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暗恋》我才是淞子

4、那个高中

　　高一的暑假，蝉鸣依旧聒噪。陈念躺在吱呀作响的旧竹床上，破天荒地做了个清晰的梦。

　　梦里是熟悉的操场，却站满了陌生的同学，好像在彩排什么合唱。每个人手里都举着张大大的字牌，红底黑字，晃得人眼晕。她的任务是找到写着自己名字的那张，可翻遍了堆在地上的纸堆，指尖摸到的全是别人的名字。

　　着急时，有人轻轻碰了碰她的胳膊。

　　她回头，是江熠。

　　他穿着干净的白衬衫，和记忆里初中毕业照上的样子没差，手里举着张纸，声音很轻：“在找这个？”

　　她接过来，纸上没有名字，只有一串数字，横平竖直，是她抄在笔记本最后一页、后来又刻在心里的那串□□号。

　　梦里的她没觉得奇怪，反而松了口气，好像找了很久的不是字牌，就是这串数字。她甚至下意识地想，原来早就记住了，不用看笔记也能在搜索栏里敲出来。

　　醒来时，窗外的天刚蒙蒙亮。陈念坐在床上，手心还带着梦里的温度。她摸出枕头下的旧手机，屏幕亮起来的光映着她的脸。

　　没有犹豫。

　　点开□□，指尖在键盘上起落，那串数字几乎是自己跳出来的。她甚至能感觉到每个按键被按下去的力道，和当年在笔记本上抄写时如出一辙。

　　“添加好友”的按钮是绿色的，像那年夏天校车的颜色。

　　她按了下去。

　　验证消息框闪了闪，她想了想，敲了几个字：“你好，我是陈念。”

　　发送的瞬间，晨风吹动窗帘，带着点草木的清香。她不知道这串沉寂了两年的数字背后，会不会有回应，只觉得心里某个角落，像被阳光晒化的冰，悄悄淌出点什么，又轻快，又忐忑。

　　好友申请通过的提示弹出来时，陈念的心跳漏了一拍。他发来的第一句是：“你好，请问是？”

　　她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手指在屏幕上打了又删。“我是陈念”——太普通，他未必记得；“以前一个学校的”——又太模糊。最后只回了句：“之前在过渡校区待过的学妹。”

　　他隔了几分钟才回：“不太有印象。”

　　意料之中的答案，却还是让陈念的指尖凉了凉。她点开自己的相册，翻出一张上周拍的证件照——头发扎得整整齐齐，脸上没什么表情，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和初中时那个埋在人群里的身影没太大差别。她深吸一口气，把照片发了过去，配文：“可能看照片会有点印象？”

　　她等着他的评判，像等着一张早就知道结果的考卷。是“没印象”，还是“哦，好像有点眼熟”？

　　他回得很快：“嗯，好像有点印象，以前是不是总坐在校车后排？”

　　陈念的眼睛亮了亮。原来他不是完全没看见过她。他们断断续续地聊了几句，大多是她问一句，他答一句。他说高一学业不忙吗？她说自己在县一中，刚适应新环境。话题像快要干涸的小溪，没流多久就断了线。最后一条消息停留在他说“有事，下次聊”她回了个“好”，之后便是长久的沉默。

　　高中的日子比初三更热闹。教室里总飘着偷偷传来的小纸条，走廊上能撞见并肩走着的情侣，连林晓都开始跟她分享隔壁班男生的趣事。陈念看着身边这些粉红泡泡，心里那点被压了很久的念头，像春天的草一样冒了出来。

　　她想，总要问清楚的。

　　某个晚自习的课间，她躲在操场角落，编辑了一条消息：“其实……从小学第一次看你滑滑板开始，我就挺喜欢你的。这么多年了，还是想告诉你。”

　　发送键按下去的瞬间，风突然变得很凉。

　　他的回复来得不算慢，却像块冰：“抱歉，我现在暂时不想谈恋爱”

　　“暂时”两个字像根细针，轻轻刺了一下，却没太痛，反而有种尘埃落定的麻木。陈念回了句“哦，好的”，就把手机塞回了口袋。

　　日子照旧过，只是她不再点开他的对话框。直到三个月后的某天，她刷□□动态时，看到他发了张合照。背景是学校的篮球场，他站在中间，旁边站着个女生，扎着高马尾，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手里比着胜利的手势，自信得像会发光。配文很简单：“班级活动，谢谢班长组织。”

　　下面有条评论是之前帮她要联系方式的学姐留的：“哟，跟我们大班长同框了呀～”

　　陈念盯着那张照片，看了很久。原来“暂时不想谈”，只是不想和她谈。那个女生的样子，是她从来没有过的漂亮明媚，像向日葵一样，和沉稳的他站在一起，竟有种说不出的和谐。

　　那天晚上，她躲在被子里，眼泪突然就下来了。不是无声的掉泪，是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着，闷得发疼，想大声喊出来，想把枕头狠狠砸在墙上，想问问为什么这么多年的喜欢，连让他认真看一眼的资格都没有。

　　可最后，她只是死死咬着被子，把哭声压在喉咙里。呜咽声混着窗外的虫鸣，轻得像怕被谁听见。眼泪打湿了一大片枕巾，直到后半夜哭累了，才迷迷糊糊睡过去。梦里又回到了那个有梧桐叶的操场，他举着写着□□号的纸问她是不是在找这个，可她刚要伸手去接，那张纸就像羽毛一样飘走了，怎么抓都抓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