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源仙宗的修真、恋爱与日常》墨涟斋

22、关于我在膳堂帮厨的平凡一日与那些我看不懂的涟漪

　　关于我在膳堂帮厨的平凡一日与那些我看不懂的涟漪

　　我叫阿阮，清源仙宗膳堂的帮厨。我不太会说话，手脚还算麻利，刘大娘说我“踏实肯干，就是闷了点”。我觉得挺好，灶台火光明亮，锅碗瓢盆叮当，米面粮油香气实在，比外面那些需要琢磨人心、争抢资源的日子简单多了。
　　今天宗门有“仙魔联谊会”，听说是门主定的，好多师兄师姐都去了。膳堂一下子冷清不少，但活计一点没少——刘大娘说了，去的人要带干粮，留下的人更要吃好。天没亮我就开始揉面，准备蒸几大笼结实顶饿的“金刚酥”，还有给留守弟子们的灵麦馒头和菜粥。
　　揉面是个力气活，也是门学问。水多了粘手，水少了发硬。刘大娘总说我的面揉得筋道，醒发得好。我喜欢手掌陷入柔软面团的感觉，一下，又一下，仿佛把心里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也一起揉进去，压实了。面团在掌心渐渐变得光滑有弹性，像个听话的大胖小子。
　　“阿阮，手脚麻利点！第一批酥饼要赶在辰时前出炉，让那些去联谊的小兔崽子带上！”刘大娘的大嗓门隔着水汽传来。
　　“晓得了，刘姨。”我应了一声，加快动作。金刚酥的面要更硬些，里面掺了碾碎的灵谷壳和一点岩盐，烤出来才香脆耐放。我熟练地分剂子，擀开，刷上薄薄的灵兽油，撒上芝麻，推进预热好的大烤炉里。炉火熊熊，热浪扑在脸上，很快额头就冒了汗。
　　第一批酥饼出炉时，金黄油亮，香气霸道。我正用大木铲往外取，门口帘子一掀，一个圆滚滚的身影挤了进来，是外门的王有财师兄。他今天没去联谊，脸上表情有点奇怪，像是紧张，又像是期待。
　　“王师兄，早。”我打了声招呼，继续手里的活。
　　“阿阮师妹，早、早啊！”王师兄搓着手，凑过来，眼睛盯着烤盘里的酥饼，“那个……今天的酥饼，看着真不错哈！”
　　“嗯，刚出炉的。”我递给他一个油纸袋，“要几个？还是老规矩，三个？”
　　“要……要五个！不，六个！”王师兄忙不迭地说，掏出灵石，眼神却往我脸上瞟，又飞快移开，“师妹……你一个人忙得过来吗？要不要……我帮忙？”
　　我摇摇头：“不用，习惯了。王师兄你趁热吃。” 心里有点纳闷，王师兄平时话没这么多，今天怎么了？
　　王师兄接过油纸袋，却没走，站在旁边，看着我麻利地装饼，嘴里嗫嚅着：“那个……阿阮师妹，你……你觉得器修院的孙巧巧师妹，人怎么样？”
　　我手一顿，想了想：“孙师姐？她很厉害，手特别巧，做的东西很精细。” 这是实话，孙师姐来膳堂打过几次招呼，问过一些食材特性对材料处理的影响，问得很细，我能看出来她是真懂行，也认真。
　　王师兄眼睛一亮：“是吧！我也觉得！她特别……特别有想法！跟别的女修不一样！” 他像是打开了话匣子，“阿阮师妹，你们都是姑娘家，你说……送女孩子什么东西，她会觉得……呃，比较特别？不是那种普通的发钗香囊……”
　　我一边把新一批面团送进烤炉，一边认真思考这个问题。送东西？我好像没怎么收过礼，也没送过。在膳堂，大家互相关照，更多的是刘大娘多给我留口热汤，老周叔帮我搬重物，我帮他们缝补一下磨破的袖口。非要说什么特别……
　　“实用的吧。”我说，“孙师姐喜欢钻研，送她些稀罕的矿石边角料，或者难找的工具图谱，她可能会高兴。” 我想起孙师姐上次来问一种能增加金属韧性的灵植汁液，我告诉她是“铁线草”根榨汁混合“青胶藤”液，她当时眼睛就亮了。
　　王师兄却愣了愣，表情有点垮：“矿……矿石？图谱？” 他小声嘀咕，“那多没情趣啊……”
　　情趣？我不太懂。实用不好吗？能帮上忙的东西，才是好东西吧。就像刘大娘总说，能填饱肚子的饭，比什么都强。
　　王师兄讪讪地走了，抱着他那六块金刚酥，背影有点耷拉。
　　我没多想，继续忙我的。上午的活计告一段落，我拎着水桶去井边清洗一大盆早上送来的灵鳞鱼。鱼儿活蹦乱跳，鳞片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清洗要仔细，去鳞，剖腹，抠鳃，不能留一点腥味。楚风师兄好像挺喜欢清蒸灵鳞鱼，每次来都会点。他吃鱼时很安静，筷子用得稳，鱼刺剔得干净，是个仔细人。
　　正想着，眼角余光瞥见一团橘色的影子悄无声息地溜了过来，蹲在晾晒的菜架阴影下，琥珀色的眼睛直勾勾盯着盆里的鱼。
　　是橘座。它又来了。
　　我假装没看见，继续洗鱼。果然，一条鱼蹦跶得太欢，“噗”地跳了出来。橘座瞬间化身闪电，“嗖”地窜过来，按住，叼起，转身就跑，动作一气呵成，熟练得让人心疼（它的体重）。
　　“橘座！你又偷鱼！”我象征性地喊了一声，当然追不上。算了，反正每天总会“不小心”溜出来一两条，就当给它加餐了。刘大娘嘴上骂得凶，其实每次收拾鱼杂碎的时候，也会“不小心”留点新鲜的鱼肝鱼鳔在角落的破碗里。
　　午膳时分过后，膳堂里彻底安静下来。我收拾好灶台，清洗完最后一摞碗碟，正准备歇口气，忽然听到后门通往百草园的小径上，传来熟悉的、不疾不徐的脚步声。
　　是楚风师兄？他怎么回来了？联谊会不是要一天吗？
　　我透过窗棂缝隙悄悄看去。果然是楚风师兄。玄衣墨发，身姿挺拔，正沿着小径朝膳堂后门走来。他微微低着头，侧脸在午后阳光下显得清晰又安静，眉头似乎……轻轻蹙着？是遇到什么难题了吗？还是练剑不顺？
　　我的心没由来地快跳了两下。他不是应该在很远的地方参加那种很重要的聚会吗？怎么看起来像是……只是日常路过？
　　他走到后门附近，脚步顿了顿，目光似乎扫过了井台（我刚才洗鱼的地方），又看了看晾晒着的、我早上洗干净的菜蔬，然后才推开虚掩的后门，走了进来。
　　膳堂里只剩下我和正在清点库存的刘大娘。楚风师兄走到窗口，声音清冽：“劳烦，一份清蒸灵鳞鱼，一碗灵米饭。”
　　“楚师兄稍等，鱼要现蒸，需要一刻钟。”我连忙说。灵鳞鱼最好现杀现蒸，才鲜嫩。
　　“无妨。”他点点头，走到靠窗的老位置坐下，将长剑解下，横放桌上，然后便闭目养神，不再说话。
　　我赶紧去处理鱼。选了一条大小适中、鳞片完整的，快速清理干净，打上花刀，用姜片、葱段和一点点盐腌上，放入蒸笼。炉火重新拨旺。
　　等待的时候，膳堂里静悄悄的，只有蒸笼上气的“嗤嗤”声，和刘大娘拨弄算盘的“噼啪”声。楚风师兄坐在那里，像一尊安静的雕像，连呼吸声都几不可闻。阳光透过窗格，在他肩头投下斑驳的光影。
　　我偷偷看了他几眼。他好像真的只是回来吃顿饭，脸上没什么特别的情绪，但也看不出对联谊会有任何留恋或评论。是觉得无聊？还是……不喜欢那种场合？
　　鱼蒸好了，我撒上葱花，淋上一点特制的生抽（用几种灵草和豆子酿的，不咸，提鲜）。米饭也盛好了，粒粒晶莹。
　　我把饭菜端过去，轻轻放在他面前：“楚师兄，请慢用。”
　　他睁开眼，目光扫过鱼肉和米饭，微微颔首：“多谢。” 然后拿起筷子，开始安静地吃饭。动作依旧斯文，但速度似乎比平时略快一点？是饿了吗？
　　我退回灶台边，拿起抹布，心不在焉地擦着早已干净的台面。耳朵却不由自主地竖着，听着那边细微的、筷子碰触碗碟和咀嚼的声音。很奇怪，明明很平常的一顿饭，却让我觉得，比平时多了点什么。是因为只有他一个客人？还是因为他从那个听起来很遥远的“联谊会”回到了这个熟悉的、弥漫着饭菜香的地方？
　　刘大娘清点完库存，伸了个懒腰，瞥了一眼楚风师兄那边，压低声音对我说：“这楚小子，倒是会挑时候回来。那种劳什子联谊会，肯定没吃饱！还是咱们这儿实在！”
　　我点点头。是啊，灶台上的烟火气，刚出锅的饭菜，才是实实在在的。
　　楚风师兄很快吃完了，鱼肉吃得很干净，米饭一粒不剩。他放下筷子，用旁边的布巾擦了擦嘴（他自己带的，很干净），然后起身，拿起剑。
　　走到门口时，他脚步停了一下，回头看向我这边。
　　我正好也在看他，目光撞个正着。他眼神平静，没什么波动，只说了句：“鱼，很鲜。多谢。”
　　然后，他就推门出去了。玄色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午后明媚的阳光里。
　　我站在原地，手里还捏着抹布，心里那点莫名的涟漪，慢慢平复下去。
　　鱼很鲜。多谢。
　　就这两句。很平常。
　　但我却觉得，比听到任何复杂的夸赞都让人……踏实。
　　刘大娘凑过来，挤眉弄眼：“哟，咱们阿阮手艺就是好，连剑道院那座小冰山都夸了。”
　　我脸一热：“刘姨，你别乱说。楚师兄就是客气。”
　　“客气也是夸！”刘大娘拍拍我的肩，“行了，下午没多少事了，你把那堆菜叶子切了，晚上咱们包饺子。老周爱吃韭菜馅的，多放点肉。”
　　“嗯。”我应下，拿起菜刀，开始熟练地切菜。刀刃落在砧板上，发出均匀的“笃笃”声。
　　窗外，阳光依旧很好。
　　联谊会，魔修，门主的深意，王师兄的烦恼，柳师妹的奇遇，还有楚风师兄那顿安静的午饭……外面世界好像有很多复杂的故事在发生。
　　但在这里，在膳堂的灶台前，我的世界很简单。
　　面要揉透，火要看好，鱼要新鲜，菜要洗净。
　　至于那些我看不懂的涟漪，那些细微的、难以言说的波动，就让它像蒸笼上的白汽一样，慢慢散去吧。
　　至少，楚风师兄说鱼很鲜。
　　这就够了。
　　我抿了抿嘴，继续专注地，将碧绿的韭菜，切成均匀细碎的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