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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烈火焚桃 ...

  •   福全倒台,王氏被禁足,侯府乱成了一锅粥。

      谢临渊忙着清理侯府的势力,根本无暇顾及其他。但我知道,他绝不会善罢甘休。他一定会暗中调查,找出幕后黑手。

      我必须加快速度。

      我借着杂役的身份,四处打探消息。我发现,谢临渊最近频繁与边关将领通信,信件都藏在他书房的暗格里。而且,他还在偷偷囤积粮草,准备在三个月后,趁皇帝南巡时,发动政变。

      我知道,我必须在他发动政变前,将他的阴谋公之于众。

      这天夜里,我换上一身黑衣,潜入了谢临渊的书房。书房里燃着檀香,书架上摆满了书籍,看起来温文尔雅,却处处透着杀机。我仔细观察着书房的布局,谢临渊自恃聪明,最擅长将最危险的东西藏在最显眼的地方——越是危险的地方,越安全,这是他的行事准则,也是我可以利用的弱点。

      果然,我在书架上的《左传》里,找到了暗格的开关。

      暗格里,藏着一沓厚厚的账本,还有一封谢临渊勾结边关将领的密信。信上写得清清楚楚,谢临渊以粮草为饵,勾结边关将领,意图在皇帝南巡时,发动政变,夺取皇位。

      我将账本和密信塞进怀里,又在暗格里放了一样东西——阿菀的那半截绣帕。

      我要让谢临渊知道,是谁在跟他作对。我要让他在恐惧中,一步步走向灭亡。

      离开书房时,我故意在地上留下了一根头发——那是王氏的头发。留下误导性线索,让他误以为内乱余波未平,将调查方向引向王氏旧部,就能为我传递证据、联络苦主争取时间。

      离开谢临渊的住处,我没有回杂役房,而是再次钻进了晚香苑的狗洞。

      老槐树下,新翻的泥土依旧显眼。我握着铁钎,一点点地挖开泥土。月光下,一具具骸骨露了出来,有的带着刀伤,有的脖颈上有勒痕。

      一具,两具,三具……

      我数着数着,眼泪就掉了下来,砸在冰冷的骨头上。

      整整三十七具。

      阿菀,春杏,周芸,还有这些不知名的姐妹,你们的冤屈,很快就能昭雪了。

      我在每具骸骨旁,都放了一朵桃花绣片——那是我连夜绣的。然后,我摸出怀里的火折子,点燃了晚香苑的荒草。

      夜风助长火势,火光瞬间冲天而起,映红了半个京城的夜空。

      “救火!晚香苑走水了!”
      “快!快去禀报世子爷!”

      侯府的喊叫声此起彼伏。我站在火光里,看着这座吃人的牢笼燃烧,笑得泪流满面。

      点燃大火,暴露骸骨,就是要引爆民愤。物证是基石,民心是推力,两者结合,才能让谢临渊的权势威慑荡然无存。

      趁乱溜出狗洞,我跑到杂货铺,将账本和密信郑重地交到周掌柜手里。周掌柜看着这些铁证,眼中的火焰烧得更旺:“姑娘放心,我这就去联络那些苦主。明日三司会审,就是谢临渊的死期!”

      第二日一早,天还未亮,京城的城门就被撞开了。

      京兆尹带着三千官兵,团团围住了镇国侯府。张御史手持圣旨,站在府门外,声音震得人耳膜发疼:“奉旨查案!镇国侯世子谢临渊,涉嫌拐卖良家女子、残杀无辜,拿下!”

      谢临渊被从书房里押出来时,还穿着那件白衣,只是头发散乱,脸色铁青。他看见站在官兵身后的我,瞳孔骤然收缩,突然挣脱束缚,像一头疯兽般扑过来:“是你!是你这个贱人!是你毁了我!”

      我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家丁们很快将他按倒在地,铁链锁住了他的手脚。他挣扎着,嘶吼着:“我是镇国侯世子!你们敢动我?我爹会诛你们九族!”

      我缓缓走过去,蹲在他面前,声音轻得像耳语:“谢临渊,你看看晚香苑的方向。”

      火光早已熄灭,只剩下一片焦黑的废墟。官兵们正在废墟里挖掘,一具具骸骨被抬出来,摆在侯府门口。

      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多,里三层外三层,将侯府围得水泄不通。

      周掌柜带着数十名苦主挤在最前面,他指着一具骸骨,哭得撕心裂肺:“那是我的女儿芸儿!她才十六岁啊!谢临渊,你这个畜生!”

      “那是我的妹妹!”一个汉子红着眼,指着另一具骸骨,浑身发抖。
      “我的娘子也在里面!谢临渊,还我娘子命来!”

      哭嚎声、怒骂声震天动地。百姓们攥紧了拳头,朝着被押出来的家丁扔石头,唾沫星子像雨点般砸过去。

      “血债血偿!”
      “杀了谢临渊!”
      “为枉死的百姓报仇!”

      怒吼声此起彼伏,震得大地都在颤抖。这就是民心,是谢临渊以为可以用强权压垮的民心。

      但谢临渊毕竟是谢临渊,他很快冷静下来,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张御史,你仅凭这些骸骨,就想定我的罪?未免太可笑了。这些女子,都是自愿进府当差的,是她们自己不守规矩,才落得如此下场。”

      张御史脸色沉了沉,正要说话,谢临渊又开口了:“更何况,我乃镇国侯世子,手握兵权,你们谁敢动我?”

      他的话,让周围的官兵都犹豫了。是啊,镇国侯手握重兵,若是真的逼急了,怕是会引发兵变。

      我知道,关键时刻到了。先以民愤瓦解他的权势威慑,再以谋逆重罪断绝其生路,这才是致命一击的正确顺序。

      我缓缓走上前,手里捧着那支染血的桃木簪:“谢临渊,你认得这支簪子吗?”

      谢临渊的目光落在桃木簪上,瞳孔骤然收缩——他当然认得,这是阿菀的簪子。

      “这是阿菀的簪子。”我声音平静,却带着千钧之力,“她是个普通的绣娘,只因不肯屈从于你,就被你活活勒死,抛尸乱葬岗。你以为你做得天衣无缝,却不知,你袖口的墨痕,沾在了她的绣帕上。”

      我举起那半截绣帕,高高扬起:“大家看!这绣帕上的墨痕,是谢临渊惯用的徽墨!这旁边的云锦碎片,是侯府的独供!这就是证据!”

      谢临渊的脸色变了变,却依旧嘴硬:“一派胡言!这绣帕是你伪造的!”

      “伪造?”我冷笑一声,“那你敢不敢,让张御史查验你的墨锭?敢不敢,让侯府的绣娘辨认这云锦?”

      谢临渊的脸色,一点点变得惨白。

      就在这时,周掌柜带着春桃,还有一群被救出来的女子,挤开人群走了进来。春桃手里举着春杏的银簪,泣不成声地说:“我妹妹春杏,三年前被卖进侯府,就被送进了晚香苑。她不肯屈从,就被谢临渊灌了安神汤,疯了之后,被活活打死!”

      被救出来的女子们,也一个个站了出来。她们衣衫褴褛,身上带着伤痕,却眼神坚定地指证着谢临渊的罪行。

      “他把我们当成玩物,稍有不从,就鞭打虐待!”
      “晚香苑里,每天都有人死去,死去的人,就被埋在老槐树下!”
      “他还逼迫我们,给边关将领写情书,传递消息!”

      谢临渊坐在被告席上,脸色惨白,却依旧嘴硬:“这些都是你们编造的!没有证据!”

      “证据?”我笑了,笑得眼泪都掉了下来,“谢临渊,你以为你的阴谋,真的天衣无缝吗?”

      我朝着周掌柜点了点头。

      周掌柜立刻走上前,手里捧着一个紫檀木匣子,声音洪亮:“张御史!这是谢临渊勾结边关将领的密信,还有他谋逆的完整账本!信上的字迹,是谢临渊的亲笔!账本上,还记着他囤积粮草、收买官员的明细!”

      他顿了顿,又举起一份泛黄的手记,声音响彻公堂:“这里还有一份随军军医的手记!谢临渊,你敢不敢让我念出来?!”

      “一派胡言!”谢临渊坐在被告席上,脸色惨白,却依旧嘴硬,“那些女子是自愿入府!是她们贪慕富贵,不知好歹!”

      周掌柜冷笑一声,将那份手记高高举起:“谢临渊!你敢说,你的暴戾,不是源于七岁那年的边关之战?”

      此言一出,满场哗然。

      谢临渊的脸色瞬间变得死灰,浑身开始剧烈颤抖。

      手记里写得明明白白:七岁那年,谢临渊被父亲谢猛带去边关军营,恰逢敌军突袭,军营大乱。谢猛为了突围,将年幼的谢临渊藏进一处废弃营帐,却没想到,营帐里躲着三个被俘虏的敌国女奴。

      那些女奴恨透了镇国侯的军队,见谢临渊衣着华贵,认定他是仇人之子。她们将谢临渊绑在柱子上,用烧红的烙铁烫他的手臂,用粗糙的麻绳勒他的脖颈,逼他喊出军队布防的位置。年幼的谢临渊吓得浑身发抖,只能一遍遍哭喊,却没人来救他。

      直到谢猛带兵折返,才将他救下。那三个女奴,被谢猛当着他的面,凌迟处死。

      鲜血溅在谢临渊的脸上,烫得他浑身发冷。

      从那天起,他就落下了病根。他看见女子的手,就会想起烙铁烫在皮肤上的灼痛;听见女子的哭声,就会想起麻绳勒紧喉咙的窒息感。而谢猛不仅没有安抚他,反而拍着他的肩膀说:“记住,弱者不配活着,女子尤甚——她们天生就是祸水,是可以随意践踏的蝼蚁。”

      权力的种子,在童年创伤里生根发芽。他将对女奴的恨意,转嫁到无数无辜女子身上;他用虐待和杀戮,来宣泄当年的恐惧与无力;他将晚香苑变成人间地狱,不过是想证明——他再也不是那个任人宰割的孩子,他是手握生杀大权的镇国侯世子。

      可他忘了,那些被他欺凌的女子,和当年的他一样,都是弱者。他用别人的血,来抚平自己的伤口,终究不过是个懦弱的刽子手。

      “你胡说!”谢临渊状若疯癫,嘶吼着想要扑过来,却被官兵死死按住,“我没有!我只是在清理祸水!”

      我缓缓走上前,声音平静却带着千钧之力:“祸水不是女子,是你心底的恐惧,是你手中不受约束的权力。谢临渊,你怕的从来不是女人,是当年那个无力自保的自己。”

      这句话,像一把尖刀,狠狠刺穿了谢临渊最后的防线。

      他瘫坐在地上,像一摊烂泥,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铁证如山,容不得谢临渊半分狡辩。

      张御史宣读判决时,史官就站在一旁,手中的毛笔飞快地在竹简上书写。他们不仅要记录谢临渊的罪行,更要将“晚香苑三十七女殉难”的案例,写进律法修订的草案里。

      永安帝没有让刑部主导修订律法——刑部与勋贵牵扯过深,难免有偏袒之嫌。而史官直属皇帝,手握历朝典章档案,他们要修订的,不只是“拐卖女子罪加一等”的法条,更是要明确“勋贵犯法,与庶民同罪”的铁律。

      笔尖落在竹简上,沙沙作响。那是用三十七条人命换来的,关于正义的书写。

      判决下来的那天,天降大雪。

      谢临渊,犯拐卖良家女子罪、故意杀人罪、谋逆罪,判五马分尸,凌迟三日,以儆效尤。
      镇国侯谢猛,教子无方,纵容其子作恶,判流放三千里,永世不得回京。
      侯夫人王氏,参与夺权,意图构陷,判打入冷宫,终身监禁。
      福全及一众恶仆,助纣为虐,残杀无辜,判凌迟处死。
      那些收受贿赂的官员,或斩或贬,无一幸免。

      行刑的那天,刑场周围挤满了百姓。我站在最前面,手里握着那支桃木簪。周掌柜和那些苦主站在我身边,眼中含着泪,却透着大仇得报的释然。

      谢临渊被押出来时,已经不成人样。他头发散乱,衣衫破烂,脸上布满了血污。他看见我,眼神里充满了怨毒和恐惧,嘶吼着:“阿禾!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我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午时三刻,监斩官一声令下。

      凄厉的惨叫声响彻云霄,很快又归于寂静。

      我闭上眼,仿佛看见阿菀、周芸、春杏,还有那些枉死的女子,穿着干净的衣裳,笑着向我走来。她们的身后,是漫山遍野的桃花。

      “阿禾,我们可以安息了。”

      我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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