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近云端的温度》白米娘

2、顶级“间谍”

　　第二章: 顶级“间谍”

　　在重逢张天祐、一起参加心理疏压会之前，小叶还得完成在公司办公室撰写事件内部报告这件事。

　　相比前面两个程序化、枯燥且压力巨大的过程，尽管参与者人数远超之前，但“疏压会”显得轻松许多。参与者包括：机长、副驾驶、飞行安全专家、运行总监、心理专家。

　　这不是一场问责、分析谁对谁错的会议，而是让机组人员自由叙述事件经过。分享压力，旨在还原事件全貌的地方。

　　虽然从事件发生到通知机长的过程都由小叶亲身经历，但提问并非只围绕她一人。问题会面向每一位与会者，基于各自的岗位职责。本次会议的目标是让情绪正常化，同时减少孤立感并增强团队协作。

　　吴云飞在这场会议上没怎么提问，他默默观察着坐在自己身旁的两位飞行员。

　　张天祐他非常了解，他已经担任机长三年，飞行技术和运行经验都非常完备。他本人也多次经历过非正常情况，妥善处理过多起紧急事件。

　　至于小叶？

　　第一次看到这个名字时，吴云飞的表情比那五位机场安检员还要夸张。他真的不明白怎么会有父母给孩子起这么奇怪的名字，而且还是个女孩。

　　不管有多好奇，这毕竟是个人隐私，他不敢多问。

　　小叶是一名拥有 3500 飞行小时的女副驾驶，在云启航空公司工作的7年里，她从未经历过任何重大或严重事件，一直顺风顺水。吴云飞暗自希望，如果每个飞行员都能有这么“好的运气”，那他就省心多了。

　　经过 30 分钟的交流，大家都感到轻松了不少。

　　这时，调查机构派代表来提供了以下初步概要信息：

　　“经初步核实，事件性质已明确，目前已排除持续的安全威胁。最终调查报告尚未公布，但我们高度赞赏机组成员的专业配合与及时反应。”

　　听到这话，最高兴的人是吴云飞。虽然最终调查结果尚未公布，但这已足够让公司向乘客做出合理解释，最大限度地降低因航班取消导致的公司声誉受损。

　　在“疏压会”结束前，经验丰富的心理专家敏锐地察觉到女副驾驶心里还藏着某个尚未完全倾诉的症结。这不是私人问题，而是关系到飞行员心理能否完全稳定。专家的职责正是最大限度地减少他们的心理创伤。

　　那位专家凝视了小叶几秒，等待她主动分享。但过了好几分钟，这位女副驾驶依旧保持沉默。

　　这样可不行！

　　“叶副驾还有什么想说的吗？”心理专家微微一笑，语气关切且温和地问道。

　　小叶以为自己已经回答完所有问题，冷不防被额外问了一句，吓了一跳，猛地抬起头。她发现房间里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聚焦在自己身上，等候回答。

　　“没有。”小叶立刻矢口否认。

　　吴云飞的目光很锐利，他当即看出这个回答言不由衷。

　　小叶没有经历过这种类型的会议，所以很可能因为担心影响晋升机长，而有些话不敢坦白。

　　张天祐看着小叶满脸困惑的表情，出声鼓励道：

　　“小叶，这不是一场区分对错的问责会，简单来说就是帮你减轻心理创伤，也是让大家了解彼此的机会，它不影响你后续的机长晋升考核。如果你还有什么心结，尽管说出来，大家可以一起解决。”

　　在大家支持的目光下，小叶鼓起勇气，转而向吴云飞问了一个问题。

　　“吴总，在飞机上的时候，我好像看到宋天祺了。”

　　吴云飞听到这个名字，立刻愣住。但他不确定小叶说的那个人是不是自己想到的那位。

　　他再次确认道：“那个人长什么样？”

　　小叶把满心的困惑都倒了出来：“宋天祺，海盛集团的总裁啊。他们家又不缺飞机，怎么会来坐我们云启航空的航班？”

　　吴云飞：“……”

　　那位心理专家知道宋天祺这个人，更知道海盛航空——那是亚洲第五大私人航空公司，也是海宁市最大的航司。

　　张天祐作为业内人士，当然知道宋天祺是谁。他神色严肃地问：“你在我们的定期航班上看到他了吗？”

　　小叶点头说：“对，进客舱的时候我看到他坐在经济舱，8B 座位。”

　　吴云飞听小叶一说，顿感天旋地转，这是他职业生涯中经历过的最可怕的情景之一。

　　张天祐见吴云飞的脸色越来越紧张，便又问了小叶一句。

　　“你以前见过宋天祺本人吗？”

　　小叶说：“不能算见过本人。在航空大学上学的时候，学校请他来做过演讲，那时候他可出名了，我们还为此放假去听呢。之前，他也在社交媒体上占据热搜过一阵子，所以我很容易就认出他了。”

　　张天祐摸着下巴说：“他出名比我们那届还早呢。当年在飞行模拟机训练时，最怕的就是碰到他当考官。”

　　“他既是军用飞行员出身，又有航空工程学位，后来转为民航飞行员，再成为海盛航空的总裁。连小说都不敢这么写。”

　　“这下彻底糟了！”吴云飞脸色煞白，脱口而出，猛地站了起来。

　　吴云飞虽然是运行总监，但无论是从道德、隐私还是法律层面，他都不能随意调取乘客的身份信息。即便有安保部门和数据查询部门的授权，也没有正当合理的理由这么做。

　　一旦确认宋天祺确实在本次航班上，那确实是糟糕透顶的噩梦剧本了。

　　一个普通的高级领导来考察竞争对手，最多就是调查研究、评估服务。但如果是一个本身曾是专业飞行员的领导，那就是最可怕的“高级间谍”。

　　这位领导不止评估服务质量，还会以最全面深入的方式审视技术流程细节，简直就是一台“移动的精密分析机器”。

　　尽管无法调取身份信息，吴云飞还是相信小叶的话。飞行员的眼光很毒辣，肯定不会看错。

　　吴云飞在这种情形下真是哭笑不得，他哀叹了一句：

　　“这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不幸是因为航班被迫取消，幸运则是因为被取消，宋天祺没能评估到起降操作、遭遇颠簸时的处置、机组运行表现以及乘务组的服务……”

　　小叶听吴云飞这样自我安慰，觉得有些不妥，便反问道：

　　“吴总，您凭什么知道他没坐过咱们公司的航班？说不定他已经坐过好几趟了呢。”

　　吴云飞顿时两脚发凉。

　　小叶继续说出自己的推测：“如果他本来就打算深度考察我们，应该不会因为一次航班取消就放弃吧？说不定他现在正坐在贵宾休息室里写客户服务评估呢，包括航班取消后的住宿安排、改签流程、行李提取……”

　　吴云飞彻底被埋进冰窖里了。

　　他赶紧举手示意小叶打住，警告她再说下去他的心脏要受不了了。

　　会议原本是让飞行员减压的地方，但最后需要被治愈的，反而是运行总监吴云飞。

　　根据规定，“疏压会”结束后，机组人员将获得至少 24 到 48 小时的休息，但吴云飞打算给小叶额外再休 24 小时，凑足三天。

　　吴云飞本来就对小叶的工作表现满意，今天她又立下两件功劳：既成功处置了紧急情况，又及时发现了“高级间谍”。

　　目前她也已积累了足够的飞行小时，他打算推荐她参加今年第二期的机长晋升考核。

　　根据飞行安全规定，完成必要的事件报告法律程序后，机组人员都由公司车辆接送至指定休息地点。即使他们有私家车，也必须遵守规定将车辆留在机场。

　　小叶享有三天假期，所以她乘坐公司车辆返回，同时安排雇人把她的车开回家。

　　吴云飞想亲自送两人离开，一路上他犹豫再三，最终转头径直走向了贵宾休息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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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天祺真的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自己居然衰神附体，接连倒霉到家了。

　　由于事情紧急，加之机场处于满负荷运转状态，私人飞机申请不到专属航线批复，他只能选择乘坐定期商业航班。

　　年近 36 岁的宋天祺，这辈子第一次体验乘坐经济舱，而且还是最憋屈的中间座位，连独享的扶手空间都没有。

　　刚一落座，宋天祺就感到极度不适——局促的腿部空间让他十分憋闷。尽管航程只有一个小时，他却仍需努力忍耐。百无聊赖间，他随手翻开面前的航机杂志，却发现内容竟是三个月前出版的，早已“过时”得不像话。

　　碍于不便公开的身份，宋天祺尽量避免做出任何引人注目的举动。虽然他已停止公开露面，但在同行业内，被空乘人员认出的概率依然很高。因此，他一登机就主动戴上口罩并低垂着头。

　　过了 15 分钟，机体仍旧纹丝不动，外面天气状况并无异常，宋天祺判定等待滑行（排队）的时间延误得有些不合理。

　　飞行员在与空管沟通时，分量不足。

　　今天他只是一名普通乘客，没那份心思去评估竞争对手。

　　他想暂时闭目小憩，隔绝周围的压抑气氛，但后排持续不断的噪音，让他根本无法静心。

　　一个孩子在客舱里哭闹不休，严重扰乱了秩序。乘务员竟然束手无策？这业务培训简直太不到位了。

　　周围的环境嘈杂，让宋天祺感到心神俱疲。他只好戴上降噪耳机听音乐，试图隔绝那些直入耳膜的哭喊声和咒骂声。
　　突然，他的第六感被瞬间唤醒——在这片嘈杂混乱的空间里，他猛然察觉到有一道锐利的目光正直接锁定在他身上。

　　即使没有睁开双眼，宋天祺仍能清楚感知到那人的视力超群，竟能在如此密集的人群中迅速锁定他的位置。

　　他深知飞行员的专业视力都是顶尖水平，只需快速一瞥就能获取大量关键信息，更不用说他的个人形象对业内人士而言并不陌生。

　　大约 五分钟后，孩子的哭声逐渐减弱直至停止，宋天祺感觉精神又放松了些，直觉告诉他航班快要起飞了。

　　然而，那位女副驾驶回到驾驶舱后，不到五分钟，客舱广播就通知暂停起飞 。

　　天祺心里狠狠地吐槽了一句：我今天出门怕不是踩了坨大的，老天爷非得把我焊死在海宁不可！

　　尽管行程一再延误令他心生不悦，但宋天祺仍表示理解机组的决定，毕竟若非遭遇特殊状况，没人会无故延长航程。

　　宋天祺的观察与判断能力极其敏锐，他只需观察乘务长经过他身边走向那名带着吵闹孩子的女乘客时的神色变化，就能大致猜到发生了什么事。

　　难道是儿童绑架吗？

　　看来这倒霉的航程得继续续订了，真不愧是事不过三，第三次才终于要换了。

　　宋天祺的助理团队当时正在贵宾休息室里享受悠闲时光，大家互相打趣，一致认定自家老板脸皮简直是钛合金的，为了所谓的“公务”，居然能面不改色地“叛变”公司，光明正大地去给竞争对手送钱。

　　正当一群人吃喝得正欢，八卦得起劲时，远远地就瞅见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朝他们飘了过来。等那人像个‘幽灵’般在椅子上坐定，众人还是一脸懵圈加石化。

　　宋天祺实在习惯了养尊处优，第一次坐经济舱已经吃足了苦头，他可不想再体验第二次。一下飞机，他没有跟着地勤引导去办理改签，而是径直去贵宾室找自己的助理们。

　　他没有多余的解释，只是简洁地说：“航班取消了，你们去申请一条私人跑道吧。”

　　助理团队立刻行动起来，希望第四次能顺利成行。

　　宋天祺睡了一会儿，不知过了多久，察觉到有人正盯着自己，这唤醒了他的警觉。

　　他缓缓抬眸，意识逐渐清醒，环顾四周，才发现远处有一个人正直勾勾地看着自己。

　　那人见宋天祺回望，显得有些不自在，转头看了看左右，但周围空空荡荡，连个鬼影都看不到，不得已只好朝着宋天祺走来。

　　“宋总，好久不见。”

　　宋天祺从未见过此人，但他仍能清楚读出对方胸牌上的信息：吴云飞 - 云启航空运行总监。

　　“吴总监，幸会。”

　　“没想到云启航空有机会服务宋总这样的贵宾。我们很惊讶您会优先选择我们航司的服务。”吴云飞开门见山，不给对方为这种“明目张胆的间谍行为”任何辩解的机会。

　　宋天祺哪里怕被人评价，他冷笑道：“我算哪门子贵宾，只是想看看自己有没有上云启航空的禁飞黑名单罢了。”

　　吴云飞对这种“公然的侦查行为”也毫不示弱：“那现在宋总知道自己不在黑名单里了，您还有兴趣让云启航空继续为您效劳吗？”

　　宋天祺挑眉道：“我还有机会坐云启航空的航班吗？我以为自己早就被列入黑名单了呢。如果可以的话，改天吧，我的助理已经搞定了直飞航线。而且到时候我不会提前通知各位的，免得受到特殊待遇，我会怪不好意思的。”

　　吴云飞：“……”

　　吴云飞心里：他要会不好意思，就不会选我们公司的航班了。同一时段有十几家航司，他不选别家，偏偏盯上云启，分明就是想进行刺探。

　　张天祐和小叶躲在远处，观察着自家吴总气势汹汹地前去问罪，心里暗自预感败多胜少。

　　宋天祺哪是好欺负的主，要是怕事的话，就不会淡定地坐在云启航空的贵宾室了。

　　张天祐本是个沉默寡言的人，看到这场面也咂舌替自家吴总捏了一把汗：“咱们吴总肯定斗不过宋天祺的。”

　　小叶好奇地问：“你怎么知道？”

　　张天祐耐心给她解释：宋天祺那张嘴真是太厉害了，他有那个本事，能让任何跟他对话的人，瞬间怀疑自己的智商。”

　　小叶：“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