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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苑中囚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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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叙·阿菀视角)
马车驶进侯府的那一刻,我攥着怀里的半幅桃花笺,指尖冰凉。那是我答应阿禾,要绣给她的江南春景,溪水潺潺,桃花灼灼,渡口边还站着一个小小的身影——那是我记忆里的妹妹。
我原以为,自己会住进干净明亮的绣房,伴着丝线与锦缎度日。可马车却径直驶入了侯府最偏僻的晚香苑。朱漆门扉关上的那一刻,隔绝了阳光,也隔绝了所有生的希望。
这里哪里是什么绣坊,分明是一座镀金的牢笼。苑子里种满了桃树,却开靡丽而诡异,风一吹,花瓣落满青石板路,像铺了一层碎红的血。
谢临渊的温柔面具,在门关上的瞬间就碎了。他捏着我的下巴,眼神阴鸷:“你这双手,生来就该为我绣东西。往后,你便留在晚香苑,哪儿也去不了。”
我慌了,掏出那方玉佩,声音发颤:“你说过,凭此玉佩……”
他轻笑一声,抬手将玉佩掷在地上,玉碎的声响,惊飞了院中的麻雀。“玉佩?不过是哄你这种傻丫头的玩意儿。”
那日起,我被强迫着日夜绣制那些艳俗的香囊与屏风。稍有迟缓,便会被嬷嬷掌掴。我见过苑里其他的女子——有的是被强抢来的良家女,有的是被卖进来的孤女,个个眼里都没了光。有人反抗,被拖下去灌了那碗所谓的“安神汤”,再醒来时,便疯疯癫癫,只会对着桃花傻笑。
我怕极了,却也不肯认命。我偷偷将那半幅桃花笺藏在枕下,夜里就着月光,用烧焦的木炭,在笺的背面写阿禾的名字。我想逃,却发现晚香苑的墙,高得望不见顶,门口的守卫,比桃花坞的树还要密。
我也曾试着讨好谢临渊,说自己想绣一幅桃花坞的春景送他。他眯着眼看我,忽然笑了:“桃花坞?你若乖乖听话,我便带你回去看看。”
我信了。我熬了三个通宵,绣出了那幅桃花坞的烟雨图。可他接过图的那一刻,却随手将它撕得粉碎。“不过是贱民的地方,也配入我的眼?”他拽着我的手腕,将我拖到桃树底下,眼底翻涌着莫名的戾气,癫狂自语般嘶吼,“贱民的东西,贱人的情分,都该死!”
那一刻,我看着他眼底的疯狂,忽然就懂了——他不是喜欢桃花,他是恨桃花,恨所有和“干净”沾边的东西。
我的反抗,是在一个桃花落尽的黄昏。我趁着守卫换班的间隙,撬开了后院的狗洞——那是我观察了许久,唯一可能逃出去的地方。我揣着那半幅桃花笺,拼了命地往外爬,泥土蹭脏了我的衣裙,荆棘划破了我的手掌。
可我还是被抓住了。
谢临渊站在我面前,白衣上沾着桃花瓣,眼神却冷得像冰。他捏着那半幅桃花笺,一字一句地问:“你想去哪儿?去找你那个妹妹?”
我咬着牙,不肯说话。
他忽然笑了,抬手将桃花笺扔进了火盆。“那就让她,永远等不到你。”
火舌吞噬了桃花的纹路,也吞噬了我眼里最后一丝光。
他扼住我脖颈的时候,我没有挣扎。我只是想起了阿禾,想起她站在渡口,哭着喊我“姐姐”的样子。我攥紧了袖中藏着的那片桃花瓣,指甲嵌进掌心,血珠渗出来,染红了花瓣。
阿禾,姐姐不能带你去江南看桃花了。
阿禾,替我活下去。
阿禾,替我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