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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基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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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一天天过去,桃山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平静。
狯岳不再咆哮,不再发怒。他每天从天不亮就开始挥刀,直到月上中天。吃饭、睡觉、训练,他的生活被简化到了极致。他不再理会善逸的任何言行,无论是善逸的哭闹、搭话,还是偷偷放在他门口的桃子,他都视而不见。他像一个幽灵,一个只为挥刀而存在的影子,将自己完全封闭起来。
他的挥刀动作,从最初的僵硬迟滞,到后来的流畅,再到如今的迅疾。虽然依旧无法用出“一之型”,但每一次挥动,都带着破风的声响,越来越沉,越来越稳。他的眼神,也从最初的空洞茫然,渐渐凝聚起一点微光。那光芒很暗,却很坚定,像是在黑暗的深海中寻找着什么。
善逸对这样的师兄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和陌生。他宁愿狯岳像以前一样对他恶语相向,也不愿面对现在这个沉默如石的人。他尝试过各种方法去引起狯岳的注意,但都失败了。他只能在狯岳训练的时候,远远地看着,或者更加努力地去完成师父交代的杂活。
桑岛慈悟郎将一切看在眼里,但他什么也没说。他只是每天准备好三个人的饭菜,晚上为狯岳准备好活血化瘀的药膏,然后静静地坐在廊下,擦拭着自己的日轮刀,像一个等待着惊雷在寂静中炸响的农人。
这天下午,天空阴云密布,空气闷热得让人喘不过气。一场暴雨即将来临。
狯岳依旧在院中挥刀。汗水早已湿透了他的衣服,顺着他的发梢、下颌滴落在地,但他浑然不觉。他的眼中只有手中的木刀,脑中只有一个问题。
我为什么握剑?
他猛地停下动作,站在院子中央,大口地喘着气。豆大的雨点开始落下,砸在他的脸上、身上。
无数破碎的画面在脑海中闪回。
是偷窃时被抓住,被大人们拳打脚踢,肋骨断裂的剧痛。是为了一个发霉的饭团,和野狗撕咬,满嘴都是血腥味的夜晚。是那些鄙夷、厌恶、唾弃的眼神,像刀子一样刻在他的骨头上。是那个高高在上的鬼,戏谑地看着他,仿佛在看一只蝼蚁,只要他磕头求饶,就能活下去。他磕了头,他活下来了,但那种屈辱比死亡更甚。
然后,是去桃山坚持一个多月请求拜师后,桑岛慈悟郎朝他伸出的手,那只手温暖而有力。是第一次穿上干净的衣服,第一次吃到热腾腾的米饭。他发誓要变强,强到再也没有人可以轻视他,强到可以把所有践踏过他的人都踩在脚下。他握剑,是为了不再卑微,是为了得到认可,是为了那份该死的、他从未拥有过的尊严。
他想起了今泉见夜那双冰冷的金色眼睛,那句“你的剑只是可悲的自尊心”。
是这样吗?
他猛地停下动作,站在院子中央,大口地喘着气。豆大的雨点开始落下,砸在他的脸上、身上。
“轰隆——!”
一道刺眼的闪电划破天际,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雷鸣。
善逸吓得尖叫一声,抱头蹲在屋檐下。
而狯岳,却在这雷声中,缓缓地抬起了头。他看着那在云层中翻滚的电光,任由暴雨冲刷着他的身体。
在那一刻,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他脑中炸开。不是憎恨,不是骄傲,不是为了超越任何人。那道撕裂天空的闪电,那纯粹的、不含任何杂质的、无可匹敌的破坏与速度——那才是他内心深处真正渴望的力量。不是为了向谁证明,只是单纯地,想要触及那道光。
他笑了。那是在这场残酷的“新生”之后,他第一次露出笑容。癫狂,而又纯粹。
他重新摆开架势,不再是机械地挥刀。
"原来是这样"
他的声音在雨声中几不可闻。
他深吸一口气,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脚下发力,身体压低到极限。
“雷之呼吸·一之型——”
他的身影在暴雨中消失了。
下一瞬,一道金色的电光撕裂了雨幕,伴随着炸雷般的轰鸣声,庭院尽头那块用来测试斩击的巨石——应声而裂。
切口平滑如镜。
“霹雳一闪。”
他站在巨石之后,维持着收刀的姿势,黑色的发丝被雨水打湿,贴在脸颊上。他成功了。在身心被彻底击碎之后,他终于掌握了这最基础,也是最迅疾的一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