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NA》四脚书橱

16、DNA 16

　　隔了一周才出现的Deer还是老样子带着两个护工施施然推门而入。受到打击的罗峻还在自顾自地闹情绪，头也懒得抬，忽视Deer的存在。
　　Deer不解地一直盯着罗峻的头顶看，遣走护工后，偷偷地滞留在屋子里，陪着小心问：“你生气了？”

　　赌气的罗峻一声不吭，扯过被子准备继续补眠。Deer赶紧解释，“我回家了几天，不是故意不来的……”
　　罗峻怕如果自己再拿乔下去，就算是Deer性格温和也会弄巧成拙，天知道刚刚看到Deer悄悄留下来的那一刻甚至都听见了自己心花怒放的声音，“算了……身体好些没有？”

　　“好了，全都好了！”Deer到底还是孩子心性，见把人哄好了，立时唧唧喳喳地说个不停，“你告诉我的方法真的很管用，揉一揉那两个地方就觉得……嗯，心口暖暖的，不吃药也没关系。”Deer笑得眉眼弯弯，拉着罗峻的衣袖央求，“能不能再跟我说说？”

　　罗峻的心里反而咯噔一下，这Deer怕不是涉世不深吧，一副自来熟的样子，他就一……虽然阴差阳错救了他一次，但是本就没指望能把关系更进一步，打的就是自己热脸贴冷屁股，给他讲讲中医的奇经八脉来换取外界消息的主意。而照Deer现在这个状况来看，简直是拿自己当救命恩人来对待呢，他就看不出自己心怀叵测、居心不良？呵，这Deer，果真他就一傻子啊！千辛万苦，巴结到这样一个……看来要把‘换消息’变成‘骗消息’喽，可是Deer就一傻子，又能知道多少呢？真是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兴致高涨的Deer扑闪着一双大眼睛略略歪着头凝视自己，罗峻实在不忍心拒绝目光中真情内蕴的Deer，叹息一声，难道是因为思想简单的人要考虑的东西少，直来直去、坦坦荡荡，不会把问题复杂化，也不会时刻想着背后留一手，才能保持这样黑白分明的眼睛，宛如两颗晶莹的明珠。
　　“人体内有……”罗峻反应了几秒，才找出一个合适的单词表达自己的意思，“人体内有经络，经络遍布全身，像一张网一样联系着五脏六腑和四肢百骸，而穴位就遍布在这张网上。”
　　好奇宝宝Deer马上就问：“什么是经络？什么是穴位啊？”

　　“所谓经络，就是指人体气血运行、联络脏腑、沟通内外、贯串上下的通路。”
　　“是血管和神经吗？”
　　跟完全不知道中医为何物还喜欢打破沙锅问到底的Deer交流，还是有一定难度的，为了略去麻烦，罗峻点头称是。

　　“经络又分成经脉和络脉。伏行分肉之间，深而不见者就是经脉，而络脉……”
　　“喔，不就是静脉和动脉吗？”
　　又被打断，罗峻无奈地扶额，“哦，就算是吧。说到哪了……而络脉浮而常见。穴位就是人体脏腑经络气血输注出入的特殊部位，是疾病的反应点以及治疗的刺激点。”

　　看出Deer的困惑，罗峻便说：“来，把手给我，我来举个例子。”
　　罗峻指着Deer手腕处还未消退的青黑色血瘀*，“看，这里有一个血瘀点。这点就是心包经上的一个穴位，叫作郄门穴，是一个救命的穴位。它可以暂时缓解你胸闷、心脏绞痛的症状，所以那天按了这个穴位你就清醒了很多。还有上次给你说的中指处的那个穴位，叫作劳宫穴。劳宫穴最能补养心脏，补养的速度很快。平时这两个穴位都可以按一按，心脏会舒服些。”

　　“只要按这里就可以缓解心脏的不舒服，是不是？”Deer拉过罗峻的手，也在腕部横纹上方精准地比量了10cm。
　　“不是的。穴位不是皮肉筋骨这类死物，人和人之间是有区别的，不能单用尺子量。不过，它总是会出现在这周围，”罗峻在自己的手腕上找到郄门穴，“我的就在这里。如果是穴位的话，按下去就会有酸麻的感觉……”

　　中医，即便是1000年前在它的起源地——中国都已不是主流，西医才是大多数国人的选择，更有甚者全盘否定了这门辗转流传了几千年的国粹，认为中医是愚昧和无知的。要不是爸爸的病求医无门，自己万般无奈之下看了几本中医关于养生的书，根本不会知道经络和穴位，也不会凭着一知半解救了眼前这位活蹦乱跳的Deer，也算是功德一件。其实能有个人说说话就很好了，何苦苛求！
　　一扫方才的颓唐，罗峻把Deer的衣袖卷起，“帮你做个测试，看看你的心脏的供血能力怎么样。”

　　罗峻一边在Deer胳膊肘的略下方按了几处，一边询问：“这里感觉麻吗？”
　　Deer不甚明了地嘟着嘴皱着眉，然后摇摇头。接连试了几次，还是没找到Deer的麻筋，罗峻急得满脑门子汗，不禁腹诽，异世界的人果然不正常，都没有麻筋。

　　“是不是这样？”Deer忽然做恍然大悟状，用两指在左手手肘下方压了一下，前臂条件反射地立时绷直。
　　“就是这样！我看看，你按的是哪里。”

　　找到刚才Deer按住的地方，罗峻用拳头微微用力一敲，Deer立时惊呼着抱住前臂。
　　“感觉麻不麻？麻到哪里？有没有到小指？”
　　Deer甩动着胳膊，等到麻痹的感觉退去，才眨着雾蒙蒙的眼睛慢慢回答罗峻的问题，“麻死了，一直窜到脑门……好像只麻到这里。”

　　看到Deer的手指比在手腕处，罗峻眉头微皱却没有做声，而是换一种方法再次测试：“再来，敬个军礼。这样，五指并拢，放在脑侧，手臂摆平，对，就这样。”然后在Deer上臂接近腋窝处的肌肉捏了一把，入手松软，像团棉花，再稍稍在在肩关节后下方的肩贞穴上用力，Deer疼痛难忍，“哎哟”一声手臂就掉了下来。
　　“嗯……那个，你的心脏供血能力……不太好，经常胸闷吧？”罗峻虽然综合了自己半瓶子醋水平的诊断结果和Deer平时的气色征兆，但是仍旧对自己的判断有些惴惴，再者也怕打击到Deer，斟酌半天才吭哧出一句话。

　　Deer倒不曾讳疾忌医，平静地点点头，对罗峻的“医术”更加信服。
　　这下罗峻心里也基本有谱了，还是中医博大精深，原来异世界人类也是有穴位的，“刚才那处很疼吧？那里是小肠经上的肩贞穴，可以反映你心脏的供血水平。经常按摩一下这个穴位能缓解胸闷，开始的时候不要太用力，循序渐进，一点一点地来，要坚持住才行。这是个慢功夫，但是却可以调动起自身的调控系统来，就不用每天吃药了，”仍旧以西医理论做进一步解释，“就像是自身的免疫系统。感冒吃药是为了激发你的免疫系统提高工作效率，并不是药治好了你的病，而是免疫系统打败了病毒……”

　　絮絮叨叨又讲了不少，直到午饭时分。Deer听得已经开始犯迷糊了，“今天就讲这些吧，太多就记不住了。”Deer点点头，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谢谢你，罗峻！”
　　六个月以来，第一次从张拓以外的人的口中听到自己的名字，罗峻不免又激动一番，终于不是那糟心的9528了。Deer临走时，罗峻也不忘追在他身后眼巴巴地提醒，“下次再来，讲些别的给你听。”

　　Deer蹑手蹑脚地离开房间，掩上铁门，拍拍胸口，还好走廊里没有其他人。
　　Tiger一边大步走在长廊里，一边快速浏览手中的实验结果，瞥见Deer走在前头，便提醒道：“ Deer，下午要记得去开会。”

　　心虚的Deer被突然出声的Tiger吓了一跳，慌慌张张地应声，“喔……我，我记得。”
　　各个实验小组分别在半月一次的实验室会议上汇报了工作进度。Lion听取各小组长的实验进度陈述，微微颔首，不时地在会议记录上涂涂写写。

　　“……哦，这两周就这些了。”最后一个小组长Buffalo汇报完毕。
　　Lion把会议记录翻到前面，总结道：“全基因组扫描已完成大半，与我们的基因相比，实验体中确实存在很多不同之处，‘危险基因’很可能就隐藏在这些不同当中，所以下一步的GWAS（全基因组关联研究）有必要立即开展起来，争取一举攻克‘危险基因’！”

　　众人纷纷点头，眼神中充满了跃跃欲试的激动。
　　Lion受到大家的鼓舞，站起身来，指点江山般激扬地安排后续工作：“Buffalo小组可以使用流式细胞仪器从实验体血液内分离白细胞，诱导成为干细胞，做‘埃斯病毒’转染实验；Leopard小组可以做该区段基因的体外表达，尝试分离其编码的蛋白质；Tiger小组继续完成全基因组的扫描，……好了，散会！各小组组长留下来。”

　　*引用自中里巴人先生的《求医不如求己》一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