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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桃枝借刀 ...

  •   第二日一早,侯府就戒严了。
      福全,侯府的大管家,带着十几个家丁,像恶犬般挨房搜查。他生着一双三角眼,阴鸷得吓人,手里的鞭子甩得“啪啪”响:“昨晚晚香苑进了贼,都给我老实交代!亥时三刻到子时,你们都在干什么!”
      杂役房的丫头们吓得瑟瑟发抖,一个个低着头不敢吭声。春桃站在我身边,手心里全是汗,她是和我一起进府的,性子怯懦,昨天还偷偷告诉我,她的妹妹春杏三年前被卖进侯府,从此杳无音信。
      我知道,春杏一定是被送进了晚香苑,怕是早已遭遇不测。
      轮到我时,福全的三角眼在我脸上盯了半晌,突然冷笑一声:“新来的,你昨晚在哪儿?有人看见你往晚香苑的方向跑了。”
      人群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的目光都钉在我身上,像一根根冰冷的针。
      我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头磕得“咚咚”响,声音里带着哭腔:“管家明鉴!我一个乡下丫头,连晚香苑的门朝哪开都不知道,怎么敢去?昨晚我在杂役房烧热水,困得实在熬不住,就趴在灶台边眯了会儿,张婆婆半夜起来添柴,还看见我呢!”
      我撸起袖子,露出胳膊上被荆棘划破的血痕,又掀起裤腿,膝盖上的淤青青紫发黑:“这是昨晚摔进草丛磕的,您看!”
      张婆婆皱着眉上前一步:“回管家,这丫头昨晚确实在烧火,我半夜起来添柴,见她趴在灶台边睡得正沉。”
      福全的脸色沉了沉,刚要发作,一个家丁匆匆跑来,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我看见福全的脸瞬间变得铁青——晚香苑没找到人,反而搜出了几个守卫偷懒喝酒的证据。
      这是我故意留下的。昨晚逃跑时,我往守卫的藏身之处扔了一壶酒。用小破绽转移注意力,这是混淆视听的最好办法。
      福全狠狠瞪了我一眼,鞭子甩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谁敢乱嚼舌根,扒了她的皮!”说罢,带着人悻悻离去。
      人群散去,春桃连忙扶我起来,声音发颤:“你吓死我了!刚才我还以为……”
      我扯出一抹笑,指尖却冰凉。福全只是谢临渊的一条狗,真正的对手,是谢临渊。我必须找到一个突破口,一个能让他腹背受敌的突破口。
      姐姐教我读《左传》,不是让我学圣人之言,是让我学“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道理。我要做那只藏在暗处的黄雀,等着猎物露出破绽。
      接下来的几日,我装作越发怯懦的样子,挑水劈柴,任劳任怨,暗地里却在仔细观察。很快,我就发现了两个致命的破绽,且这两个破绽,环环相扣。
      第一个破绽,在福全身上。他是侯府的大管家,却是个贪婪成性的小人。每天下午,他都会提着一个紫檀木匣子,鬼鬼祟祟地去晚香苑。匣子很沉,看他的神色,里面装的定是见不得人的东西。而且,我发现福全偷偷往边关将领的府邸送银子——他在为自己留后路,怕谢临渊倒台后,自己跟着遭殃。
      第二个破绽,在侯夫人王氏身上。王氏是镇国侯的正妻,却不得宠。她的儿子谢临珏,是侯府的二公子,资质平庸,谢临渊却处处打压,生怕二公子分了他的权。王氏对谢临渊恨之入骨,早就想找机会将他拉下马。而且,王氏的娘家是户部尚书,手握财权,这正是谢临渊谋逆所需要的。
      这两人,就是我手里的刀。借力打力,不费一兵一卒瓦解敌人羽翼,远比自己上阵厮杀高明得多。而我要做的,就是让这两把刀,互相砍向对方。
      这天下午,我算准了时间,提着水桶假装去井边挑水。果然,没过多久,福全就提着紫檀木匣子,从对面的小路走来。他走得很慢,时不时回头张望,神色慌张。
      走到老槐树下时,他突然捂住肚子,骂了一声,急匆匆地钻进了茅房。
      天赐良机!
      我像一阵风般冲过去,抓起紫檀木匣子,转身就往杂役房跑。匣子沉甸甸的,硌得手心发疼。我冲进杂役房,将匣子塞进床板下的稻草里,用粗布衣裳盖好。然后,我打开匣子,快速翻看里面的东西——果然是账本,记着晚香苑所有女子的名字,还有谢临渊勾结边关将领的密谋,甚至还有福全贪污受贿的证据。
      我将账本分成两半,一半藏在身上,另一半放回匣子里。然后,我在账本里夹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王氏欲夺权,已派人监视你我。”
      做完这一切,我将匣子放回老槐树下的草丛里,又悄悄溜回杂役房。
      没过多久,就听见福全的怒吼声传来:“我的匣子呢!是谁偷了我的匣子!”
      他疯了一样地找,最后在草丛里找到了匣子。他打开匣子,看到那张纸条时,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我站在人群里,看着他惊慌失措的样子,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接下来的几天,福全果然变了。他不再去晚香苑,反而频频往王氏的院子里跑,偷偷监视她的一举一动。而王氏察觉到福全的监视,以为是谢临渊派来的人,心里越发恨得牙痒痒。
      我知道,火候差不多了。
      我摸出怀里的账本碎片,挑出谢临渊贿赂官员的记录,又特意找了一张王氏的银票,夹在里面。然后,我趁着无人注意,溜到王氏的院外,将账本碎片塞进了石缝里。
      做完这一切,我跑到前院,故意在一个管事面前嘀咕:“昨儿我看见福管家往夫人院里送东西,鬼鬼祟祟的,不知道藏着什么猫腻……”
      这话像长了翅膀,半天的功夫,就飞到了谢临渊的耳朵里。
      谢临渊是什么人?他是个多疑的人,尤其是在谋逆的关键时刻,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让他草木皆兵。精准利用敌人的多疑心理,就能让他亲手斩断自己的左膀右臂。
      当天下午,侯府就炸了锅。
      谢临渊带着人,气势汹汹地冲进王氏的院子。他在石缝里搜出了账本碎片和银票,脸色铁青。王氏百口莫辩,指着谢临渊的鼻子骂:“你这个畜生!我早就知道你不安好心!你是想借着谋逆的名头,吞掉我娘家的势力!”
      福全被抓了过来,他看到账本碎片,以为是王氏设下的圈套,为了自保,他跪在地上,将所有的罪责都推到了王氏身上:“世子爷饶命!都是夫人指使的!她想夺权,才让我偷了您的账本!她还勾结户部,想断了您的粮草!”
      谢临渊气得浑身发抖,拔剑砍碎了院中的桌案,木屑飞溅中,他突然红了眼,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堪的过往,嘶吼道:“都是贱人!都是忘恩负义的贱人!”
      这句话,不像是骂王氏,更像是骂着十几年前,那些刻在他骨血里的阴影。
      谢临渊怒吼着下令:“把这个毒妇,给我禁足在冷院!没有我的命令,不准踏出半步!”
      王氏被拖了下去,哭喊声震天动地。福全虽然保住了性命,却被打得皮开肉绽,丢了管家的职位。
      我站在廊下,看着这场狗咬狗的戏码,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借刀杀人,不过如此。
      而春桃,早已被我安排的人,趁乱救走了。我交给她的那半本账本,是我故意留下的,里面只写了福全贪污的证据,没有谢临渊谋逆的内容——我要留着最重要的筹码,在最关键的时刻,给谢临渊致命一击。
      也是在这天夜里,我趁着侯府混乱,偷偷溜出了府门,攥着阿菀的那半截绣帕,摸到了西市的那家杂货铺。
      经过这一局,我彻底明白,单打独斗难成大事。要扳倒谢临渊这样的人物,必须联合所有被他迫害的人,民心,才是最强大的武器。
      铺子里的掌柜是个五十多岁的汉子,满脸风霜,眼角的皱纹里藏着化不开的愁绪。他看到我递过去的绣帕时,浑身猛地一颤,手指颤抖着抚过帕子上的半朵桃花,声音沙哑:“这是……阿菀的手艺。她人呢?”
      我红着眼眶,将阿菀的遭遇和盘托出。周掌柜听完,猛地捶了一下柜台,眼眶瞬间通红:“谢临渊这个畜生!三年前,我的女儿周芸,就是被他强抢进晚香苑的!芸儿性子烈,不肯屈从,被他灌了那碗害人的安神汤,疯了没几日,就被活活打死,尸骨都埋在了那棵老槐树下!”
      他哽咽着,从柜子里拿出一沓厚厚的状纸,上面的墨迹早已晕染:“我告了他无数次,可谢家势大,官府要么推诿,要么直接把状纸扔出来。我被他们打压得家破人亡,只能隐姓埋名守在这里,暗中联络那些和我一样,被谢家害了的苦主,等着一个报仇的机会。”
      我看着他手里的状纸,又摸出怀里藏着的那半本谋逆账本,声音坚定:“周掌柜,我有办法让谢临渊身败名裂,让他血债血偿。但我需要你的帮助——你联络的那些苦主,就是扳倒他的底气。”
      周掌柜看着我,又看着那本账本,眼中燃起了复仇的火焰。他重重地拍了拍我的肩膀:“姑娘,只要能报仇,我这条老命,豁出去了!”
      我们的同盟,就此结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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