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源仙宗的修真、恋爱与日常》墨涟斋

12、关于我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早晨如何将一次普通的擦肩而过脑补成旷世奇缘前奏这件事

　　关于我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早晨如何将一次普通的擦肩而过脑补成旷世奇缘前奏这件事
　　清源仙宗，一个再寻常不过的休沐日清晨。阳光正好，微风不燥，连山门口那只总爱呲牙的护山灵犬都趴在青石上打盹，尾巴懒洋洋地扫着地。
　　王有财，也就是王胖子，难得没睡懒觉。他昨晚新得了一本《冷面仙君爱上我》下册，熬到半夜看完，被里面“男主因女主一个无意间的回眸而情根深种”的桥段感动得稀里哗啦，此刻心中充满了一种莫名的、饱胀的、急需实践的浪漫情怀。
　　他决定去膳堂吃点好的，抚慰一下熬夜的心灵，顺便……“偶遇”一下他心心念念的孙巧巧师妹。孙师妹是器修院的，通常这个点应该刚结束晨练，会去膳堂西角那个专供器修弟子、提供高热量“铁匠套餐”的窗口打饭。
　　王胖子精心计算了时间，特意绕了点路，从孙师妹可能经过的一条开满“晨露花”的小径迂回过去。他甚至还偷偷往身上拍了点从李旭阳那儿顺来的、据说能让人“气质清爽”的劣质香粉（李旭阳社死后就没再用过）。
　　就在小径转弯处，他“恰好”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孙巧巧果然来了！她穿着方便干活的灰色短打，袖口挽到手肘，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头发简单扎成丸子头，额前几缕碎发被汗水濡湿，贴在光洁的额角。她手里拿着个油纸包，边走边低头啃着，脚步轻快，显然心情不错。
　　王胖子心头一喜，连忙调整步伐，脸上堆起自认为最温和潇洒的笑容，准备上演一场“转角遇到爱”的经典戏码。
　　还有三步、两步、一步……
　　就在两人即将擦肩而过的瞬间，孙巧巧手里的油纸包忽然散了！一块金黄油亮、香气扑鼻的“金刚酥”（器修院特产，硬得像石头但顶饿）滚落出来，好巧不巧，正好滚到了王胖子脚边。
　　孙巧巧“哎呀”一声，下意识弯腰去捡。
　　王胖子也几乎是同时，非常绅士风度地、抢先一步弯下了他圆滚滚的腰，胖乎乎的手指精准地捏住了那块沾了些尘土的酥饼。
　　四目相对。
　　王胖子举着酥饼，笑容满面：“孙师妹，早啊！你的……”
　　孙巧巧眨了眨眼睛，看了看酥饼，又看了看王胖子那张因为弯腰而有些涨红、还带着可疑香粉味的胖脸，然后，极其自然地、伸出两根沾着油渍和些许金属碎屑的手指，从王胖子手里……拈走了那块酥饼。
　　“多谢王师兄。” 她语气平常，甚至没多看一眼王胖子那凝固的笑容，随手把酥饼在衣襟上蹭了蹭（！），继续塞进嘴里，“咔嚓”咬了一大口，嚼得嘎嘣脆，含糊道：“差点浪费了，这酥刚出炉的最香。”
　　说完，她对着王胖子点了点头（可能是感谢，也可能只是咀嚼时的惯性动作），脚步未停，嘴里嚼着酥饼，心无旁骛地继续朝前走了。阳光洒在她沾着饼屑的唇角，和那专注啃饼的侧脸上。
　　王胖子保持着弯腰捡饼的姿势，僵在原地，脸上的笑容慢慢风化、剥落。
　　就……就这么走了？
　　没有脸红？没有羞涩？没有“多谢师兄，师兄好体贴”的娇嗔？甚至连多看他一眼都没有？注意力全程在那块该死的、硬邦邦的“金刚酥”上？！还拿回去擦了擦就吃了？！
　　一阵晨风吹过，带来孙巧巧身上淡淡的金属味、汗水味，以及“金刚酥”浓郁的油脂焦香，也吹散了王胖子身上那点劣质香粉味。
　　王胖子直起腰，望着孙巧巧毫不留恋、甚至因为啃酥饼而略微加快的背影，感觉胸口那颗被话本子熏陶得过于柔软的心脏，像是被那块“金刚酥”结结实实砸了一下，又硬又闷。
　　但下一秒，他脑中那本《冷面仙君爱上我》瞬间自动翻页，弹出了新的注释：“女主对男主最初的在意，往往始于一次不经意的、笨拙的互动。越是自然，越是无心，越显珍贵！”
　　对啊！王胖子猛地一拍大腿（自己的），眼睛重新亮了起来！
　　孙师妹表现得如此“自然”，如此“平常”，不正说明她根本没把我当外人吗？！要是换了别的男弟子，她说不定会客气推拒，或者道谢后赶紧走开！可她呢？她直接从我手里拿过去了！还用衣服擦了擦就吃！这是什么？这是不拘小节！这是……没把我当异性防着！这是信任！是亲密的前兆！
　　而且，她说什么？“差点浪费了，这酥刚出炉的最香”——她在跟我分享她的感受！她在告诉我什么东西好吃！这是一种生活细节的交流！是关系拉近的标志！
　　王胖子越想越觉得有道理，越想越激动。那看似平淡无奇的擦肩、捡饼、取饼、离开……在他那经过无数话本子加工的脑海里，已然被渲染上了一层厚厚的、暖昧的、充满希望的粉红色滤镜。
　　他甚至开始脑补后续：孙师妹回去后，会不会想起他弯腰捡饼时那“温柔”的侧脸？会不会回味那瞬间的“默契”？会不会觉得王师兄其实挺……体贴？
　　不行！他不能辜负这份“天赐良机”！他必须乘胜追击，巩固这“良好开局”！
　　王胖子瞬间没了去膳堂吃饭的心思，他转身就朝器修院的方向跑。他要干嘛？他要去买“金刚酥”！买刚出炉的！最香的那种！
　　他气喘吁吁地跑到器修院外围那个专门卖各种耐储存干粮和工具的小铺子，大手一挥：“老板！刚出炉的‘金刚酥’，给我来……来二十块！” 他觉得孙师妹喜欢，那就多送点！显得他大气！体贴！
　　抱着热乎乎、沉甸甸的一大油纸包“金刚酥”，王胖子又开始发愁：怎么送？直接送去器修院工坊？好像太突兀。托人转交？显示不出诚意。
　　他眼珠一转，有了主意。
　　孙师妹不是常去后山那个废弃的“试剑亭”附近调试需要开阔空间的机关吗？听说她今天下午就要去测试一个新改进的“连环弩机”！
　　王胖子立刻开始行动。他先回到自己宿舍，翻箱倒柜，找出一块还算干净的靛蓝色布巾（觉得这个颜色沉稳，配得上孙师妹的技术流气质）。然后，他抱着那包酥，像做贼一样溜到后山试剑亭，选了个孙师妹测试时肯定会经过、但又不太显眼的石凳。
　　他将靛蓝布巾铺在石凳上，然后将二十块黄澄澄、油亮亮、散发着霸道香气的“金刚酥”，小心翼翼地、一块一块、排列成一个大大的、标准的……圆形。他觉得圆形圆满，寓意好。
　　摆好后，他退后两步，审视着自己的“杰作”。阳光下，靛蓝衬着金黄，颜色对比鲜明，酥饼排列整齐，香气浓郁……嗯，不错！既有心意（记得她爱吃的），又有形式感（精心布置），还务实（量大管饱）！孙师妹看到，一定会感受到他王有财深沉如海（自认为）的关怀！
　　为了增加一点“惊喜”效果，王胖子还特意从旁边揪了几朵小野花（颜色杂乱），笨手笨脚地想插在酥饼缝隙里，结果把酥饼碰歪了两块，赶紧手忙脚乱地扶正，弄得一手油。
　　最后，他想了想，又摸出炭笔，在一张皱巴巴的纸条上写下：“师妹辛勤，聊以充饥。不必言谢。” 落款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圆圈（代表他王有财圆润的真心），塞在最上面一块酥饼下面。
　　做完这一切，王胖子志得意满，仿佛已经看到了孙师妹发现这份“惊喜”时，那先是惊讶、继而感动、最后羞涩一笑的动人场景。他找了个不远不近、既能观察又不易被发现的灌木丛躲好，怀着激动又忐忑的心情，开始了漫长的等待。
　　时间一点点过去。阳光越来越烈，晒得王胖子满头大汗，那包酥饼的香气在高温蒸腾下，愈发浓郁，甚至引来了几只不怕人的山雀，在石凳附近蹦蹦跳跳，试图啄食。王胖子不得不时不时挥手驱赶，弄得自己更狼狈。
　　终于，下午时分，孙巧巧的身影出现了！她背着一个不小的木箱，里面应该是她的新弩机，脚步轻快，朝着试剑亭走来。
　　王胖子精神一振，屏住呼吸，心脏狂跳。
　　孙巧巧走到附近，果然一眼就看到了石凳上那摊醒目的“靛蓝金黄”。她脚步顿住，脸上露出明显的诧异。
　　来了来了！王胖子攥紧拳头。
　　只见孙巧巧走近石凳，看了看那排列整齐的酥饼，又看了看那张被油浸透了一角的纸条。她拿起纸条，展开，看了上面的字和那个抽象的圆圈，眉头慢慢蹙了起来，表情……不是感动，更像是困惑和……警惕？
　　她环顾四周，扬声问道：“谁放在这儿的？”
　　王胖子躲在灌木后，死死捂住嘴，不敢出声。这时候现身，惊喜就没了！要等她慢慢品味这份心意！
　　孙巧巧等了一会儿，见没人应答，又低头看了看那堆酥饼，鼻子抽动了一下（王胖子：她在闻香气！被感动了！），然后……她做出了一个让王胖子瞠目结舌的举动。
　　她放下木箱，从里面掏出一个巴掌大小、带着刻度和指针的扁平金属仪器（王胖子后来才知道那叫“简易灵气残留探测仪”），对着那堆酥饼和布巾，小心翼翼地扫描起来！神情严肃，像在检查什么可疑物品！
　　王胖子：“？？？”
　　扫描了一圈，仪器指针没什么异常波动。孙巧巧似乎松了口气，但警惕未消。她盯着酥饼，又看了看周围环境，喃喃自语：“奇怪……谁会把这么多‘金刚酥’摆在这儿？还摆成这样？不怕引来贪食的‘钢牙鼠’或者‘油翅蜂’吗？这地方下午常有同门来测试法器，万一被撞散了，或者引来虫蚁，多碍事……”
　　她想了想，竟又从木箱里拿出一双备用的鹿皮手套戴上，然后小心翼翼地……开始把石凳上的酥饼，一块一块，挪到旁边一处平坦的、不那么显眼的岩石后面去！动作谨慎，仿佛在转移什么易爆物品！
　　挪完了酥饼，她看了看那块沾了油渍的靛蓝布巾，犹豫了一下，大概觉得直接扔了不好，便也捡起来，团成一团，塞进了自己木箱的角落（可能是打算回去洗洗？或者当抹布？）。
　　最后，她把石凳擦拭干净，确认没有留下任何油渍和碎屑，这才拍拍手，抱起自己的木箱，走向试剑亭中央的空地，开始专注地组装调试她的新弩机。全程，再没往那堆被转移到岩石后的酥饼看一眼，仿佛那只是一个被妥善处理了的、小小的环境隐患。
　　灌木丛后，王胖子石化了。
　　他幻想中的“惊喜感动羞涩”一幕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是“警惕扫描转移清理”。孙师妹不仅没感受到他的“心意”，反而觉得那堆酥饼是……安全隐患？碍事的东西？
　　他那精心排列的圆形，他那寓意圆满的靛蓝布巾，他那“聊以充饥”的体贴话语，他那圆润的真心符号……在孙巧巧眼里，大概统统变成了——“谁这么没公德心乱放食物引来害虫影响我测试”？
　　阳光依旧热烈，山雀还在不远处叽喳。王胖子看着岩石后那堆孤零零、已然不那么酥脆的“金刚酥”，又看看试剑亭中那个心无旁骛、已然沉浸在机关世界里的灰色身影，感觉一阵萧瑟的秋风（心理上的）刮过心头。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满手的油污和汗渍，还有身上被灌木刮出的道子，再想想自己这半天来的精心策划、激动等待、以及那被彻底无视甚至视为麻烦的“心意”……
　　王胖子默默地、缓缓地，从灌木丛后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和草叶，然后，像一只斗败了的、灰溜溜的胖鹌鹑，耷拉着脑袋，一步一挪地，朝着下山的方向走去。
　　算了，今天的“乘胜追击”计划，宣告彻底失败，且败得如此……令人心塞又好笑。
　　至于那二十块“金刚酥”……唉，晚点再来收拾吧，或者就让它们喂了山雀和钢牙鼠算了。反正，孙师妹是绝对不会去吃了。
　　王胖子叹了口气，摸了摸自己咕咕叫的肚子。
　　早知如此，还不如早上自己去膳堂，安安生生吃顿热乎的呢。
　　这该死的、充满意外（且通常不是好意外）的休沐日啊！