个不停,见他瞧过来,眉一挑,把果子递了过来。
春无兰瞪着他,然后,咔嚓啃了一口。
嗯,好吃。
最后俩人你一口我一口,将本来不大的果子吃得精光。
慕容空邪下榻,洗好毛巾替他擦嘴擦手。春无兰眯着眼乖乖配合,待他擦完后才微微一笑,重新趴回窗继续发呆。
清风吹面。
阳光正好。
慕容回到榻边,弯身静静瞧着他美丽的侧颜。
总是时不时出现,这种安静乖巧却与世隔绝的神情。明明微笑着,半阖的眼却充满了绝望的味道,仿佛被整个世界抛弃了般,那么悲伤恐惧,偏要装得淡然温和,让他看了就气,看了就想——
“兰。”
没反应。
“兰!”
没反应。
大手蓦地扭过他脸!
春无兰回神瞪大眼,小脸被他捏得变形:“干什么?”
慕容空邪松了手,在他不满瞪视的目光笑了笑,“给我……看看面相。”
春无兰眼眸微微睁大,随即好笑地咳了咳:“你?”
慕容点头,将他的手抓到脸上:
“给我看看。”
小手下意识动了动,轻轻摸过他俊美的面容,划过他邪气的眉眼,高挺的鼻梁,冰冷的唇,最后停在他眉心印堂之中。春无兰收回手,微微靠近他仔细观察,左手腕的黑白棋子习惯性捻动。
慕容空邪微微闭眼,随即缓缓睁开,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两人面容相近,呼吸清晰可辨,渐渐的吐出的气息交缠在一起,不再分明。
春无兰忽的闭眼后撤。
慕容眼一狠,堪堪顿住想要抓住他的动作,大手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紧握成拳。
轻轻吐了口气,春无兰缓缓睁眼,忽然笑了一笑,“你的命运——很奇特。”
“……说来听听。”
慕容盯着他少见的真心笑靥,嗓音微哑。
“天生富贵,福禄双全。”春无兰看着他,笑容愉悦美丽,“父母健全、家人和睦,你的家族数百年来行事果断,进退有度,祖荫财源深厚连绵,可庇佑子孙。”
慕容嗯哼一声,“我投胎不错。”
春无兰咧笑,“对。而且,你本身命格相当强悍,阳气极盛,如日中天,一切邪妄都近不了你身。”
慕容挑眉,“邪妄?”
春无兰瞧着眼前邪妄无比的男人,无语片刻,闷笑继续,“还有一点,你身上有福咒傍身。”
慕容空邪眼一凝,“福咒?”
“嗯。”春无兰点头,想起了什么般微微一笑,“正因有福咒在身,你这一生才不会有真正的性命之忧,就算有遇到危险的时候,也必定会有惊无险、化险为夷。”顿了顿,黑眸抬起,认真平静地看着他,“有人曾真心为你祈福,保你此生无灾无祸、顺遂无比。”
慕容空邪看着他,没有说话。
“你很幸运。”
春无兰瞧着他,微微一笑。
慕容空邪眼眸一眨不眨,忽的轻轻抚摸他眼角,“我命好?”
春无兰顿了顿,再次扬起的笑容真心而愉悦,用力点头肯定,“福禄绵长。”
“分你一半。”
春无兰一怔,“什么?”
“你不说我福禄绵长?”慕容大手捧了捧他脸,“既然如此,分你一半就是。”
“人各有命,哪能说分就分?”
春无兰低笑。
“绑一起不得了。”慕容不以为意。
春无兰愣了愣,身子微微后退避开他的手,笑意轻轻浅浅——“不。”
慕容一顿,抬眸瞧他。
春无兰一脸镇定跪坐在塌上,唇边扬笑,小手轻轻揉搓着黑白棋子。
慕容空邪忽然整个欺压过来,直逼得春无兰不断后退,几乎跌在榻上,邪眸牢牢锁住他,“你不愿绑在一起?”
“不愿。”
春无兰道,不假思索。
“为什么?”慕容空邪伸出手,轻轻捏住他下巴,“怕我拖累你?”
春无兰白了他一眼。
慕容空邪眸底闪过恍悟,若有所思:“你说你命运已残。”
春无兰血色尽失!
慕容空邪定定瞧着他,视线略过他苍白的唇、漆黑的眼,抿紧唇,拿出又一个果子:“吃不?”
春无兰愣住,黑眸眨了再眨,蓦地闷笑出声:“吃!”
酉时,迎客居。
春无兰坐在布置一新的房内,伸手按了按蒲团,“你一生气就砸屋子的习惯什么时候改?”
慕容空邪坐在他对面,闻言不禁挑了挑眉,“你一生气就跟我切八段的毛病什么时候改?”
两人互瞪彼此。
一行仆人鱼贯而入,纷纷送上茶点水果,鲜花热茶。
两人看着勤快的仆人们将案几装点得秀色可餐,互视一眼,极有默契地移近,伸爪。
于是,当李回天推门进来时,就见自家主子和无兰公子正扭成一团,连抓带扯地抢最后一块瓜。
……慕容第一个反应过来,迅速将少年凌乱的衣衫拢好,顺手将瓜塞到他嘴里。
春无兰含着瓜果,微微红着脸坐回蒲团,动作安然优雅。
李回天:“……”
“你来干什么?”慕容空邪一脸嫌弃。
直接将糕点塞进他嘴里,春无兰看着李回天,笑容浅淡优雅,“李公子,有事?”
李回天顿了顿,顶着主子杀人般的视线走进来,将棋盘摆上,恭敬作揖,“公子棋艺,天下无双,还请指点一二。”
“你没被虐够?”慕容空邪挑眉。
李回天笑容抽搐,“……小的是不想再重蹈覆辙。”才来特地偷师学艺。
另一块糕点堵住慕容嘴巴,春无兰笑容有那么点不好意思,“今日下棋,是无兰过分了。”
“小的明白。”
李回天坦然笑道,“若非公子急着知道——咳咳,定然不会如此凌厉。”
“技不如人就不要找借口。”慕容空邪冷嗤,下一秒,自发自觉地张大嘴。
将糕点塞进他口中,春无兰瞪他一眼,转身笑对白衣公子,“李公子,请。”
……
他可能不该来。
李回天瞧着闭嘴嚼糕点的主子,又看向棋盘对面笑容温和的少年,浑身忍不住打了个颤。
一盏茶后,李回天瞪着又吵成一团浑然忘我的两人,再瞪着眼前再次被人砍得七零八落的棋局,面容青黑扭曲,最终默默抱着棋盘退出门去。
他果然不该来。
戌时,房内。
春无兰用过膳,喝完药,洗漱完,此刻正披着外衣看星星。
慕容空邪抓过棉被将人裹成个茧,长臂一张,自背后将人整个抱进怀里。
春无兰笑笑。
两人谁都没说话,只静静享受这难得的平和。
窗外,星光漫天,银色的星辉自窗前散入,散了站在一起的两人满头满身,散落了一地明辉。
轻风拂过,兰香微凉。
“我知你不乐意跟我睡一屋,但今儿你身子不妥,我打地铺。”
春无兰闻言一顿,微微侧首回望着他。
“怎么,不肯?”
春无兰只瞧着他,不说话。
被那黑如珍珠的眸子瞧得别扭,慕容空邪眼一瞪,脾气陡掀,“看什么看!看老子长得帅啊?”
春无兰直接拉人走到床边,将两个枕头横着摆好,径自上床躺好。
房内,床幔飘扬,温柔而纯白。
“你……”慕容想要开口确认,以免会错意,嗓音却沙哑得要命。
春无兰收回手。
慕容冰唇一抿。
却见春无兰整个身子朝里挪了挪,然后翻身,背对空出的一大片位置。
房间内,一时静谧无比。好半晌,慕容空邪才缓缓上床躺好,吹熄蜡烛,房内霎时一片安静灰暗——唯有呼吸起伏,星辉璀璨。
两日后,烟花楼。
慕容空邪与春无兰手牵手前来上班,惊掉了一地的眼珠子。
风艳儿首先回过神,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不错,养的挺好。”
慕容颇为得意。
春无兰好笑,收下风老鸨别致的关怀。
鹤立翔将瞪大眼的小兵扯到身后,面无表情地侧身扬手:“代理当家,请。”
餐桌上,风艳儿眼瞅着慕容空邪如往常般朝少年碗里夹个不停,心里暗自犯嘀咕。
忽见春无兰伸手,加起盘中的小菜放到某人碗里。
某人眼一眯,惬意地吃着小菜。
“啪嗒。”
风艳儿掉了筷子。
数道视线射了过来,其中一道特别森冷。
风艳儿咳了咳,将内心震惊压下,淡定地继续吃饭。
花厅里,鹤立翔正在报告今日进展成果。
春无兰不时点着头,一边与他讨论,一边不停地勾写记划。
原本赖在雕花椅上的慕容空邪忽然起身,挪到春无兰身边一屁股坐下,顺手将人揽进怀里。
鹤立翔难得卡壳。
正奋笔疾书的春无兰手一停,疑惑抬头,“鹤老板?”
冷冷瞧着压根没注意发生了什么的代理当家,鹤立翔轻道抱歉,面无表情地继续汇报。
庭院内,徐正醇正在给花圃拔草。
春无兰迈步走来,静静瞧着脚边摇曳的兰花,顿了顿,弯下身子伸手拔草。
“嘶。”草没拔下,手反而被勒出了浅痕。
大手忽然捉住他的。
春无兰抬头,迎上慕容空邪充满冷意的眼,抿抿唇,垂下头去。
大手放开他,转而利落地拔去杂草,顺便用铲子松了松土,熟练的架势看得春无兰呆了眼。
“去踩实。”
慕容空邪手上不停,动作迅速。
“……哦!”春无兰猛地跳起来,提着下摆踩上刚刚翻新过的地方,来来回回认真踩实。
一阵风吹过,兰草摇曳。
一片绿意中,美少年来回踩着,新奇而认真,低矮花丛中,男子屈身干着活,安静且愉悦。
徐正醇低头继续干活,眼不见为净。
午后,梁唯、归一鸣和李回天到达烟花楼。
一进大堂,就见到美艳无比的风老鸨正瘫在椅子上唉声叹气,连见到他们进来都只懒懒挥手算作招呼;一旁,徐正醇正揉着眼睛,嘴里不停叨叨着什么;唯一还算正常的鹤立翔起身接待,招呼人入座看茶。
“这是怎么了?”
长袖善舞的李回天首先问道,面上尽显关心。
鹤立翔看穿他眼底的促狭,瞬间明白过来,“看来阁下之前的日子也不好过。”
李回天微僵,讪讪笑道,“可不?爷和公子简直——”
风艳儿闻言,有气无力地趴过来,“你是说,他俩这两天一直这样?”
李回天苦笑,“在下的眼睛都快瞎掉了。”
“只是感情好啊。”
小梁唯一脸单纯。
归一鸣摸摸他脑袋顶,转移话题,“怎不见爷和公子?”
徐正醇闷闷吐出口气,开口,“在一块儿睡午觉。”
床榻上,两道人影正相拥而眠。
准确地说,睡在外侧的大脚开开横在床上,霸占大半个床,睡在里侧的则小猫般蜷起身子,两只爪子紧紧巴着对方,睡得小嘴微开,甚至自喉咙里发出绵软的小小打呼声。
慕容醒来时,眉眼带笑。
睡梦中的春无兰仿佛不满抱枕的不安分,俩只脚丫子也圈了上去。
“抱这么紧,是怕我跑了么……”慕容空邪捧了捧他安静的侧脸,顿了顿,大手搭上他脉搏,眼底熠熠发光。
春无兰唔了声,缓缓睁开眼。
“醒了?”低沉的嗓音自耳边响起,分外沙哑性感。
小脑袋一点点转向,对上一张霸气俊美的面容,几秒后,春无兰微微笑开:“……空邪。”
“嗯哼。”
慕容空邪点头,大手轻轻抚过他漆黑亮眼的长发,“待会儿我要去找文垣,晚膳时回来。”
春无兰呆呆应了声,顿了顿,忍不住抬眸瞧他,“你……干嘛特意跟我说?”
跟报告行踪似的。
“没办法,”慕容空邪欺到他眼前,邪眸肆意调笑,“我怕某人醒来找不着我,会闹别扭啊。”
……春无兰涨红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