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暗恋》我才是淞子

5、高中生

　　删掉江熠□□的那个晚上，陈念把手机关了又开，反复三次。确认那个熟悉的头像彻底从列表里消失时，窗外的路灯刚好灭了，房间陷入一片漆黑，只有她的呼吸声，重得像拖了铅。

　　她以为这是结束，却没料到只是换了种方式的纠缠。

　　一周后，她用一个几乎没怎么用过的小号，凭着肌肉记忆敲出那串数字。搜索结果跳出来的瞬间，她的指尖在屏幕上抖了抖——他的头像还是那片深蓝色的夜空，签名栏空着，像他永远没什么情绪的脸。

　　点进空间时，心脏像被一只手攥紧。最新的动态停留在上个月，是和班长的合照，背景是学校的艺术节舞台，女生举着话筒在笑，他站在旁边，目光落在她身上，侧脸的线条在灯光下显得柔和。陈念盯着那张照片看了很久，直到屏幕自动暗下去，才发现自己把下唇咬出了牙印。

　　日子变得像台卡壳的录音机。课堂上，老师讲的知识点从左耳进右耳出，她的目光总不由自主地飘向窗外，仿佛能透过那棵老梧桐树，看到初中时那个翻进体育馆的身影。晚自习成了她最煎熬的时刻，笔尖在草稿纸上划不出完整的公式，索性摸出手机，躲在书堆后面看小说。

　　她对剧情挑剔得厉害。但凡遇上女生追着男生跑、为了一句回应辗转反侧的桥段，立刻划走，心里堵得发慌。多傻啊，她想，就像当年的自己，攥着那张写着□□号的同学录，在楼道里连呼吸都不敢大声，生怕惊扰了什么。喜欢不该是这样的，像把自己低到尘埃里，还盼着对方能低头看一眼，累得像场永无止境的跋涉。

　　可偏偏，那些藏在暗处的深情总能让她红了眼眶。看小说里的男主角默默记住女主不吃香菜，在她被欺负时不动声色地挡在前面，在毕业纪念册上把她的名字写得比别人重，她会盯着屏幕发呆，恍惚间看到自己——那个在操场角落假装系鞋带、偷偷看江熠投篮的自己；那个在公交车站数着他可能出现的时间、心跳快得像要炸开的自己。

　　高二下学期，林晓突然发来消息：“哎，我听以前初中同学说，江熠好像跟他们班长没在一起，那合照就是班级活动随便拍的。”

　　陈念握着手机的手指紧了紧，没回消息，却鬼使神差地点开了小号。江熠的空间更新了几条动态，都是些物理竞赛的通知和图书馆的照片，那张合照不见了。她往下翻，看到去年冬天的一条动态，只有一张图：雪落在自行车棚的顶篷上，他的滑板靠在柱子边，上面积了层薄雪。没有配文，却莫名让人觉得，他当时或许站在那里，看了很久的雪。

　　她突然想起初中时，他翻进体育馆后，目光扫过器材室，好像在找什么，又好像只是随意一瞥。原来他不是天生沉稳得像块石头，只是把情绪藏得太深，深到连自己都快忘了。

　　高三的日子像被按了快进键。倒计时牌上的数字一天天减少，陈念把小说塞进桌肚最底层，却还是改不了每天睡前搜一次他空间的习惯。某天深夜，她看到他新更的动态：一张写满解题步骤的草稿纸，右下角画着个小小的太阳，歪歪扭扭的，像个没长大的孩子。

　　高考前最后一次模拟考结束，班级里弥漫着离别的气息。有人在互相写同学录，有人在讨论毕业旅行，陈念坐在座位上，看着窗外掠过的飞鸟，突然很想知道，江熠现在在做什么。

　　她又一次点开小号。江熠的最新动态是半小时前发的：一张空荡的教室，黑板上写着“前程似锦”，他的座位上放着一本物理笔记，封面边角有点磨损，像被翻了很多次。

　　陈念退出空间，把手机放进书包。走廊里传来同学打闹的笑声，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地上，亮得晃眼。她突然觉得，那些年的喜欢，像一场各自沉默的暗恋。她在这边演完了整场戏，他或许在那边，也藏着自己的剧本，只是他们都太胆小，太会伪装，直到散场都没敢说一句“我也是”。

　　至于结局，好像没那么重要了。

　　至少，她曾在无数个瞬间，真切地为他心动过。那些藏在风里的目光，那些没说出口的话，那些深夜里的默默注视，都是属于她的，独一无二的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